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进去病房时,护士正在给周祁珞测量体温,听见动静,周祁珞扭头,从护士身后望过来。

  离得稍远,沈淮之看不清周祁珞眼底的情绪,旁边跟过来的傅斯扬上前接过护士递来的检查记录单,翻了翻。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傅斯扬,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沈淮之缓慢地走到病床前,看了眼头顶吊瓶瓶身的字样,“觉得哪里不舒服?”

  周祁珞安静了大约两秒,护士趁他不备对他注射了一针抑制剂,他蹙起眉,眼眶泛红,脸上表情一下生动起来。

  沈淮之看着他,心里大概知道了他现在的状况,记忆力轻度丧失,但还是怕疼也会忍疼,情况应该还不算太坏。

  护士打完抑制剂,又收拾好仪器推车后,先退出了病房。

  病房一下子静默下来,站在病床前的两人面面相觑。

  傅斯扬只坚持和沈淮之对视了两秒,就忍不住看向躺病床上的周祁珞。

  “咳……”傅斯扬握拳轻咳正想说话,周祁珞忽然看着他道,“你说你是医生?”

  这是沈淮之第一次听见他醒来后开口,语气正常,听着不像是丢失某段记忆的人。

  傅斯扬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站直身体,“是。”

  沈淮之还没有察觉出不对。

  站在他俩身后的希挽抽了抽嘴角,有些不想面对,转身欲往外走,但她脚还没动,就听见周祁珞用充满好奇的语气问沈淮之,“那你就是我的Omega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

  沈淮之看着周祁珞歪头一脸困惑的样子,神色疏淡,不急不缓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病历单递给他。

  “给我这个干什么?”周祁珞接过病历单扫了眼,上面记录的专业术语他看不懂,但最后的分化结果和诊断结果他能够看懂。

  “知道自己是谁吗?”沈淮之声音冷淡。

  周祁珞愣了下,“我当然知……”道字还没说出口,周祁珞就反应过来,“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要以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就是我的Omega了。”他说完鼓着脸拉高被子,遮住了脑袋。

  沈淮之安静地看着他。

  旁边站着的傅斯扬额角太阳穴突突跳了跳,他既是周祁珞的主治医生,也是沈淮之的,沈淮之自分化后就一直是他负责,每半年会过来详细检查身体各项有无变化,但今年上半年沈淮之没来,反倒之后送来了周祁珞。

  周祁珞的检查报告,傅斯扬至少看过三份不一样的。

  “阿淮,我们出去说。”傅斯扬道。

  希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拾起周祁珞丢在被子上的病历单,按下自动升降按钮,让周祁珞安稳地平躺下去。

  沈淮之转身走出病房。

  傅斯扬也觉得周祁珞目前表现出的症状在医学上很难解释清楚,“……你知道的,Alpha的分化本来就复杂多难,一般来说,分化的Alpha都会经历一次发.情期,顺利的话,极大可能会标记一位Omega,所以,周祁珞清醒后的潜意识以为你是他的Omega也没错。”

  沈淮之瞥他一眼,“你说他失忆了。”

  “是失忆了没错,”傅斯扬顿了下,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

  “那个…阿淮,你有没有闻到你自己身上的味道?”

  沈淮之眉头轻皱。

  傅斯扬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刚刚病房里三个Alpha,没有Omega,周祁珞之所以看到你会认为你是他的Omega,应该就是因为你身上有他的信息素,上次他咬伤你后颈时,可能进行了临时标记行为。”

  沈淮之面无表情,声音冷漠,“傅斯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傅斯扬就知道他不信,这事搁他身上他也不信,但这大概就是事实,他身为医生,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沈淮之相信这个没办法用现有医学来解释的这个事实,Alpha和Omega的存在本身就高于医学手段之上。

  “周祁珞是SS+的Alpha,他本来就和普通Alpha不一样,他身体的检测报告你也看了,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各项的指标数据都强于绝大多数的Alpha,很难说清楚他分化的时候对你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毕竟他咬伤了你,而你当时因此陷入了短暂的假性发.情。”

  “可能我这么说,你觉得不准确,但是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清楚。”傅斯扬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

  那天沈淮之到医院去包扎伤口时已经是清醒之后,虽然衣服染血,面色苍白有些狼狈,但人还是克制冷静的模样。

  “你之前分化……”傅斯扬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如果沈淮之的分化失败是几十万个人中的意外,那么周祁珞的这次分化则是几十万个人中从天而降的惊喜。

  SS+的Alpha,也不知道信息素到底有多强,即使对Beta的占有标记是无效的,外人始终不会感知到Beta被标记了,但很难说SS+的Alpha不会不同,万一他就是记得自己的标记,而沈淮之的身体构造也的确和一般的Beta不同。

  所以任何一种情况也许都具有可能性。

  傅斯扬拍了拍沈淮之的肩,“我明天再给他拍个脑补ct,他现在失忆的症状应该只是暂时性的,注意休息和饮食,恢复时间不会太久。”

  沈淮之没说话,等他再次回到病房时,周祁珞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咬着吸管在看平板。

  “沈总。”希挽帮忙拿着水杯,见他进来,侧头招呼道。

  沈淮之看了周祁珞一眼,“他手怎么了?”

  “沈总,夫……”希挽下意识想解释,却忽然顿住。

  周祁珞偷偷竖起耳朵。

  沈淮之伸手接过希挽手里的水杯,“你先出去。”

  希挽应声,转身出去带上门。

  房间里安静一瞬。

  沈淮之将水杯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又抬手去截周祁珞手中的平板,声音冷淡,“我在问你话。”

  周祁珞反应飞快地反扣平板,取下嘴里叼着的空吸管,抬起头,“我刚刚跟你说话,你也没回答我。”

  沈淮之垂眸看他,面前这张脸还是之前那张脸,但沈淮之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稍顿,随后不着痕迹地错开眼,嗯了一声,说:“我不是你的Omega。”

  周祁珞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沈淮之不是很在意,他转身坐到离病床稍远些的沙发上,接着又问了遍,“你手怎么了?”

  周祁珞看着他坐的位置,扯了下唇,“手疼,使不上力。”

  “什么?”沈淮之没听清。

  “我说手疼,使不上力!”周祁珞将右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翻转手臂给他看。

  沈淮之看着周祁珞小臂上红肿的几个针眼,抬手揉了下眉心,半晌才克制着声音开口,“你今年几岁?”

  “??”周祁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蹙了蹙眉。

  沈淮之看着他一下怔愣的表情,已经没兴趣再继续问下去。

  周祁珞看着他一言不发忽然离开的背影,满脸问号。

  沈淮之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周祁珞:“……”

  沈淮之抬手准备关门。

  周祁珞看着他冷淡平静的神色,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闷闷开口,“你要去哪?我们不睡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