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月难凉>第38章 38、风雨欲来

  【38】

  “给我三个月,阿月,努尔格丹的事瞒不住了,仲斯爻已经自顾不暇,三个月之内边疆必起烽烟,到时候皇上会命我率军北上,与东鹘不死不休。”

  “什么?”我瞪大眼睛,抬手抹掉眼泪:“又要打仗?让你去?”

  “是,”陆临川捧住我的脸,拇指轻轻搓着我的眼角:“我已经向皇上求了三年,皇上一直不允,我先前以为他是被仲斯爻那匹夫蒙蔽,一直因此心怀怨愤,现在才知道,皇上一直心有打算。”

  我听得发愣,完全不懂他们的筹谋,我只觉得害怕,又要打仗了,又要死很多人了。

  “阿月,等我扳倒了仲斯爻,让东鹘人血债血偿之后,你让我怎么做都可以,好不好?我愿意拿一切来补偿你,会一辈子对你好,你再信我一次……”

  “那赵栖梧呢?你又打算拿什么来对他好?”我忍不住,话赶话问了出来。

  陆临川捏紧我的手:“我与他本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事成之后再不会有瓜葛,阿月,他在我心里从来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我未置可否,心里怆然一笑。

  “陆临川,有句话我原不想说,但事已至此,给你提个醒也好。”

  “你说,”陆临川看着我,眼里甚至现出一丝迫切:“我听着,阿月。”

  “当年我不慎落水,并非失足,是有人把我推下去的。”

  陆临川眸子猛然一怔。

  “那人就是赵栖梧。”

  陆临川神情震动,他似乎挣扎许久,仍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想起什么了?可是怎么会?明明府里的家丁都看见是他把你拉上来的。”

  其实恢复记忆那天起我就全都想起来了,我只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而已。

  “是啊,府里的家丁都看见了,所以你觉得当着那么多双眼睛,他是跳下去把我拉上岸,还是眼睁睁看着我溺死在眼前然后对你百般解释来得更显而易见?”我淡淡地说:“毕竟他水性如何,你是都知道的。”

  陆临川看着我。

  我问他:“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他有多想要我死?”

  陆临川嘴唇动了动,半晌,说:“那次他为了救你感染风寒,卧床许久,我虽恨你,心里却也感激他救了你……”

  “因为他知道你不想我死。”我说:“他什么都知道。”

  陆临川闭了闭眼睛:“他曾在我面前那般维护你,纵使我不全信,却也想不到……”

  “人心叵测,莫说你想不到,连我又有多少想不到的事。”我扯了下嘴角,转过脸看着他:“陆临川,我现如今,什么都不想要了,你的人,你的心,你这宁王府王妃的位子,我全都不想再要,你身负国恨家仇,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帮不了你什么,也不想再留在你身边。”

  “阿月……”他的震惊还未平复,此刻更是满眼痛色:“到底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好吗?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真的……”

  “我要陆九。”

  陆临川浑身猛然顿住,呆呆地看着我。

  我说:“此去边关路远,我想要他送我去,等到了那边,找到我爹的遗骨安置好,就让他回来。”

  “阿月……”

  “你若不允,我一个人也可以,但我绝不会留在这儿了,陆临川,你若想看着我跟我爹的尸骨分埋两处,死生不得相见,你大可一意孤行,但你留下的,绝不会再是一个活生生的祁凉月。”

  陆临川走了,他走得失魂落魄,我甚至看见他踉跄着扶了一下门边。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尽了,再无转圜的余地,路上的行李也都已经归置好,我想,只要陆临川放我出宁王府,再给我一匹马,那就可以从此山高路远,一别两宽。

  一连等了几日,陆临川再未踏入过清辉堂,我愈发心下不宁,让青苗去悄悄打听,谁知他带回来一个令我瞠目结舌的消息。

  “赵栖梧下了狱了!”青苗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

  “什么?怎么回事?”

  前几天还意气风发被请进宁王府,在我面前招摇一番,怎么突然就……

  “听说……跟宫里的谨贵妃有关……”青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说:“说是谨贵妃和赵栖梧根本不是什么表姑侄,而是,而是亲生母子,传言谨贵妃进宫前有相好之人,怀了身孕,他们娘家把她关在闺阁中一年不曾见人,孩子一生下来就抱走了,她的表兄赵大人只是赵栖梧养父,并无血缘关系。”

  我惊得傻了:“这……”

  这怎么可能?

  “您可知当年与谨贵妃相好之人是谁?”青苗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怔怔地,脑子忽然迸出一丝闪光:“难不成是……是仲斯爻?”

  “没错!”青苗用力点头:“仲斯爻当年科考出身,毫无背景,因得先帝赏识才在朝中立足,当年也算是京城里一时风头无两的人物,大概那时候贵妃娘娘待字闺中,就已经满心倾慕,以身相许了。”

  这简直……我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这事关皇家颜面,此等宫中秘辛,皇上怎么能容忍……”

  青苗压低声音:“是郑公公身边的小匣子偷偷告诉我的,外人不知道这一层,不过外头到处传言丞相府要遭殃了,昨儿个仲斯爻被宣入宫,直到现在还没出来,丞相府上下整个儿已经乱了套,丞相府大门口整条街都被御林军把守起来,我看这架势,怕是不能善了啊。”

  “这里面可有王爷的手笔?”我猛然心惊,抓住青苗的手腕:“是我、是我前几天把话说绝了,才惹得他如此吗?”

  “啊?”青苗愣了愣,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外面没有一点关于咱宁王府的消息……”

  我乱了方寸,仲斯爻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不是轻易能扳倒的,若真是陆临川因我的决绝而孤注一掷行此破釜沉舟之举,万一不慎伤及自身……

  我起身就往外走,准备去找陆临川当面问他,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陆九走了进来。

  “王妃。”陆九躬身抱拳。

  “王爷呢?”他来得正好,我说:“我想见他,我有话要问他。”

  “王妃稍安勿躁,王爷一会儿就会派人来请,到时有什么话自然就能问清楚了。”

  我蹙着眉,看着陆九神色沉稳,心下也定了定,又慢慢坐回到椅子上。

  “赵栖梧的身世,是嫁祸还是当真?”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当真。”陆九回道。

  “这件事隐藏那么多年,一朝东窗事发,可是陆临川的手笔?”

  “是。”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陆九,陆九却似波澜不惊,像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一般,一副该来的总算来了的笃定。

  “王爷多年前就已经查出此事,只不过一直隐而不发,力求到关键时刻一击制敌,令其再无翻身之地。”

  “皇上怎么肯?仲斯爻就算再该死,皇上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治仲斯爻的死罪?!”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无论如何做不到陆九那么沉稳。

  陆九说:“治仲斯爻的罪不是与贵妃私通,而是勾连东鹘,王爷这些年已经掌握了大量仲斯爻与东鹘里通外国、贪腐结党中饱私囊的罪证,皇上这次,不可能再留他的人头了。”

  我从未想过这三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别说失忆,就算没失忆之前,我也一直久居清辉堂,不曾踏出这宁王府半步,哪里能知道朝堂风云诡谲至此。我一直以为陆临川因为老宁王的死、宁家军的覆没和我祁家父子的背叛而心灰意冷,意志消沉,我以为他真的从此只想做个闲散王爷,甚至他与赵栖梧花前月下,我都觉得理所当然……

  可原来不是,不是。

  陆临川一时一刻都没放下筹谋,他一直在蛰伏,韬光养晦,他以一副世家纨绔的面孔伺机等那个制敌于死地的机会。

  “现在,是你们要等的机会来了吗?”我看着陆九。

  陆九说:“没错,是王妃你带来了这个机会。”

  我又是一怔,想不明白。

  “就是努尔格丹的死。”陆九说:“朝廷这三年来听了仲斯爻的建议,拨了大量的库银去边关修城筑地,发展通商,结果钱粮全被仲斯爻私下与东鹘瓜分,百姓分毫不曾得益,边城驻军也都是仲斯爻的人,由着东鹘蛮贼劫掠搜刮,百姓苦不堪言。这次,仲斯爻借着节庆本想让东鹘使团进京表现一番,哄皇上欢心,东鹘王溺爱四王子,本不放心,仲斯爻作保,让他前来露个脸,日后以堪大用,东鹘王这才答应,结果那个努尔格丹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东鹘王已经三番五次派人到丞相府要人,几乎已撕破脸,王爷先前已经抓住几个东鹘派来与丞相府联络的暗桩,勾连一事铁板钉钉,今天上午,丞相府查抄出来的东西已经被官部登记在册,呈于御前,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仲斯爻这次,必是死罪难逃了。”

  侍卫来请时我还处在茫然震惊中,陆九低声说:“王爷那边打点好了,走吧。”

  他们带我出了宁王府的偏门,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这是要去哪?”我从车帘缝隙里往外看了看,回过头来问陆九。

  马车车轮“咯吱咯吱”响着,陆九正襟危坐,低声道:“天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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