温然握着手中的药,觉得脸有些烫。

  梁以霄等了一会儿,后背才传来一丝柔滑的凉意。他轻闭着眼睛,感受着温然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后背。

  紧接着,凉意过后伤口上传来酸胀的辛辣感。仿佛有无数的针在伤口上跳舞,梁以霄眉头深蹙,背脊的肌肉随着他的用力而紧绷,肌肉线条更加清晰。

  温然贴近梁以霄的后背,吹了吹。清淡的米酒香混合着药膏的辛辣融入在空气中,一股凉风吹散了伤口的辣疼。

  “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梁以霄突然开口问道。

  后背的凉意蓦地停下,温然手中的药膏“吧嗒”掉落在地上。惊得他赶紧弯腰去捡,抬头便撞上了梁以霄探究的目光。

  “梁先生,我……我没有怀孕,这是个误会。”温然紧张道。

  梁以霄不解:“报告我看了,你那天在产科门口白微也看到了。我算了日子……”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是,你有其他的alpha?”

  说到此处,梁以霄觉得眼睛好像被蛰了一下,有点疼。他偏开目光,不在看温然。

  “不不不……”温然急忙否认:“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他一愣,脸“唰”的红了,慌乱摇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只和你有过……”

  他越解释越乱,恨不得此时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一紧张就嘴笨,丢死人了。

  梁以霄这才放松了抿直的嘴角,极轻的笑了一声。屈起手指,勾起温然的下巴:“所以……孩子只能是我的。”他肯定的说。

  温然摇头:“孩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梁以霄:“……”

  他烦闷的捏了捏眉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孩子是他的……”温然回答:“我是说,是我朋友的。”

  梁以霄近乎残忍地咬了下唇,无语地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了白微的电话:“约个明天的身体检查。”他差点脱口而出,连脑子一起查,怕伤了温然的自尊心硬是忍住了。

  温然从地毯上站起来。

  梁以霄即使坐着仰头看他,依旧威压十足。温然说:“梁先生,我没有怀孕,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梁以霄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温然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脸仰起头,一脸的委屈。

  梁以霄觉得两个人完全没有必要争辩这种话题,他信与不信,最终都是要以数据说话。

  “有没有,明天检查就知道。”梁以霄拿起沙发的衬衣穿上:“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他说完准备离开,温然追着他走了两步。

  “梁先生,如果我没有怀孕呢?你会放我走吗?”不知为何,温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鼻尖的酸染得眼睛想流泪。

  他觉得梁以霄留下他是因为误以为他有了孩子,若没有……他还会不会让他留下。

  可温热一着急,用错了词。

  梁以霄的脚步一顿,忽地转过身,剑眉深蹙不可思议道:“你觉得我是在困住你?”

  他两步跨回到温然身边,温然吓了一跳,侧身后退了几步,被梁以霄追上来。

  温然退无可退,被逼到墙边。梁以霄两只手撑在墙上,将温然半包围在怀里,缓缓弯下身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梁以霄很想质问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到底是他做了什么,会让他如此抗拒自己。

  omega被标记后,会对标记他的alpha产生强烈的依赖感。同样的,alpha也会对标记过的omega具有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梁以霄虽然没有标记温然,但是他作为alpha不可能任由他碰过得omega和别的男人拉扯不清。

  他就算再有修养,再大度。头顶的草坪都要开花了,他若还能忍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

  梁以霄靠近温然,目光锋利强压着眼底呼之欲出的怒意。呼吸间,两人的鼻息交缠。

  松木香和米酒香混合在空气中,是种让人极其放松的微醺感。

  梁以霄的鼻尖就停在温然的睫毛前,温然眨眼的时候能够感受到睫毛轻扫的触感。

  温然胸口剧烈起伏,紧张的忘了呼吸,两手抵住梁以霄的胸口,微微推拒。

  天知道,温然真的快要疯了。

  手心感受到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四周的温度在逐渐升温,一股燥热感从脚底游离上脑子。

  “温然,每个人的好脾气都会被透支。你已经踩在了我的临界点上,不要尝试激怒我。”梁以霄的语气并不重,但周身的气场却压的温然说不出话来。

  温然垂着眸,呼吸的声音很重,脑子空白的完全无法思考。梁以霄说话时带起的温风落在他的鼻尖上,似有生命般顺着温然鼻尖钻进去,笼住了他剧烈跳动的心。

  梁以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沉的语气带着极淡的沙哑:“我不会困住你,但是——不许跑。”

  他又凑近了些距离,说话时唇峰有意无意的扫过温然的鼻尖,带着点警告的口吻道:“不是每一次你都能这么走运,我也不是总能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出现。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听见了吗?”

  温然怔愣地点了点头。等他被关门的声音拉回意识,梁以霄身上的味道似乎还携裹着他。

  他大口的喘着气,才发觉刚才紧张的忘了呼吸。摸着自己烫红的脸,他冲到空中花园往下看。梁以霄正好从单元门走出来,即使后背有伤他走路时依旧脚步沉稳,背脊笔挺。

  白微从车上下来,帮梁以霄拉开车门,抬头见温然半个身子都探出在外面。对着正要俯身上车的梁以霄说了什么,梁以霄弯腰的动作一顿,直起身子侧抬头朝着温然的方向看过去。

  两人遥遥相望,温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冲着梁以霄摇了摇手。

  梁以霄点了下头,坐进了车里。

  第二天,温然记得梁以霄要来接他去医院检查,向幼儿园请了半天假。

  白微来的时候,温然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换鞋凳上等了半天。

  白微刚敲了下门,温然就赶紧扭动了门锁。他跟白微简单打了个招呼,垫起脚尖越过白微的肩头往后看,并没有看见期盼的人,狐疑地用眼神询问白微。

  白微看出温然想问什么,解释道:“梁总早上临时有个很重要的会,让我先带您去医院。”

  温然“哦”了一声,有点失落。

  白微看了眼摆放整齐的餐桌,问:“温先生,您还没有吃早饭吗?”

  温然嘴角勾了出个不走心的笑意,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走吧。”

  那是他给梁以霄准备的,因为昨天他说会来接他。

  白微带他去的还是那家私立医院,医院外的绿化特别好,冬日的严寒中依旧能看到清新的绿色。医院人不多,给他看诊的是上次说他“先天发育不足”的医生。

  他乖乖地跟着医导进出各种检查室,只有在检查脑CT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检查脑子?”

  白微回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并没有说什么。

  一些项目的报告要到下午才能出来,白微电话询问了梁以霄后,将温然送去了幼儿园上班。

  刚到幼儿园,温然就听同事说高言递了辞职报告。工作的截止到月底,正好是放寒假的日子。

  温然硬是等到下班的时候,才得了空去找高言。

  高言的脸色很不好,整个人看着有种病态的疲惫。只说,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工作,想等宝宝安全出生了以后再说。

  温然也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发誓般的跟他说:“放心,我会好好工作,不会让你和孩子吃苦的。”

  高言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抬头揉乱了他的头发,难得笑出声来:“傻瓜。”

  温然照常先送高言回家,等他回到临河公寓天已经黑透了。电梯门刚一打开,就看到梁以霄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先落在梁以霄手里的报告上,然后看向梁以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温然的心跳蓦地就乱了,想梁以霄应该已经知道了检测结果。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梁以霄会不会今天就让他搬出去。

  他没有孩子,他也不用对他负责任。

  温然从电梯间走出来,佯装镇定的问:“梁先生,您怎么不进去?”

  他的指纹能够开锁,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站在门口。

  梁以霄见他回来后,才开了屋门:“这是基本礼貌。”

  既然房子已经给了温然住,他就算能开门,也不能随便进出。

  除非,两人确定了更亲密的关系。

  温然“哦”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屋子。

  梁以霄看了一眼餐桌上表面已经有些发干的白粥和变色的食物。找了个桌面干净的位置坐下,靠实了椅背。翘起的长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手自然落在餐桌上,一下下的敲着。气势很足,像是一副要谈生意的样子。

  温然将桌子上给他准备的早餐收到水池边,乖乖地站在梁以霄的对面。仔细盯着他的脸看,却读不懂对方此时的情绪。

  梁以霄用眼睛点了一下对面的位置,示意温然坐。两指压在报告单上,推向温然:“看看吧。”

  他下午亲自去医院取了温然的报告单,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引起的贫血外,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很好。

  温然没有怀孕,并且医生告诉他,温然没有生/殖/腔,不可能受孕。

  梁以霄听到的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要知道对于omega来说不能怀孕是件残忍的事情。

  他不知道如何将这个结果告诉温然。他在幼儿园工作,应该很喜欢孩子。

  在没有想好如何开口之前,他选择了隐瞒。

  温然打开文件袋,看的很仔细很慢。但其实上面写的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两个人都有心事,各自沉默着。

  温然斟酌了半天用词,才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安静:“梁先生,上面说没有怀孕。”

  梁以霄听他的语调似乎很平静,放心了些:“是我误会了。”

  温然放下报告单,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尖紧的发白。思忖后说:“梁先生,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情想要补偿,真的不用这样……”

  “你在信里已经说过了。”梁以霄打断他。

  “哦……那……”温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梁以霄看着他那张清秀的脸,出了会神才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温然摇了摇头:“没有了。”

  说开了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在见面了吧,温让默默地想。

  梁以霄站起身,像是要走。温然也赶紧站起来,心里很乱又有点失落。他垂头,不敢去看梁以霄的脸。就在心里越发闷涨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他视线中,是个邀请握手的姿势。

  温然茫然抬头。

  梁以霄说:“你说过,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笑的温柔极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梁以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