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衿久经沙场,对人的了解再清楚不过。
“何老师是在担心孩子的健康问题,以及医疗费用?”
何风安点了点头,低下头去轻轻呢喃:“如果情况真像您说的这样,恐怕以我现在的情况至少要干个十来年才能和傅偃的经济实力抗衡。我真怕在这期间孩子出现什么问题,那样我肯定会招架不住的,说不定对方还会来争夺抚养权,还有一系列问题……”
他越说,心中的烦恼堆积的越深。
傅子衿一条一条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半天何风安说完了,焦虑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傅子衿才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掌,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很简单,你嫁给我,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什么?”何风安眼睛瞪的大大的,疑心听错。
傅子衿说:“我现在缺一个能一起阻挡催婚的合作伙伴,你刚好需要一个经济实力稳定的靠山,既然如此,我们开展合作,这样既解决了双方的问题,又能一举两得。”
何风安笑出了声:“傅先生,您太会开玩笑了。”
自己刚刚离婚,摆脱婚姻残局,而傅子衿这样的身家地位,他又怎么可能放着同等背景的人物不要,选择自己一个单亲爸爸呢?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何风安笑了片刻,发现傅子衿脸上没有开玩笑的表情,渐渐止住。
“傅先生,您是认真的?”
“何老师,你我之间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我们同样对婚姻不感兴趣。”傅子衿笑着说,“我呢,习惯于单身状态,没有幻想过组建一个家庭,对另一半的需求也很简单,偶尔装熟,偶尔装恩爱,偶尔一起吃个饭聊聊天,甚至不用同床共枕。而你——”
话题抛给对方,何风安想了想,也指着自己的心口说下去,“我对另一半的需求是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不花心,不出轨,对豆豆好。”
想起傅偃动手打人,他又添上了一句,“对我也得好才行。不然,我不会愿意的。”
“你瞧,基本重合上了。”傅子衿说,“你需要一个有经济实力,有爱心的正常人,我需要一个不事多,不会过分追逐理想化婚姻的人,而且刚好我喜欢小朋友,你有豆豆。看上去,我们确实很合拍。”
何风安想了想这些话,产生了一丝动摇。
“当然了,我不会强迫强何老师搬进我的房子,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只是必要时刻陪我一起出席下家宴就好,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要求,每个月还可以给你几百万,作为你和小朋友的吃喝玩乐的快乐基金,你们两个随意支配。”
听上去,这一切确实很诱人。
何风安脑子转动了片刻,好像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最关键的是,通过这几天相处他就发现傅子衿和傅偃完全不一样,他是骨头里都写着涵养二字的人。
这起码是一种安全保障,至少和他在一起没有生命隐患,不像前一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脾气就爆炸了。
“好吧。”何风安想了想,决心迈出新一步,“那我们就先试婚一个月。如果这期间傅先生对我满意,我也觉得您合适,我们就可以正式成为战略合作伙伴,彼此双赢。”
傅子衿勾起嘴角,“好,那提前祝我们俩合作愉快。”
何风安和他握了握手,觉得这样的谈判似乎太仙女化,不真实。
又觉得很好笑,咧嘴笑了出来:“像是做梦一样。”
下午3点放学,何风安直接找到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
他不再想和傅偃有任何牵扯,考虑到丰安娱乐的股票,最后还是让人秘密把文件寄去了办公室,没有声张。
对方信息送达,他坐在车里,给傅偃发了条信息。
——离婚协议我已经送过去了。希望你签字,把一切安排妥当。
傅偃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老婆,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你也知道我们俩一起度过了六年风雨,我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你分开。”
何风安淡淡笑道:“什么是小事,家暴吗,还是辱骂你三岁的儿子,给他立规矩,弄红他的手?”
傅偃气焰弱了下去,像一条淋了大雨的瘸腿狗:“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一切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出轨,更不应该伤害你和儿子。是我的大男子主义蒙蔽了双眼,也是我犯浑犯贱……孩子不能没有爹啊,豆豆难道不可怜吗?”
“你但凡觉得豆豆可怜,就不会做那些混账事。”何风安坐在车里,看着外面背光晒的发白的大道,只觉得心寒,“道歉是为了什么?为了弥补你动手之后产生的愧疚心,还是你真的觉得这样做不对?醒醒吧傅偃——”
他停了停,一个字一个字说,“我和你,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挂了电话,他垂下手臂,只觉眼前一阵模糊,仿佛告别的不是一个恶劣满身的配偶,而是自己白白浪费过去的这六年。
片刻之后,何风安擦掉眼角泪液,开车回家。
车子进家门之后,他没有立刻下去,而是犹豫一分钟后打给房产中介,让他们把自己名下的这栋房子挂牌出售,不要告诉傅偃。
儿子病了之后,他住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
如今这幢房子里残留了太多恶心的回忆,何风安也不再留恋。
卖掉它,拿到这笔钱,他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再买一套新房。甚至不用太大,八十平米就足够了,要是只有他和儿子住的话。
交代了所有内容,何风安这才下车,去屋里找豆豆和桑燕。
……
傅子衿开完会出来,就进了办公室。
孙秘书问:“傅总,今天定好了家宴,您现在回去还是过一会?”
“一会儿吧。”傅子衿拿出一只小巧的钥匙,打开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几张照片。
翻看过后,他问:“孙秘书,有一年我回高中做公益活动,当时拍了些照片,记不记得放在哪儿?”
“那好像挺长远吧。”孙秘书抠脑壳,“怎么突然想到找这个?”
“今天突然想起来一个人,觉得那时候见过,想确认一下。”傅子衿一张张往下翻,在其中一张突然停住。
这张照片是个全景,他和校领导站在前面握手,后面是一排拿着长长条幅的高中生,还有同校师弟师妹。
眼神随意一扫,傅子衿眉头舒展开,忽的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呢,找到啦?”孙秘书凑过去看了一眼,“傅总,这张照片也没什么奇怪啊,不是那年您去高中部给那些贫困生资助奖学金,然后大家一起和了个影?”
“原来那时候真的见过,我说怎么觉得有些眼熟。”隔了好几年,再次见到这照片,傅子衿看着他身后一排白牙,举着红条幅傻笑的何风安,目光柔和了几分。
久远的回忆一点点重新爬上脑海,傅子衿拍了拍一边的椅子,“孙秘书,坐下聊聊天。”
孙秘书不知道老板这是怎么了,眨眨眼坐下:“您想聊什么?”
“关于这张照片,你有没有什么印象?”傅子衿推过去,问。
孙秘书看了照片一眼,也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何风安:“傅总,我看这小子怎么这么眼熟呢?这不是那天您在电脑上看他简历的那位?”
“不错啊,孙秘书好眼力,你也认出来。”傅子衿大拇指摸了摸下巴,“我就说和何老师有缘分,没想到究其渊源还挺久远。”
孙秘书跟他好几年,一猜傅子衿肯定有别的算盘,问:“傅总,您和何老师?”
“我马上要进入婚姻阶段,体验新的人生。”傅子衿向他竖起空空如也的左手,问孙秘书,“看到什么了吗?”
孙秘书盯着他五根修长手指看了半天,一脑门雾水:“啊?没看到啊,您让我看什么?”
“这根手指。”傅子衿指了指自己的无名指,嘴角上扬,“很快就会戴上一枚象征着婚姻的戒指。”
孙秘书无语了半分钟,当然不敢骂老板,只低下头,态度还挺恭敬:“那您可以等戴上了再让我看。毕竟小的愚钝,也确实没见过世面,想象不出来皇帝的新戒指。”
傅子衿一怔,笑骂一句,放他走了。
晚上家宴,他实在不想过去,这种宴席一个星期举办一次,大伙儿都要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实在厌烦。
原本是一个月才有一次,可傅剑鸿身体变成这个样,不知道哪天就撒手人寰。
人老多情,他怕死,也怕哪天就再也见不到这些儿女家眷。于是哪个星期散布在各国的儿女都要回来陪老爹吃个饭,算是尽尽孝心。
今天的家业倒是热闹,庭院里满是车,傅子衿虽贵为掌权人,开的车并不高调,他也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超跑,不太得民心。
从黑色Porsche上下来,傅子衿整了整衣领,皮鞋踩过台阶,进入正厅。
傅家是大家族,一场宴会几百人,搞得像上流社会社交似的。
今日似乎有些特殊,傅子衿进门就发现傅剑鸿坐在轮椅上,身边几个老婆陪着喝茶聊天,看样子还挺有精神。
他过去打了声招呼,就想上楼回房间。
傅剑鸿叫傅子衿,“来,陪爸爸说说话。”
傅子衿要上楼的皮鞋一顿,两步退回来,顺势坐在母亲身边,傅剑鸿右手侧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