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死了。
苏延枝早上去看的时候,她的手里抱着一根大烟斗,其中一头叼在嘴里。面部呈现一种肿胀的青紫,眼底满是血丝,像是被活活呛死的。
骨头也没有了,苏延枝蹲在她旁边,默默盖住了她惊恐大睁的双眼。
桥马上要建完了,只差两根桥柱。
苏延枝心里越发焦躁,言妍的状态好得出奇,回马车的时候还有心思跟他俩打招呼。
“今晚加油啊。”她笑着说。
苏延枝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没说话。
一旁的容卡也很淡定,在河岸上站了会儿便道:“回去吧。”
苏延枝跟在他后面,钻上马车后就问:“容哥,游戏选人从来没选中过你,你有什么诀窍?”
容卡道:“本来可以看蜡烛,后来不能用,就随便站了。”
苏延枝有些惊讶:“你是说你和言妍一直没被选中,都是靠运气?”
容卡闭着眼点头。
话是这么说,苏延枝是不大信的,容卡和言妍都是深藏不露的大佬,如果没有容卡罩,自己早挂了。
而且今天晚上,言妍和容卡之间,还得选出一个fairlady。
可回到庄园,楼梯还是早上宽阔的模样。
管家笑容可掬:“各位客人辛苦了,先去餐厅用晚餐吧。”
苏延枝眉头一皱:“今晚……不用玩游戏?”
“今夜不用。”管家微笑摇头。
苏延枝疑惑地看向容卡,后者似乎早有预料,并不觉得奇怪:“先去吃饭。”
言妍更是淡定,已经上了楼。
说来奇怪,之前人多的时候,苏延枝并没有什么竞争意识。但当这时,宽大的餐桌就坐了三个人,苏延枝才从心底生出一股危机感。
三个人里,只能活一个。
……或者找容卡的说法活两个,言妍就必死无疑。
苏延枝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言妍,后者吃东西吃得挺自在,举手投足都透着股淡定。
怎么看,这三个人里,都先挂我。
苏延枝心情复杂地戳了戳餐盘里的蔬菜沙拉,突然听到管家说话:“最近治安不太好,虽然温森庄园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但以防万一,夫人还是吩咐我为客人准备了两把锁。”
他手里托着个银盘,红丝绒上摆了两把开着的锁。
“客人晚上休息前,最好用锁从门内把门锁上。”他略带歉意地躬身,“非常抱歉,因为我的疏忽,钥匙被弄丢了。”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言妍反应迅速,立刻过去拿了把锁,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拿。”容卡淡淡道。
苏延枝依言,走去把锁拿了过来。
这是把老式铜锁,有小半个手掌大,上头锈迹斑斑,一上手就掉渣。
他把锁递给容卡,容卡却没接:“你拿着就是。”
苏延枝哦了一声,试着按了几下,锁扣纹丝不动。
回房的时候,容卡不知从哪里摸了把钥匙,他开了苏延枝对面的房间,道:“今天晚上,分开睡。”
他握着门把,转头看苏延枝:“安分点,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起来,更别开门。”
苏延枝张了张嘴:“锁只有一把。”
容卡:“没有钥匙,有锁没锁都一样。”
苏延枝便不说话了,默默点头。
他进了房间,放锁的时候才明白,他第一夜看到的老式挂扣并不是被遗弃的装修。
苏延枝把锁扣拉上,又将铜锁挂了上去。
锁孔还开着,苏延枝用锁顶着门,使劲把锁芯往锁孔扣,可木门都被锁顶出印子了,锁芯还不动如山。
苏延枝喘着气松了手,有些无力地将头抵在了门上。
容卡在房间里坐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在某个瞬间骤然停止。
他微阖的双目睁开,手虚虚一抓,一本书凭空出现在了掌心。
容卡拿着书离开房间,敲响了另一扇门。
很久才听到回应:“谁?”
“我。”容卡的语调毫无起伏。
门内很快响起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言妍拉开门,饶有兴致地看着容卡:“有事?”
容卡举起手里的书:“做个交易。书给你,你把偷走的钥匙给我。”
言妍一顿,忽地笑了:“你凭什么。”
容卡懒得多话,直接把书丢了过去。
言妍一把接住,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头。
在看清扉页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紧缩,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言妍手几乎发颤,慌乱地翻了几页,呼吸急促:“你是、认真的?”
容卡道:“换不换?”
言妍还在迟疑,这东西的重要性非比寻常,容卡不是傻逼,怎么会拿这个换钥匙?
还是说,今夜的游戏,钥匙当真是命门?
言妍活着的时候是幼教,会唱很多儿歌童谣,而某些童谣的背景故事血腥又阴暗,言妍又很感兴趣,闲暇时间就去了解,这首London Bridge正是她熟知的一首。
她会这首歌,知道昨晚歌词接下来的内容,很有先见之明地去偷了钥匙。
尽管她只需要一把,但还是把两把都拿走了。
桥柱只差两根,如果苏延枝和容卡今晚都死掉,那游戏可就直接结束了。
可容卡现在给出的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
言妍纤白的手指紧扣书皮,眸色闪了又闪,缓慢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容卡却没接,皱眉道:“两把都拿来,我自己挑。万一你给我假的呢。”
言妍忍了忍,冷笑着把另一把钥匙也递了过去。
她倒是想给假的,但凡容卡给她留点空余时间。
容卡迈了一步进门,两把钥匙交替着试了试,都能扣上门上的铜锁。
“行了吧。”言妍冷声道。
容卡掂了掂,将其中一把丢给言妍。
言妍接过来,突然问:“为什么?”
容卡知道她的意思,淡淡道:“里面的每一首童谣,我都会背。”
言妍没话说了,在容卡走后就关上了门。
她倒没急着上锁,背靠着门又开始翻书。
Three Blind Mice
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
Crooked Man
Georgie Porgie
……全是她经历过的世界。
言妍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童话世界】背景本就是童谣,她也就是仰仗自己知道这些童谣才能规避风险,扛过这么些个世界。
但童谣的版本总有出入,何况游戏世界会进行世界线完善和改动,还会添加新元素,她的记忆总不那么准确。
但现在有这本书,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言妍珍而重之地把书抱在怀里,转身准备给门上锁。
她把钥匙插入锁芯,轻轻一扭。
咔嚓。
钥匙断了。
言妍愣了片刻,姣好的面容瞬间扭曲。
容卡还给她的钥匙是假的!
她不敢迟疑,瞬间拉开门准备去追。
可外面的走廊已经变了模样,过道消失,入目尽是黑暗,仿佛踏一脚就会陷入无尽深渊。
在这浓郁的黑暗里,言妍听到了有人在轻轻哼唱。
“…………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塌下来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塌下来 塌下来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塌下来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take a key and lock her up
拿把钥匙锁起来
lock her up lock her up
锁起来 锁起来
take a key and lock her up
拿把钥匙锁起来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言妍在听到这歌声的瞬间就头皮发麻,立刻后退把门关上,也顾不得钥匙了,两手扣着锁,颈项青筋暴起,想暴力关锁。
门外的歌谣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湿哒哒的脚步声,言妍目眦尽裂,手被勒出血,锁依旧纹丝不动。
她看到水渍从门缝渗了进来,很浑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叩,叩,叩。
门被敲响。
门外响起了兴奋而压抑的笑声:“姐姐,你没锁门哦。”
言妍用尽全身力量拼死抵住,额头冷汗直流,门还是吱呀地被推开了缝。
一只青白肿胀、散发着腐尸味的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她。
…………
苏延枝洗澡的时候恍惚听到了什么动静,像是谁开了门。
他以为是容卡,叫了两声没人应,出来也没看到人。
苏延枝擦着头发,余光不经意瞟到床头那一摞厚重的少儿百科全书,上面静静躺着一把黄铜钥匙。
苏延枝愣了,拿起来看了看,并不是先前的门钥匙。
他拿到门口试了试,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咔嚓一声,铜锁合拢。
苏延枝抿抿嘴,拉开了门。
容卡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于小腹,原本在闭目养神,耳畔突然穿来点细微的动静。
他睁眼看向门口,温森庄园的客房门缝很大,他看见几个白净圆润的指头在地上扒拉了一会,推了把锁和钥匙进来。
…………
容卡脸上冷淡的神色骤然破碎,他从床上坐起,深吸了口气,几乎被愤怒和无奈冲昏头。
苏延枝,你这个猪。
他把锁和钥匙拿在手里,闭目站在门口。
高大的身形迅速变化,苍白的皮肤愈发透明,一串接一串编码冒了出来,转眼间,容卡就从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变成了由无尽的数字编码组成的数据人。五官消失,脸部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握着锁和钥匙,径直穿过面前的门,进到了苏延枝的房里。
苏延枝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房门上抵着个厚重的衣柜。
容卡没有迟疑,立刻用锁将房门扣上,把钥匙放在苏延枝床头,迅速回到了自己房间。
发光的编码随即消散,容卡又恢复了原样。
睁眼的瞬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管家的声音:“童话世界,代码9635,疑似发现病毒。是否刷新9635世界线?请指示。”
腔调不似白日谦和温润,一板一眼,活像个机械。
容卡眸色一闪,伸手摁了摁耳窝。
诺亚星系。
无数飞船穿梭在星海中,或大或小,宛若一道道绚烂流星。机身颜色、型号、甚至篆刻的文字不尽相同,而但凡用汉字写就的,都是【云帆】。
云帆,z国所在沧海星球最大的综合研究基地,坐落在沧海北半球的某中央城市下方,掌握着z国最前沿的军事及科研技术,沉默地守护着星球的安定。
这个庞然大物由无数部门组成,占地比上方的城市更为广阔,它安静地蛰伏着,一栋栋高楼直入云霄,其间各式飞行器不断穿梭,每一个部门都有一个独立的研究中心。
一栋标榜了【生命核心再造中心】的大楼里,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宽阔的研究室内,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丝毫遮不住眼底阴冷的光。
他的面前悬浮着无数显示屏,最中央的屏幕上是一个燕尾服打扮的外国人,站在狭窄的走廊里,正一板一眼地询问。
“……是否刷新9635世界线?请指示。”
他眉头一皱,听到了耳朵里贴片耳麦里,卡戎的声音。
“是我。”
男人有些嘲讽扯扯嘴角,摁下面前的某个键,薄唇轻启。
“9635世界线,查无病毒,游戏继续。”
容卡听到了木无秋的答复,门外管家随即低声道:“收到。”
他揉着太阳穴,重重地出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文,看着是无限流,剥皮一看,是本伪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