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月难凉>第63章 63、阿月担心我?

  【63】

  转眼年根将近了,镇上沿街的商铺萧条多年,如今终得安居乐业,家家户户大街小巷都涌动起节庆的喜气来。

  陆临川没问过我何时回京,他比谁都清楚我想留在这,陪我爹过个年,便给京里递了折子,说自己旧伤未愈,一时难以成行,望皇上恕罪。

  皇上派人快马加鞭又送了各色的伤药补药来,嘱他好生养伤,并在口谕中说:“或待来年开春,陌上花开,你二人可沿途赏春色,近感情,风清日暖,缓缓归矣。”

  陆临川心意笃定,我却不安。

  东鹘已平,大军班师回朝,论功行赏,而宁王陆临川作为一手拔除仲斯爻朋党、肃清朝廷内忧外患的首功之臣却不见踪影,皇帝纵然偏爱,但朝中流言必定纷纷。

  “你真的不回去吗?眼下虽然大患已平,但此际多事之秋,皇上看重你,你也该负起肩负的责任才是,如此不管不顾,惹人非议,以后还怎么立足朝堂……”我忧心忡忡看着心安理得忙里忙外的陆临川,忍不住道。

  这些时日以来,我甚少主动与陆临川说话,一来不知道说什么,二来一见着他我心里就总忍不住纠葛来纠葛去,着实心累,有些话他说得是对的,我应该学着放下,原谅或者不原谅,我不必急着逼迫自己去抉择,但日子还要过,我只是想坦然一些。

  陆临川见我主动开口,心里惊喜,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

  他半蹲下身,自然而然握住我的手,问:“阿月担心我?”

  我垂着眼不吭声。

  他笑了笑,解释道:“皇上确实偏爱,满朝尽知,但这种偏爱,并非无度,其中分寸,我一直在小心把量。”

  我看着他,没有抽回手。

  “其实在我接掌帅印,率军开拔来边关之前,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令迁移我父陵寝。”

  “啊?”我一惊。

  老宁王陵寝已封三年,怎可随意挪动,这是足以震荡朝野的大事。

  陆临川说:“皇上下旨,追封我父为勇国公,享宗庙供奉,迁陵到皇陵东侧,大兴土木,让我父陵寝紧挨帝陵,皇上说,手足之情,生时未尽,死后还要抵足而眠。”

  我心头震颤,如此荣宠,自开朝以来世所罕有,皇上对老宁王的情意,真可谓是感天动地了。

  陆临川笑笑,低声道:“人人都道当今宁王乃一人之下,但皇上是有皇子的,来日大统自有为继,皇上这些年对我宁王府的偏爱难保不引人非议,前朝、后宫,盘根错节,利益交织,就算我无心国祚,你要皇子们怎么想?让那些社稷重臣怎么想?届时我若做了什么,便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若不做,新皇登基,也未必容得下我,到那时,很多事也就由不得我了。而皇上如今将我父陵寝迁进皇脉,就是要借此昭告天下,宁王府一支,享先帝荫蔽,无人能动,皇上保了我一世安荣,而我该做的,就是令朝野安心,让皇上的偏爱师出有名,安然有终。”

  我听得入了神,直直地望着陆临川,陆临川又攥了攥我的手,说:“所以阿月,朝廷有用我时,我必会挺身而出责无旁贷,为皇上分忧,但等四海升平海晏河清,我陆临川最好的去处就是游山玩水,赏花问月,当一个不问世事、不插手朝政的闲散王爷,隐锋藏拙,自得其所,这样皇上,皇子和朝臣社稷才都得安稳,你说呢?”

  他是对的,我内心实在叹服,陆临川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尚能思虑至此,皇上倚重爱重宁王一支,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低声道:“你说的……有道理。”

  陆临川笑着将我手握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况且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除了你身边,我哪儿都不想去,阿月,除了你,我陆临川今生再无渴求。”

  我红了脸,往回抽手,陆临川也没再勉强,笑着任由我抽了回去。

  说起来自从那次我坦言怕了他,被他亲一下便毛骨悚然,他郁郁好久,然后就想出了这等应对的法子,时常借机会拉一下手,亲一下,然后细看我的反应,我惊吓,他便退后,并一再安抚,我红着脸不吭声,他便循序渐进,得寸进尺,以至于到现在,我已经对他时不时的逾越之举没那么排斥了。

  临近年关的京城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子,陆临川韬光养晦那几年每逢佳节没少跟京城纨绔们寻欢作乐,现在跟我隐姓埋名于这边陲小镇,也不知他委不委屈。

  我也不知脑子里是不是缺根筋,把这话酸溜溜地跟他说了,他扭开头低笑了好久。

  “阿月,其一,我没有寻欢作乐,那是他们,我一直以孝期在身为由挡着,只喝喝酒,骑马射猎吟诗作对,不该碰的我从未碰过,其二,我一点都不委屈,能跟你待在一处,是我处心积虑求来的,我梦寐以求,甘之如饴。”

  油嘴滑舌。

  我看他一眼,想起当初的赵栖梧,心里不免戚戚。

  陆临川仿佛看出了我所想,起身走上前来,我忙后退一步,他又逼近,我后背抵到墙角,退无可退。

  “阿月,”他低头看着我,说:“除了当初为报仇与他逢场作戏虚与委蛇,我没碰过他,真的。”

  “嗯……”我不置可否,有些仓惶地抬头看他一眼,又转开视线,“你后来是如何处置他的?”

  “流放南洋蛮瘴之地,终生行乞,不得入京。”

  我惊诧地抬起头。陆临川总是知道如何诛心,赵栖梧那般心高气傲之人,此行比杀了他还难受。

  “阿月可解气?”陆临川认真看着我。

  我撇开脸,低声道:“我才不管你们如何……”

  话未说完,脸上便被轻轻亲了一下,我脸“腾”地就红了,下意识伸手推了他一把,但没推开。

  “阿月……”

  陆临川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回绕:“伤你的人都得到了该有的下场,好像只有我躲过了,你说你是不是偏心?是不是舍不得我?”

  他靠得太近了,气息扑得我耳朵有些痒,连脖颈都烧了起来。

  “也不是……”我躲着,说:“你也……几次死里逃生,受了那么多伤……”

  “那你心疼了没有?”

  我红着眼睛嗔怒地看他一眼:“你……你说呢?你不就是仗着……”

  终究还是没躲开,那双臂膀紧紧环了上来,把我箍进怀里。

  “谢谢阿月,”陆临川把脸埋在我脖子里:“你待我这么好……我发誓,定会用我毕生来报答。”

  我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他抱得我太紧,我闭上眼睛,索性由他去了。

  作者有话说:

  皇帝口谕里“陌上花开,你二人可缓缓归矣”是带有笑着调侃晚辈的意思,意表亲切,被指出不合适之后稍有改动。这句古文出自五代吴越王,渊源久远,本文架空背景年代不可考,但肯定比五代近,所以认为可以引用,不喜欢这一处的请避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