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月难凉>第30章 30、现在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了吗

  【30】

  陆临川那张冷淡锋利的脸背后,隐藏着极深的筹谋,我触摸不到。

  我看不懂他们每一个人。

  不过我也并不想去懂什么了,陆九不是淮渊,他们说陆临川是淮渊,可他又与我心底里那个人相去甚远,他太陌生,我不信。

  我想着就这么过一日算一日吧,既然逃不出如今这处境,那就安静等淮渊回来找我,若有朝一日能走了,我便去找淮渊,也是一样的。

  我与他总归会有相见那一天。

  王府的管事开始每日教我一些宫里的规矩。没失忆之前我也没入宫过几次,现在更是头脑一片空白。陆临川吩咐下来,我便只好从行礼问安学起,好在还算学得快。

  这一日用过晚饭我早早躺下了,陆临川一直没回来,我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被外间摔东西的声音惊醒,战战兢兢从被子里爬起身,只听见陆九压低声音说:“王爷,万不可乱了方寸。”

  “哗啦”一声,桌上茶盏全被扫在地上。

  我赤着脚走出去,就看到陆临川脸色铁青,咬牙道:“仲斯爻这个匹夫,死到临头还敢如此。”

  陆九半跪在地上,低声道:“但这恰恰是个难得的机会,王爷,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我们岂可不抓住。”

  陆临川狠狠喘了口气,回过头来蹙眉看了我一眼。

  “出来做什么?”

  我瑟缩了一下,赶紧退回去到床边坐着。

  陆临川对陆九说:“你先下去吧,明儿一早让陈昌明他们过来见我。”

  陆九低首:“是。”起身退了出去。

  我坐在床边大气不敢出,半晌,陆临川背着手走进来,我抬眼看他,他问:“听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

  陆临川慢慢踱步到我面前,垂眸看着我,我喉头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问:“你,你生气了吗?”

  他面色阴晴不定,目光锋利得像带着刃,好像要从我的眼睛扎进去,仔细剖开看看我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我怎么会生气,”他慢慢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祁凉月,”他说:“你的好日子要来了,等我把该做的事做完,送该死的人去死,我心里痛快了,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是要放我走了吗?”我睁大眼睛,压抑着急切看着他。

  但他眼神一凛,我就知道我说错话了。

  我抿紧嘴唇看着他,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咬了咬腮颌,抬起手指捏了一下我的下巴。

  “脱了。”他说。

  我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喉咙僵硬道:“太晚了……明天,还要学规矩,我……”

  “自己动手,还是让陆九进来帮你?”

  陆临川眼神冷得像刀子,说出的话,像淬着毒的蛇信。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颤着手去解亵衣的盘扣。

  ……好疼。

  太疼了,我咬着牙,鼻子里喘出哭腔。

  陆临川一手撑在我上方,眼睛盯着我,一手揉捏着我身上嶙峋的骨头。

  “怎么不出声?”他凶狠地动着,问我:“怎么不叫你的淮渊了?”

  我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浑身一边剧烈地晃动,一边绷得发抖。

  可我不肯出声。

  自从把陆九认成淮渊,陆临川在床上再怎么折腾,我都没有哭出声过,我不想被门外的陆九听见,哪怕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我也不想。

  陆临川今晚必然是生气了,虽然我试探着问他的时候他轻飘飘地否认了,但我知道,我此刻正承受着他狂风骤雨般的暴虐,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我只是分不清他究竟是被朝堂中那些波诡云谲触怒,还是因为我下意识问出的那句话,我来不及细想,因为我已经快要被他撕碎了……

  这一夜我不知道怎么熬过去的,整个人意识模糊,两眼发黑,最后像抽筋扒骨一般脱了力。

  陆临川将软绵绵的我抱了起来,我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接着“哗啦”一声,整个人被抱着沉入温热的水里。

  我微微睁了睁眼。

  浴桶,是了,不用问又是陆九准备的。

  陆临川赤裸着身子,呼吸已经平缓,但心跳还是砰砰有力,我被他抱在胸口上,已经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一只手搭着我的腰,防备我滑进水里去,另一只手在我背上轻轻抚着,一下又一下,我昏昏沉沉,就那么睡着了。

  转眼到了宫宴这晚,天上一轮月亮美玉一般晶莹剔透,高高挂着,与整个皇宫后花园里的璀璨华灯相映,好一幅天上人间,热闹非凡。

  往日朝堂之上分庭抗礼的王公大臣们脸上也都挂上了谦和的笑意,互相拱手打着招呼入席,因皇上要取团圆和美之意,席间王臣都与各自的男妻女眷抵肩而坐,一对对看上去莫不琴瑟缱绻。

  陆临川的位次离皇上不远不近,除了几位老亲王便是他了,丞相仲斯爻等一众大臣端坐在对面。

  我低眉顺目坐在陆临川旁边,不敢行差踏错一步,陆临川倒是笑意盈盈的,与旁人说笑时还间或回头问我要不要尝尝这个,要不要试试那个,皇上看在眼里,毫不掩饰对这个亲侄子的偏爱,赐了酒,打趣了他两句,陆临川起身行大礼谢了恩,坐下就命我给自己杯子也倒满了。

  我小声问他:“我也要喝吗?”

  他看了看不远处正与旁边一众大臣闲话家常的仲斯爻,弯着眼睛斜过来,说:“喝吧,喝舒服了一会儿看戏。”

  宴席过半,仲斯爻上前请皇上示下,皇上笑着点头应允,仲斯爻回身对着廊下拍了几下掌,众人都回过头去看,只见衣着华丽的东鹘使团一行人走上前来,在阶前弯腰向皇上行礼,我惊得差点拿不住手里的杯子,这才明白过来陆临川说的看戏是什么。

  陆临川嘴角带着笑意,向后靠着,眼神玩味。

  我不知道陆临川是如何做到这般淡定的,我做不到,喝下肚的酒此刻突然在胃里翻滚、蒸腾,我喘着气,捏住杯子的手指骨节泛白,微微抖着。

  就是这些人,这些正在对着皇上洋洋洒洒说着什么恭祝天家团圆富贵、愿两国世代交好永无干戈的人,他们前脚葬送我几千条军士性命,害我爹惨死边关尸骨无还,他们害老宁王含恨而终,后脚就成了宫中座上宾,大谈什么睦邻友好,和平相待。

  我简直难以置信。

  我无心再听他们说什么,只觉得两眼昏花,须臾,乐声奏起,东鹘使团带来的美人舞者们伴着节律翩翩起舞,众人举杯同贺,一派祥和。

  我转过头看着陆临川。

  他见我双眼泛红,动了动身子,往我一侧靠了一下,声音压得很轻:“三年前我爹一死,仲斯爻就在朝堂上一家独大、只手遮天了,他以黎民百姓为由力主休战,怂恿皇上议和。”我看着他,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睛望着觥筹交错间的妖娆舞者,嘴角微挑:“皇上允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临川瞥了我一眼,低声冷笑道:“现在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了吗?”

  我胸口堵得发痛,可我还是说不出话来,我看着那些人在举杯畅饮,大声说笑,我实在是……

  陆临川慢慢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微醺的醉意很好地掩饰了他眼底的情绪。

  “收起你眼里的恨意,”他低头倒酒,声音依然很轻:“心里想什么,偷偷地想,不要露出来。”

  我再也无法安坐在这里,低声说:“王爷,我有点喝多了,想去那边透透气。”

  陆临川看了我一眼,倒也没拦着,说:“让青苗跟着你,别乱走。”

  “是。”我低着头安静起身,青苗上前来扶住我,随我一道出了宴席。

  作者有话说:

  失踪人口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