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是特意去你府中看你。”』

  石照没有回答林越淅的话,他转头继续对韩夫子道:“韩武师,学生想一睹谢公子英姿。”

  韩武师早听说谢衿的大哥谢呈戍边关外,保家卫国,是大楚王朝难得一见的少年将军。

  作为谢呈弟弟的谢衿骑射应该也不在话下,韩武师清了清嗓子道:“谁是谢衿。”

  谢衿听见韩武师喊他,朝前迈了一步。

  看见石照看着谢衿脸上的淡然神色,不由攥了攥拳头,心中更是愤怒,都到这时竟然还是一副淡定模样,等会从马上摔下来,看你还能不能沉住气。

  韩武师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瘦弱少年,不禁皱眉。

  少年看着不像是会骑马的样子,顿了顿,韩武师还是选择让他先上,“那就由你先做个示范。”

  “韩武师,还是我先来吧。”林越淅见场面有些收不住,忙上前道。

  韩武师看了眼林越淅,“你的骑术我见识过,你可以同谢衿一起比一比谁更厉害。”

  林越淅本意是让谢衿不骑马,结果却变成他和谢衿同场竞技,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能随时保护谢衿。

  谢衿和林越淅二人来到校场中央,林越淅对着谢衿轻声道:“谢衿,你等会别怕,我不会让你从马上摔下来的。”

  “你骑你的,不用管我。”谢衿知道林越淅的担心,他牵起嘴角道。

  林越淅突然狠剁一下脚道:“都怪石照,要不是他多嘴,韩武师也不会让你出来骑马,谢衿要不你装肚子疼吧,我怕你等会真从马上摔下来。”

  谢衿:“……放心,我不会摔得。”

  大概是谢衿的神情太过笃定,林越淅稍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陈朗和温泗牵了两匹马过来,走到谢衿和林越淅面前。

  陈朗知道谢衿不会骑马,是以他在马厩里特意挑了一匹温和的马。

  而温泗牵来的马看起来就桀骜不驯许多。

  林越淅看着陈朗牵来的温顺马匹,心中更加放心,这马至少不会突然发狂。

  不远处的石照望着谢衿身侧的温顺马匹,脸色一变,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看谢衿的笑话。

  反正谢衿不会骑马,到时候不管他摔没摔下来,都狠狠地丢了脸。

  这么想着,石照面色稍微好了点,他眼睛紧紧盯着谢衿的方向,深怕错过一点看笑话的机会。

  林越淅并没有先上自己的马,他走向谢衿身侧,想让谢衿搭着他的胳膊借力上马,没成想却听谢衿道:“西璟,我们一起上马。”

  林越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点了点头,站了回去,接着一把拉起马脖上套着的缰绳,脚踩马凳轻松上了马。

  与此同时,谢衿也拽着缰绳,一跃而上,整个动作轻盈又漂亮。

  两人同时上马,从远处看,动作标准且整齐划一,韩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石照看见此情景,脸色一僵,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记得谢衿不会骑马,为何现在突然会了?

  突然,一阵欢呼声把石照的思绪拉了回来。

  “哇,这么飒,看得我都想去试试了。”

  “没想到谢衿马骑得如此之好,完全不逊于林越淅。”

  ……

  马蹄声渐渐远去,谢衿和林越淅坐在马背上,沿着校场四周疾驰而去,谢衿轻轻甩着鞭子,身下马匹一声嘶鸣,继续朝前狂奔。

  谢衿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舒畅之气,他自小学习马术,有时候学习压力过大,他便会到马场骑马,发泄心中情绪。

  是以他骑术精湛,根本没有把石照的话当回事。

  谢衿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觉得自己仿佛身处草原之中,天高地阔,好不畅快。

  “谢衿,没想到短短几日,你竟然学会了骑马,还骑得如此之好。”林越淅微微侧头,他已经从谢衿竟然会骑马的惊讶中缓过神来,他看着谢衿飒爽的英姿兴奋地大喊道:“你是我的神。”

  谢衿:“……你也不赖。”

  二人绕着校场跑了一圈,之后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勒马停下。

  谢衿跃下马来,他捂住胸口微微喘气,原主这身子骨着实有些弱,才这么一圈就让他呼吸急促。

  “没事吧。”一旁的林越淅注意到谢衿的异样,他有些担心道。

  谢衿缓了缓便恢复了正常呼吸,他把手中的缰绳递给陈朗道:“我没事。”

  韩武师方才望着策马奔腾的二人,仿佛看见了年轻的自己,等谢衿和林越淅走过来,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骑得好。”

  “多谢韩武师。”谢衿和林越淅同声道。

  韩武师点头让他们入队,接着对其他学生道:“还有谁想试一试?”

  “韩武师,我和谢衿都骑了马,下面是不是该轮到石照了?”林越淅顺着韩武师的话往下讲。

  石照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林越淅知道他骑术很差,这是故意要让他出丑。

  “石照,你去。”韩武师听了林越淅的话喊了声石照。

  石照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他走到马匹旁,在伴读的帮助下,勉强上了马,可是却不敢甩鞭,生怕惹怒它。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石照身下的马像是突然受了惊,猛地朝前方奔去。

  石照吓得抱住马头,险些被甩了下来。

  林越淅望向远处的石照,伸出手想继续掷出石子去激怒石照身下的马,却被谢衿挡了下来。

  方才林越淅见石照一直不敢挥鞭策马,便用石子帮了他一程。

  林越淅见谢衿拦住自己,忍不住道:“为何不让我出手?”

  “静看。”谢衿低声道,方才林越淅离石照的马近,掷石子不易被察觉,此刻石照已行至几里之外,若是再用石子便会被韩武师发现。

  如果石照因此摔下马,林越淅脱不了干系。

  林越淅听了谢衿的话收回手。

  远处马背上的石照,早被马颠得七荤八素,他想从马上下来,却不知如何停下。

  就在这时,马的前蹄突然踩到一处坑里,被绊了一下,整个马身一抖,石照被重重地摔了出去。

  林越淅望着地上狼狈至极的石照,凑到谢衿耳边低声笑道:“太好了,他活该。”

  校场上出现泥坑是很正常的事情,练习骑射受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以石照从马上摔下,韩武师并没有多慌张,他让人把石照送去书院内专门为学子设置的医馆。

  石照临走时还是清醒的,他路过谢衿和林越淅时狠狠瞪了他们俩一眼,林越淅回瞪过去,谢衿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石照走后,韩武师继续上课,他让剩下的学生都去骑了马,之后又教了射术。

  射箭对于谢衿虽然不算陌生,但是他从未系统学过,射了几次都射到了外环。

  谢衿再一次把箭射偏后,林越淅捂着嘴笑道:“没想到还有你谢衿不会的东西啊?”

  说完林越淅走到谢衿跟前矫正他握弓的姿势,“岁考可是要考骑射的。”

  “我知道。”谢衿经过林越淅的指导,调整好握弓的姿势,他拉着箭继续朝箭靶射去。

  就这样射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摸出些门道来。

  “不愧是你啊谢衿,学得真快。”林越淅看着箭靶上里靶心越来越近的箭笑道。

  谢衿放下手上的弓道:“还差得远。”

  兴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谢衿觉得如果选择做一件事就要把那件事做到极致,不管是读书还是其他。

  射箭关系到他岁考的成绩,是以他必须练好。

  为了提升射箭技术,谢衿每日傍晚下学后都会到校场练上半个时辰。

  前几日林越淅还巴巴地跟过来,之后觉得实在无聊便不去了。

  这日下学,谢衿照例去了校场,经过几日的练习,谢衿已经能自如地运用弓箭,只是离射到靶心还有些距离。

  谢衿握着弓射了几次,箭全部都射偏了,似乎到了瓶颈期,谢衿有些懊恼,他垂眸看向手中的弓箭,琢磨着自己是否应该去找个师傅提点一二。

  正想着,一道清冽熟悉的男声从后面传来,“背挺直,手臂抬高,左右手相互配合,集中精力,瞄准靶心射过去。”

  谢衿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萧谙风的声音,他焦躁的内心随着这声音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谢衿按照萧谙风所说的继续抬弓拉箭,他瞄着箭靶的红心,却没有射出去。

  萧谙风缓步走到谢衿身边,轻声道:“别紧张,射出去。”

  听着近在耳侧的声音,谢衿右手猛一个使力,箭咻得一下射了出去。

  谢衿望着远处的箭靶,后射的箭离靶心只一指宽,比他之前射的任何一次都好。

  “哇。”谢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他转过身难掩激动心情欣喜道:“谙风兄长,我快射到靶心了。”

  “嗯。”萧谙风应了声,似是被谢衿脸上的笑意感染,他勾了勾唇角转头看向谢衿。

  谢衿见萧谙风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好像太兴奋了,不仅是因为他突破了射箭瓶颈,更是因为萧谙风的到来。

  谢衿压了压心头的激动情绪,再抬起头时,已恢复了平静,“谙风兄长怎会在此?”

  “随意转转。”萧谙风嘴角笑意未消,他薄唇轻启道。

  谢衿点头,没问萧谙风随意转转怎会转到智简书院里最偏僻的校场。

  估计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骑射之术。

  想到这里,谢衿不禁想一睹萧谙风骑马射箭的飒爽英姿。

  原书中提过萧谙风领兵打仗所向披靡,锐不可当的模样,可谢衿空有想象,却没见过实际的样子。

  虽然此刻不可能看到萧谙风领兵打仗的景象,但能看他骑马射箭似乎也不错。

  谢衿把心中所想说出时,萧谙风没有犹豫,他让盛环把马牵来。

  谢衿看着盛环手中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的马脱口而出道:“汗血宝马?”

  “您认识汗血马?”盛环把马牵到萧谙风身侧道。

  谢衿应了一声道:“我曾在一本书上读过关于汗血宝马的记录。”

  原书中说过萧谙风的坐骑便是汗血宝马,这匹马陪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只是谢衿没想到萧谙风竟把这汗血马带到了书院。

  “它名唤墨影。”萧谙风轻轻顺了下墨影的脖颈道。

  “嗯。”谢衿知道马的名字,他伸出手想像萧谙风那样顺它的毛发,却又怕墨影不让他触碰。

  谢衿手顿在空中,正打算收回时,萧谙风忽得握住他的手,轻轻覆盖在墨影的毛发上。

  萧谙风的掌心宽大干燥,把谢衿的手堪堪包住。

  谢衿手微微一抖,他抬眸看向萧谙风,后者的眼神经专注在墨影身上,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谢衿随着萧谙风的动作一下一下抚摸着墨影的毛发,墨影不时地从鼻间喷出气来,一看就是被摸得舒服了。

  “墨影很少与陌生人这般亲近。”萧谙风松开谢衿的手道。

  谢衿手一顿,他继续轻轻顺着墨影的毛发浅笑道:“它很听话。”

  等谢衿摸够了收回手,萧谙风从一侧跃马而上,甩着马鞭,绕着校场跑了两圈。

  谢衿看着英姿勃发的萧谙风,想象中萧谙风在战场上策马奔腾的画面与此前的情景逐渐重合。

  谢衿内心突然生出一丝异样情绪,他此刻很想与萧谙风一起并肩踏马而行。

  他回身从马厩中牵过一匹马,跃上马后,甩着马鞭朝萧谙风的方向跑去。

  萧谙风听到动静,他转身便看见后面飞奔而来的谢衿。

  一身黑色骑装的谢衿坐在马背上,他微微俯身,脸上挂着坚毅的神情,衣服被飞轻轻吹起,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萧谙风轻轻勒了一下缰绳,身下墨影放缓脚步,方便谢衿从身后慢慢追上来。

  谢衿知道自己身下的马与萧谙风的墨影没法比,此刻墨影却放缓了速度,显然是萧谙风在等他。

  谢衿甩着马鞭,快速追了上去,等于萧谙风并肩而行时,谢衿勾了勾唇角道:“走吧。”

  二人绕着校场又跑了两圈,等谢衿觉得有些累时,才准备停下马。

  可还未等他勒住缰绳,便发生了意外。

  谢衿身下的马突然躁动起来,它抬起前蹄,高仰着头,险些把谢衿甩下马。

  谢衿心中一凛,他勒住缰绳,想把马控制住,奈何身下马像是疯了一般,狂甩不止。

  谢衿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于马背上,他打算跳下马,可马的速度太快,跳下去估计会伤了筋骨。

  可是指望马自己停下来几乎不可能的,谢衿闭了闭眼,他把心一横,准备松开缰绳跳下马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下一刻,他便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接着被人环住腰,换坐到另一只马上。

  谢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萧谙风,萧谙风的手臂此刻正紧紧环住他的腰。

  谢衿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正要松开手,却被谢衿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一声叹息在谢衿耳边响起,紧接着又响起低沉悦耳的声音,“盛环。”

  盛环只一听声音便明白萧谙风的意思,他快步朝那匹受惊的马跑去,很快便制服了它。

  而此刻与萧谙风共乘一匹马的谢衿却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他不知怎么的,就把手按在了萧谙风欲收回去的手臂上。

  似乎是在挽留着什么,刹那间,谢衿感觉脸颊微热,不免有些害臊。

  谢衿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可萧谙风的手臂依旧环在他的腰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谢衿整个后背都贴在萧谙风的怀里,动作好不暧昧。

  谢衿脸颊一阵发烫,他正想找时机下马,耳侧却响起甩鞭子的声音。

  “坐稳了。”萧谙风在谢衿耳侧低语,随即便同他坐着墨影绕校场跑了几圈。

  谢衿开始还有拘谨,但是汗血马极快的速度却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刺激,他逐渐习惯了墨影的速度,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豪情壮志。

  不知过了多久,萧谙风终于勒住缰绳,墨影慢慢停了下来,谢衿缓过神来,正要下马,可萧谙风仍然环着他的腰。

  “谙风兄长……”谢衿转身轻语之际,萧谙风突然松开了手,从马上一跃而下。

  谢衿也要跟着下马,却见站在马边的萧谙风朝他伸出了手。

  虽然方才绕校场跑了几圈让谢衿有些疲累,但下马的力气还是有的。

  可当谢衿望着萧谙风伸出的手时,竟自然地把手放到他的掌心,借力下了马。

  不过,谢衿的手并未在萧谙风手心停留,他抽回手时,小指却虚虚地从萧谙风的掌心擦过。

  “多谢谙风兄长,你又救了我一命。”谢衿望着萧谙风的眼睛真挚道。

  萧谙风回望过去,低声道:“不用谢。”

  说完话,两人相视无言,气氛却并不尴尬。

  过了一会,盛环从不远处的马厩走过来,他走到萧谙风面前垂眸禀告,“公子,马厩中的干草有问题。”

  “什么问题?”萧谙风侧目。

  “干草的味道闻起来不对劲,方才谢公子骑的马兴许就是因为吃了那干草才会突然发狂。”盛环回答道。

  谢衿一听眉头微皱,“有人想害我?”

  谢衿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下午他们有骑射课,并没有一匹马发狂,等他下学后到校场练习骑射,骑的马却出了事。

  必然是有人知道他下了学会到校场练习骑射,便事先给马吃了有问题的干草,好让马发狂。

  萧谙风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低声吩咐,“去查。”

  盛环跟着萧谙风时间长,短短两个字便让盛环知道公子生气了,他来不及惊讶,立刻拱手道:“是。”

  说完便牵着墨影转身离去。

  在校场既射箭又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还差点发生了意外,谢衿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纵使他很想和萧谙风待在一块,也不得不回府,“谙风兄长,天色渐晚,我先回去了。”

  萧谙风没答话,他凝视着谢衿的双眸,片刻后才道:“谢衿,你愿意同我一起用晚膳吗?”

  谢衿没想到萧谙风会邀请他共用午膳,他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

  上次他请萧谙风去知味阁吃饭,自己却喝醉了,想想就有些不好意思。

  萧谙风见谢衿应下便嗯了一声道:“那我们走吧。”

  “好。”

  谢衿随萧谙风一起朝智简书院大门走起,期间谢衿让陈朗回府与周安说一声,今晚不回去用膳。

  等他们二人到了书院门口,薛礼看见自家少爷出来,便远远地跑了过来道:“少爷,您出来了?”

  薛礼见谢衿身侧还站着萧谙风行礼道:“见过萧公子。”

  “薛礼,今晚我与谙风兄长一起去用晚膳,你一会赶着马车跟着公主府的马车走。”谢衿吩咐薛礼。

  薛礼点头还未称是便听萧谙风道:“方才我骑墨影来,可否借你马车一坐?”

  谢衿听着萧谙风的话才注意到门口并没有公主府的马车,于是他道:“自然可以。”

  薛礼走到马车前拿下车凳,放到地上。

  谢衿请萧谙风先上马,萧谙风也没犹豫,他大步踏上马车,并未用到地上的车凳。

  等萧谙风上了马车,谢衿便准备上马,一旁的薛礼刚要伸出手让谢衿搭着,就见原本应该进入马车里的萧谙风朝谢衿伸出了手,“上来。

  薛礼见状默默地收回手。

  谢衿看着萧谙风伸出的右手,并没有扭捏,直接把手搭在萧谙风的手腕上,借力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待二人上马坐稳,薛礼才赶着马车向前方驶去。

  许是方才在校场太过劳累的缘故,谢衿一进马车里,马车内没有软塌,他便随意坐在车厢左侧,靠着车壁闭目休息。

  萧谙风端坐在主位上,他双手搭在膝盖上,专注地看着正在打瞌睡的谢衿。

  马车刚开始行得还很稳,萧谙风和薛礼说了他要去的地方后,马车便时不时地颠簸起来。

  一阵颠簸中,谢衿靠着车壁的额头朝下滑落,险些要被惊醒,萧谙风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拖住谢衿的脸。

  谢衿无意识地蹭了蹭萧谙风的掌心,皱着的眉心微微舒展,又继续睡了过去。

  萧谙风的手很稳,即使马车再颠簸,他也能保证谢衿不受干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少爷,萧公子,到了。”薛礼恭敬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薛礼的声音不小,谢衿被彻底惊醒,他掀起眼帘,却发现自己的脸正被萧谙风用手托着,他静了几息才端正地坐起身。

  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幸好没有流口水。

  萧谙风的手还未收回去,方才谢衿睁眼时,睫毛从他的掌心滑过,此刻痒痒的触感还留在他的掌心,仿佛挠在了他的心上。

  片刻之后,萧谙风收回手,他站起身道:“我们下去吧。”

  “哦,好。”谢衿还沉浸在自己怎么能那么安稳地枕着人家手睡觉的懊恼中,是以他在听到萧谙风的话时,下意识地点头,接着便赶紧下了马。

  谢衿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一间名为“风吟阁”镶嵌于其中。

  此刻虽是晚上,但这里却亮如白昼。

  萧谙风走到谢衿身侧低声道:“我们进去。”

  谢衿点了点头,随着萧谙风的脚步往风吟阁里走去。

  若说风吟阁外面的景色毫不起眼,那里面则需用别致优美四字来形容。

  一踏入风吟阁,便有一处造型别致的天然喷泉,泉眼发出细细流淌的水声,让人浮躁的心情瞬间变得平静。

  “萧公子,您来了。”一名仆役见来了客便迎了上来,“这位小公子许是第一次来风吟阁。”

  小公子指的是谢衿,谢衿微微颔首道:“是。”

  仆役打了招呼后,便引着他们往里面走。

  谢衿左右环顾一下,发现天然喷泉的左侧有条缠满紫藤花树的长廊,若是到了紫藤花开的季节,必然会满廊飘香,长廊左侧又是一条细细长长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

  继续朝里走,便是一间间独立的食室。

  仆役把他们引到一间食室后便道:“二位公子,请问用些什么?”

  谢衿和萧谙风已经落了座,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菜谱,谢衿打开翻了翻,他并不擅长点菜。

  正当他犯难之际,萧谙风开口点了几菜名。

  谢衿惊讶地发现萧谙风点的几个菜全是他爱吃的,萧谙风的口味竟和他如此一致。

  仆役记下菜名后,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这家食铺的味道还不错。”等仆役出去,萧谙风抿了一口茶道。

  方才谢衿才车上安稳睡了一觉,此刻已经消了身上的疲惫,他也端起茶喝了一口,“从前未听说过。”

  “我母亲从前常过来。”萧谙风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道。

  谢衿听萧谙风提及母亲,瞬间想起她的疯病来,他斟酌着开口问:“长公主她……她身体还好吗?”

  萧谙风眸光闪了闪,他看向谢衿没作声。

  谢衿问完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僭越了,他见萧谙风望着自己没说话便道:“上次听人说你告假,我以为是长公主身体抱恙。”

  “上次我是特意去你府中看你。”

  萧谙风话毕,谢衿一愣,他怔怔地看向萧谙风,“特意?”

  “那日你为救人染了风寒,我不放心,所以去看看你。”萧谙风话说得理所当然,谢衿却有些不好意思。

  谢衿从未想过萧谙风竟然会专门告假去探望他,他心里突然像是吃了那日萧谙风给的蜜饯一样,甜滋滋的。

  “谢谢。”谢衿不知说什么是好,他抬眸望着萧谙风,竟只干巴巴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却让萧谙风弯了下嘴角,“我们同为智简书院的学生,我当去看看你。”

  谢衿闻言心中暖意渐消,是了,他们也算是同窗,萧谙风去探望他只能说是同窗情谊,算不了什么。

  只是他未曾想到萧谙风在智简书院从来都是特立独行,除了他,根本没有人能让他屈尊纡贵。

  谢衿虽然心中有些失落,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是眼底滑过一丝不悦,正好让萧谙风捕捉到。

  萧谙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麻麻的,他不愿看到谢衿失落,即便是因为自己说的话。

  这个认知让萧谙风愣了一下,他用右手轻抚了下腰间的平安符,隐约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

  从谢衿的角度,正好能望见萧谙风抬手轻抚平安符的画面,谢衿心中的那点失落在看见萧谙风的动作时便没了大半,他有些期待地开口问道:“谙风兄长每日都带着它?”

  “嗯。”萧谙风的手还附在玉佩上。

  谢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是方才的仆役,他领着几个人前来布菜。

  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满了菜。

  谢衿此刻已经很饿了,他顾不上再和萧谙风说话,拿起筷子便架起菜吃了起来,颇有些不顾形象。

  兴许连谢衿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只有在萧谙风面前才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萧谙风安静地坐在谢衿对面,他时不时地夹菜吃上一筷子,但大多数时间都是看着谢衿吃。

  等谢衿吃饱放下筷子时,萧谙风也把筷子放置于筷枕上。

  “吃饱了?”萧谙风问正在揉肚子的谢衿。

  “饱了。”谢衿回答完,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萧谙风轻笑一声,他唤来仆役,让仆役拿来茶碗给谢衿漱口。

  谢衿漱了口后直起身看向萧谙风,“多谢谙风兄长款待,这风吟阁饭菜的味道比知味阁的还好。”

  “你喜欢便好。”萧谙风凝视着谢衿的双眸道。

  “我很喜欢。”谢衿眉眼弯弯地看着萧谙风,语气中俨然带着一丝雀跃。

  两人用完晚膳,谢衿提议去夜市逛一逛,萧谙风并无异议。

  逛夜市,自然用不着乘马车,薛礼听了谢衿的吩咐,赶着马车朝智简书院驶去。

  而谢衿与萧谙风二人则来了京都府最繁华的建西巷,建西巷位于京都府东侧,开了很多家商铺,还有一些随地可见的小摊。

  风吟阁离建西巷不远,谢衿他们很快便踱步到了建西巷。

  站在建西巷的巷口,谢衿不由停住了脚步。

  建西巷的夜市竟如此热闹,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简直插不上脚。

  正当谢衿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右手腕忽得被人握住了,谢衿垂眸,是萧谙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瞬,萧谙风便拉着他朝人流中走去。

  等进了人流,谢衿才发现这里的人虽然很多,但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地走着,根本不怕被人碰到。

  谢衿的目光很快便被街边摆着的小摊吸引过去,小摊的种类极多,让人看不过来眼。

  谢衿来到一处小摊前,摊上摆着各种用竹子编织成的小动物,各个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谢衿不由脱口而出道:“好可爱!”

  “公子,可爱就来一个吧,只需一个铜板。”摊贩也是个热情的,他笑吟吟地看着谢衿道。

  谢衿属兔,他拿起一只兔子形状的正要付钱,却发现自己没带钱。

  平日里总跟在他后头给他付钱的薛礼此刻又不在,谢衿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

  可小兔子还未落地,就见一旁的萧谙风已经把钱给了摊贩。

  摊贩欣喜地接过萧谙风手中的碎银,给他找了钱。

  “这怎么好意思?”谢衿手里还握着小兔子,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可萧谙风已经付了钱,他也不能把钱要回来,于是便道:“我明日便把钱还你。”

  萧谙风轻应一声算作回答

  谢衿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可建西巷里他没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哪个都很新奇,他便彻底放开了。

  这个时候的谢衿倒是很有符合十六七岁少年该有的烂漫。

  把建西巷一圈逛下来,谢衿手里的东西差点捧不住了,除了九连环,鲁班锁一类的小玩意,竟还能抽出手拿冰糖葫芦。

  方才谢衿见到冰糖葫芦便停下了脚步,他还是小时候吃过冰糖葫芦,长大了之后便没吃过,这时突然很想尝尝它的味道。

  萧谙风见谢衿的目光在冰糖葫芦上停留,便买了一串塞在谢衿手里。

  谢衿尝了一颗,酸酸甜甜得很有小时候的味道。

  待谢衿终于逛得心满意足之时,盛环悄无声息地来到萧谙风身侧,同他耳语了一番。

  萧谙风神色未变,他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盛环退到一旁等着萧谙风的吩咐,却见他神色温和地看向谢衿:“还逛吗?”

  谢衿也已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盛环,虽然他没有从萧谙风的脸上看出异样,但盛环脸上却挂着一丝焦急。

  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谢衿冲萧谙风摇了摇头,“不逛了,谙风兄长若有事便去忙,不用管我。”

  萧谙风闻言静看了谢衿几息,之后回应他,“嗯。”

  正当萧谙风转身与盛环一道离开时,又听谢衿清亮的声音从后方响起,“谙风兄长。”

  萧谙风转头望向谢衿。

  谢衿手里还捧着一众小玩意,他弯了弯唇角道:“明日下学,谙风兄长还能教我射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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