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森是被一股糊味给弄醒的。

  常年独居的人对这种味道十分敏感,他几乎是马上起身,确认过不是自己家,便推门出去,发现味道是从盛夏的屋子里传来的。

  他急忙拍门,喊人:“盛夏!你在家吗!”

  这孩子该不会锅里还烧着东西就跑出去了吧。

  他急忙给盛夏拨电话,还没等到接通,就先看着盛夏急急忙忙从楼上跑下来。

  “我钥匙...”他掏兜掏了个空,顿时慌得话都说不利索:“姜以森,怎、怎么办?”

  刚才打着电话出门的时候,他竟然忘记揣上钥匙出门了。

  “没事,去二楼找房东拿备用的。”姜以森拍了拍他的背。

  盛夏赶紧去了,几乎是像小火箭一样窜下去的。

  姜以森生怕他踩空栽一跟头,连忙喊:“别着急,看着路。”

  等盛夏身影消失,他快步折返回家里,取出灭火器,出来的时候吃惊地发现盛夏已经回来了。

  这小孩儿跑得可真快。

  盛夏慌里慌张将备用钥匙往孔里插,屋内的烟火味重得吓人,这致使他终于表现出了同龄人面对紧急状况时的不淡定。

  手抖得厉害,估计生怕把一幢楼都给烧了。

  这时姜以森冰凉的手伸过去,扶住了他的手,钥匙很顺利地被插.入,门即刻打开。

  焦糊味与烟火气瞬间扑面而来,两人迅速跻身进去。

  正对着的两套房子布局完全一致,厨房的油锅果然烧起来了,火苗窜得极高。

  有姜以森在旁边,盛夏瞬间也不怕了,冲过去抢先把煤气灶给关掉。

  然而火还没有灭,姜以森熟练地拿过锅盖,沿着锅缘稳稳盖上,刚才还嚣张的火舌一下子被压制在了锅里。

  火光消逝,狭小的厨房里顷刻间只剩浓烟,呛得姜以森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哎哟,这么大的烟!”上下邻居都闻着味儿赶来围观,一手捂着口鼻另一手狂扇,“做饭不看火,真不小心啊!”

  “没事吧?火灭了没有啊?”老房东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

  “已经灭了,”姜以森赶忙回答道,“幸好您在家。”

  盛夏整个人还惊魂未定,带着种刻在学生DNA里闯了大祸的内疚,下意识看向姜以森。

  这一看,才知道他们两人都被呛得狼狈,眼泪直冒。

  这种情形下,一般的长辈肯定马上要开始破口大骂了。

  然而姜以森没有,他只是边咳嗽边笑,含着眼泪说:“你成了一只花脸猫。”

  盛夏抬手背擦了一下脸,估计只是越擦越脏,于是也噙着泡泪说:“你明明也是。”

  ……

  盛夏的晚餐算是泡汤了,姜以森便把他喊到自己家来吃晚饭,这回盛夏没有拒绝。

  “不好意思,现在家里会有点乱。”姜以森给盛夏一双画着棕色小狗头的白色拖鞋,是崭新的,“你随便坐就好,像看电影玩游戏都可以。”

  姜以森在这个小屋子里一住就是七年,与住在二楼的房东老头关系很好,老头默许他随意装修改造这屋子,还时常上来参观。

  盛夏进门,就能闻到淡淡的香薰味儿,是清新好闻的花果香。

  姜以森的屋子就像宫崎骏动画里温馨舒适的小木屋,每个角落都放着精致又小巧的玩意儿,沙发上放着一条毛巾被,从被子的褶皱能看出有人刚刚在这里睡过。

  姜以森走过去,将毛巾被抱进怀里,转头问他:“你晚上想吃什么?”

  盛夏目光正落在绘了年轮图案的时钟,这会儿刚好报时六点,有一只布谷鸟雀跃地弹出来,吓了他一愣。

  “随便,”盛夏慢慢收回视线,“我都可以。”

  随便啊,这可就难搞了。

  姜以森温和一笑,说:“在我家里,不用紧张。”

  盛夏愣了愣,才知道自己有些坐立难安,“我没紧张。”

  然而姜以森已经走开了,一只通体漆黑的猫从角落窜出来,雀跃地迎接,盛夏眼看着姜以森温柔地弯腰,将猫小心地抱到肩膀上。

  而小黑看见忽然闯入的陌生人,眼神却有几分警惕。

  姜以森得亏下午睡了会儿,现在感觉身体舒服轻松了不少,在厨房里一阵忙活,做了小孩子都会喜欢的瓦锅翅根煲,炒了莴苣,还用小炖盅熬了两碗藕汤。

  期间盛夏有过来帮忙打下手,姜以森一眼就看出他不太会做饭,让他削了莴苣皮,就拜托他去找部电影,待会吃饭的时候看。

  晚餐端上铺着印花餐布的圆餐桌,姜以森习惯性地将蜡烛点上,画面氛围顿时美得像外边的高档餐厅。

  喜欢做饭的人都多少有些餐具收集癖,姜以森今天心情还不错,挑的是一套有手绘兔子图案的餐具。

  盛夏拿在手里,情不自禁心想,自己就是读幼儿园的时候,也没有用过这么可爱的碗碟。

  “要喝点什么吗?有饮料。”姜以森说着打开酒水饮料柜。

  只打开了一秒,他就很迅速地关上了。

  然而盛夏还是看见了,那里边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酒,红酒为主,还包含了醒酒器开瓶器以及各种各样的酒杯。

  姜以森竟然看见盛夏笑了一下。

  虽然很短暂,但确实是笑了。

  对于这个不太爱笑的小孩儿来说,确实是挺难得的。

  “我不会偷偷喝的。”姜以森保证说,“这些都是收藏。”

  而盛夏却忽然说:“等我十八岁了,我陪你喝。”

  姜以森听完愣了愣,旋即笑了,说“好”。

  这顿饭他们吃得很不错,盛夏没找到下饭电影,投屏里播的《猫和老鼠》,小黑站在沙发扶手上,瞪着眼看得一脸严肃。

  过了会儿她跑过来,估计是闻到了鸡肉的香味,冲着姜以森用夹子音叫唤。

  “这个你不能吃。”姜以森说,“明天给你做水煮鸡胸肉。”

  盛夏看了猫好一会儿,显见是很喜欢小动物,忍不住问:“它...能摸吗?”

  姜以森看着猫眼里含笑,给他多舀了一大块浸饱汤汁的鸡翅根,“你试试。”

  盛夏于是慢慢伸出手去,刚要碰触到猫毛绒绒的脑袋,小黑就猛地抬起头,朝他狠狠哈气。

  盛夏连忙缩回手,听见姜以森笑。

  然后略微满足地说:“我的猫,只喜欢我一个人。”

  “你不早说。”盛夏一脸尴尬地扒拉了一大口饭。

  姜以森这回目光落到他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在家里,和另一个人同桌吃饭了。

  饭后盛夏主动请缨把碗刷了,姜以森怕他把自己的绝版餐具碎了,一直靠在碗池旁边看。

  五月中旬南城的气温起起伏伏,像是反复在春夏交界处试探。

  其实入了夜还算有凉意,然而盛夏却边洗边说:“好热。”

  “要把空调打开吗?”姜以森问。

  “不用。”盛夏说着把碗冲干净,忽然看向他:“下楼吗,请你吃冰棍儿。”

  姜以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没有马上回答。

  隔了好半晌,他才问:“是什么口味的?”

  “什么口味的都有。”盛夏说,声音似乎罕见地上扬了些许,“待会下楼去看就知道了。”

  ……

  姜以森头一回在气温27℃的夜晚,拿到一条被冻得凉飕飕硬邦邦的冰棍。

  坐旁边的盛夏早就拆开了,直接啃了一大口,说:“夏天就是要吃冰的。”

  “你小心吃太快,会冻着肚子。”姜以森说完,才慢慢撕包装袋。

  刚刚站在冰柜前,他犹豫了很久选哪种,盛夏等不及,就直接告诉他哪个好吃,往他手里塞了根巧克力脆皮。

  结账的时候姜以森才知道贵,在南城也能卖9块钱。

  “要不我把钱转你吧?”姜以森再次问。

  “不用。”盛夏又咬了一口冰棍,催促:“快吃,待会化了。”

  姜以森心里知道,这又是帮忙灭火的“回礼”,便准备坦然接受:“谢谢你请我。”

  刚拿出来的巧克力脆皮还冒着冷气,姜以森有些新鲜地转了转雪糕,那些冷气也跟着在夜空中旋转。

  他张口,咬下去,巧克力脆皮冰冰凉凉的,当舌尖接触到内里的牛奶味雪糕芯,姜以森整个人都愣了愣。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有好些日子没吃了。

  “你吃东西,真斯文。”盛夏手里那条已经解决掉。

  姜以森听了,试着像他那样咬一大口,冰冷的雪糕躺在口腔里,两腮都有种麻痹感,姜以森就这么等它慢慢融化。

  “以后做饭还是要小心。”姜以森还是开始口头教育,“锅里在煮东西的时候尽量不要走远,硬要走开也记得调个闹钟。”

  “好。”盛夏老实答应。

  姜以森还重复讲了许多厨房安全知识,盛夏边听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总之,”姜以森说,“不管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帮忙。”

  盛夏再点了下头,眼睑低垂,下意识捏住了自己的其中一只耳朵。

  姜以森的声音温润而好听,伴随着微热的夜风传进耳朵里。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会帮你。”

  ……

  等盛夏回到家里,烧糊的味道已经闻不见了。

  他边和廖骐聊语音,边仔细地用钢丝球刷那个糊了的锅,幸好锅的质量还算不错,没有被烧坏。

  “你走了以后,璐璐果然取代了你的位置。”廖骐说,“不过人家并不开心,大概是后悔甩了你吧。”

  盛夏没答,埋头用力刷着锅,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讲真,兄弟,你走是因为璐璐吗?”廖骐小心地问。

  “不是。”盛夏刷锅的速度更快,就连讲话声都几乎要被掩埋,“我走是因为,我迟早要走的。”

  廖骐那边沉默了好久,不知道听见了这个回答没有,就算听见了,也不知道理解没有。

  他只是说:“唉,兄弟,如果你缺点儿什么,记得直接说,兄弟帮你,不远万里...唉,真押韵。”

  盛夏倒是笑了,说:“我什么也不缺。”

  这通电话挂了以后,他又独自蹲在那里,刷了很久很久的锅。

  久到腿麻了,他才把洗好的锅挂起来,走到桌前去翻日记本,一直翻到记账的余额只剩两位数。

  盛夏看着手机里的时间,现在是夜晚十点,他几乎是即刻起了身,摸过钥匙要出门。

  都到门口了,他又倒回来,仔细拿洗手液再洗了一遍手,直到闻不到丝毫铁锅的味道。

  盛夏带上家门以后,实际上犹豫了几乎有十分钟。

  怕再犹豫下去姜以森该睡了,他只能走到人家门口,心里颠来倒去地想待会该怎么说。

  他先是按了门铃。

  然而没有人回应,盛夏多站了好一会儿,正要作罢,忽然想起姜以森苍白的模样,脑子里情不自禁开始放“80岁老人独居在家晕倒无人发现”的新闻。

  他于是停下脚步,顺势抬手敲门。

  这一敲,他才发现门竟然没关牢,直接就被敲开了。

  一股混合着柑橘和树叶香气的洗浴用品味儿飘进了他的鼻子里,盛夏随之能听见浴室方向传来水声,显然有人正在洗澡。

  这是给别人留的门,还是不小心忘关牢了?

  盛夏正犹豫是把门掩上还是关牢,浴室里的水声忽然停了,因为夜间足够安静,他能听见人从浴缸里踏出来的声音。

  有一瞬间,他脑海里产生了姜以森带人回家的猜想,这个猜想让他脑袋有些发懵,一时间没来及迅速行动。

  直到隔着磨砂的浴室门,他先是看见了一副高大纤长、被热水洗得粉红的成年男性身体。

  而鬼使神差的,对方竟然也感知到了门开的那点动静。

  “盛夏?”姜以森的声音隔着浴室门,好像随时会推门出来查看。

  盛夏原本没发现自己心跳加快,但现在他发现了,因为心跳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耳朵连带着面颊,都好像发烧一样烫了起来。

  他就好像小学时误入小网站那样,急急忙忙关上了姜以森的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夏夏说对森森没有感觉,这不感觉就来了吗ovo

  排个雷噢,森森和夏夏都谈过恋爱,森森是和年上哥哥,爱得比较真挚,夏夏谈的就比较草率,而且因为太冷淡被甩了()

  不过他们都还没有发展到xxoo,并且后续不会和前任有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