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鹿此言一出,大殿内心思各异的众人纷纷投来目光。

  然而站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却神色淡然,并没有被众人的目光吓倒。

  这些目光里,有鄙夷,有钦佩,有好奇,有戏谑,不一而足。

  镇南王沉着脸没有再说话,论起嘴皮子,他比不过项鹿。

  关键是现在项鹿问的是皇帝,还没有他插话的份儿。

  而霍熙然面对项鹿的当众求娶,心情也有些复杂。

  事到如今,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可越是如此,霍熙然越是感到茫然不安: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离开大周,离开黔州,离开祖父和大哥,离开自己熟悉的故土和亲人,跟着项鹿去向一个陌生的地方?

  而项鹿是否能始终爱他如初,霍熙然也没有信心,毕竟他不是主角受,或许项鹿只是因为自己对他好,才会对他产生占有欲。

  毕竟,两世为人,从未有人如此爱过霍熙然,他难免感到不自信,感到不安和惶恐。

  这时,龙椅上那位九五之尊发话了。

  他扫视一圈,缓缓道:“没想到百越王竟是一情种。”

  “如此情深义重,实在令人感动。朕欲成人之美,但男子成亲之事,确实亘古未有。在此之前,朕还想问问——”皇帝的目光落在霍熙然身上,“熙然,你来说,你是否愿意与百越王成亲?”

  皇帝问话,霍熙然自然不能坐在原地。

  他站起身来,走到项鹿身边,朝皇帝跪下,他一介白身,可没有不跪的特权。

  霍熙然道:“回陛下,草民愿意。”

  这个时候,如果霍熙然突然来一句不愿意,会让除了镇南王在外的所有人难堪。

  皇帝大笑:“既然如此,朕就准了百越王所亲,你二人择吉日完婚!”

  皇帝金口一开,此事便算是定下了。

  随后数日,霍熙然和项鹿又逗留京城游玩了数月,留在京中过年。

  而在此期间,镇南王则主动向皇帝告老还乡,称自己已经老了,不愿再回南方,想留在京城养老。

  皇帝假意挽留,镇南王再请。

  如此三次之后,皇帝终于准了镇南王所请。

  对于镇南王而言,这也是无奈之举。

  他当然不想和孙儿分离,可眼下百越既然已经归顺,不日又将和他的嫡孙成亲,两位远在天边的异姓藩王结为姻亲,对于皇权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镇南王不想让皇帝动手,于是主动请辞。

  甚至他还上表请皇帝削掉镇南王的爵位,原因是南方已经平定,不再需要镇南王,封地也该收回。

  不过皇帝没有同意,以免显得自己太过御磨杀驴,他依旧保留着镇南王的爵位,但把他留在京中养老,南方则由霍斐然主持黔州城的大小事宜。

  过了年,霍熙然和项鹿返回南方。

  项鹿回百越准备婚事,而霍熙然则回到黔州城。

  三月十八,宜嫁娶。

  黔州城送霍熙然入百越的车队绵延数里,侍卫仆从、丫鬟婢女、工匠数百人,随车队带去的还有诸多种子、金银财宝。

  由于年关时镇南王生了一场病,无法亲来南方送霍熙然,便派了霍昌来南方,代替自己送霍熙然入百越。

  出城那日,霍斐然和父亲霍昌一起送车队出城,又走了数里路,霍斐然始终不愿停下。

  霍熙然身着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请霍斐然回去,不必再送。

  霍斐然依依不舍,甚至红了眼眶,他握着弟弟的手道:“二弟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为兄实在不舍。”

  霍熙然笑了笑道:“大哥不必伤心,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我们会再见的,要是哪天项鹿让我不高兴了,我就回来投奔你。”

  如今众人已然知道百越王名叫项鹿,鹿鸣只是化名。

  被弟弟逗笑,霍斐然心中的悲伤稍缓,叹口气,又忧心忡忡道:“你说真的,若是他欺负你,可一定要回来,整个镇南王府都是你的后盾。”

  “唉——你这臭小子,为何非要一门心思地跟他走?”

  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好,霍斐然没再多说,他停了下来,目送弟弟远去。

  等看不到人影时,眼眶中才浮起泪光。

  但堂堂镇南王世子怎么能让人看到他哭?霍斐然悄然擦了擦眼角,故作镇定地又等了一会儿,才打道回府。

  而霍熙然一路向百越王宫而去。

  半个月后,他抵达了王宫。

  此时,王宫已经布置妥当。

  王宫内外张灯结彩,百姓们夹道欢迎,对这个大周来的男王后倍感好奇,都来围观,发现马上的红衣青年色如春花,身姿挺拔,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一个个便都理解了,为什么他们的王会不远万里前去大周求娶。

  更有诸多女子黯然心碎。

  他们一下子失去了两位优质心动男嘉宾。

  项鹿同样骑马,到王城外迎接,他从城门口一路迎接自己的心上人到宫中,二人按照周人的礼仪拜堂成亲。

  不过两人都是男子装扮,霍熙然并未像女子一样凤冠霞帔红盖头,也未曾坐轿,而是和项鹿一样着新郎服,骑马,并驾齐驱。

  拜过天地后,夫夫二人共同宴饮群臣。

  百越百官纷纷恭贺大王新婚。

  然而在这一片祥和之后,却也有不少百越官员心怀疑虑——王上迎娶男后,子嗣该当如何?

  既然没有嫡子,那只能让王上多选秀女,让其他后妃诞下子嗣来继承王位了。

  不过,此事还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大王新婚,男后刚立。

  夜晚,夫夫二人终于有时间度过二人世界。

  而项鹿忍耐多时,终于等到了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之时,这一次他再不用忍耐,将霍熙然吃干抹净,非常满足。

  霍熙然都感觉自己就像个即将被拆吃入腹的猎物,一夜过去,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疼。

  翌日,霍熙然尚未醒来,就又被某人弄醒。

  霍熙然承受不住,小声求饶。

  但已经是合法夫夫后,项鹿可没有从前那么守礼了,撒娇耍赖又索求一番,才心满意足地上朝去。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瞧见新婚的大王脸上的志得意满,便知道他们的计划恐怕会受阻。

  如此一连多日,项鹿都索求无度,霍熙然不堪其扰,况且体力也比不上项鹿,实在是受不了。

  这一日夜晚,项鹿回寝殿时,就发现寝殿大门紧闭,随着霍熙然来到百越的景风站在门口,对百越王道:

  “大王,王后今日乏了,已经早早歇息。还请大王去别处歇息吧,王后说了,不希望您打扰他。”

  项鹿于是被自己的王后关在了门外,委屈地撒了半天的娇也没起效果,只好叹口气,自己去隔壁睡了。

  没有某个不知节制的家伙,霍熙然总算睡了个好觉。

  由于项鹿的三令五申,百越王宫上下对霍熙然还算尊敬。

  对霍熙然意见最大的人,在朝堂上,但霍熙然平时并不会和朝臣们见面,因此矛盾便被掩盖了下来。

  过了月余,霍熙然逐渐适应了百越国的生活,就开始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干一番了。

  当初在黔州城他只是一介白身,借着镇南王府的财富地位,影响力主要局限于镇南王的封地之内。

  而如今他身在百越国,是百越国最尊贵的两个人之一,当然要用自己的智慧,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否则这日子真的没法过啦。

  首先就是要推广甘蔗、辣椒和芋头的种植。

  甘蔗产糖,而南岭气候湿热,又是甘蔗最好的产地,长出来的甘蔗产量达糖分高,多出来的糖可以向北销售。

  而辣椒祛湿,南方潮湿太重,久之对人身体有损,多吃辣椒对身体好。

  芋头则是在高产量水稻被改良出来之前,在土豆红薯从美洲传来之间,最能有效解决饥荒的作物之一。

  当然,生猪养殖也必须推广。阉割法有效去除了猪肉的膻味,而猪生长快,产肉多,价格低廉,做成腊肉还能长期储存,可以极大地改善人民的生活。

  光是此三样,就让霍熙然迅速得到了百姓的拥戴。

  而蜂窝煤在南方没有北方那么畅销,因为南方炎热,冬季也没有那么冷,取暖需求大幅下降。

  但煤炭的燃烧效率远高于木柴,蜂窝煤也方便,依旧走入了千家万户。

  不过,对于岭南而言,最大的问题却不是这些。

  一方面,南方少盐,尤其是山区。吃盐很成问题,没有盐,人就没有力气,干不动活。

  霍熙然一方面派人到东南沿海去开发晒盐场,弄出效率最高的海盐。

  此外,也积极寻找着岩盐和井盐,只不过霍熙然对这两种盐的产地不是太了解,只能按照记忆中大概的方位去找,暂时还没影儿。

  海盐量大,运输也比较方便,运到内地之后,大大缓解了南方的吃盐问题。

  另一个方面,就是水患。

  由于南方河道纵横,而且经常改道,水患频发,导致百姓的田地经常被洪水冲毁,难以发展出大规模的种植业。

  霍熙然于是决定兴修水利,蓄水防洪。

  就在霍熙然磨刀霍霍,为改善百越子民生活而努力时,被朝臣们背刺了。

  百越国的朝臣们起初以为大王会在对王后失去了新鲜感之后,逐渐对其他美女感兴趣——他们也想方设法地往皇帝身边安插美女,可惜都没起作用。

  眼看数月过去了,王上与王后感情甚笃,没有任何变化,朝臣们急了。

  为了让王上早日诞下王嗣,终于有大臣上书,请求王上择秀女入宫,还有人对霍熙然说,王后应当主动为王上选秀。

  作者有话说:

  本文已近尾声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