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重楼下意识回头看接着他的人,恰这时一道晃动的追光打在他脸上,他眼睛本就生得多情,此刻眼神更带些迷离的意味。
待他看清身后的人,只觉得脸上烧得很,但搂在他腰上的手却收得更紧。
两人就这样走到了酒吧的门口。
“你放开。”边重楼挣扎着去拉腰上的手,但还没用力,身后的人就松了手。
“能自己走吗?跟我到停车场开车,送你回家。”边重楼想自己打车回家,但不及他开口,廉松节便拉着他的手腕步出了酒吧的大门。
夜晚的空气夹杂着些许凉意,让边重楼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知道此刻拉着他的人是廉松节,而自己应该要推开他的,但他又矛盾地想让廉松节就这样一直牵着他,别回头。
这样跟在他背后,就不用考虑自己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直男,对方也不会发现自己对他存了不一样的心思。这是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他被廉松节塞进车的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他自己则走到驾驶室:“你家地址告诉我。”
边重楼看着身旁的人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启动了车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看人家根本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呢。他乖顺地报上自己的住处,随即把脸转向了车外。
晚上这个路段到处都是车,热闹的情景和白天门可罗雀的样子,天壤之别。
廉松节的车上有淡淡的香味,应该是车挂或者熏香的味道。边重楼回头来找却没找到香味的来源。
此刻音乐播放器里还播放着一首类似爵士乐的歌曲,声音低低的似有若无。
廉松节开空调,车厢里很快就变得热乎乎。清醒了一些的边重楼思考着,待会怎么跟廉松节道别会显得自己潇洒一些,但还没想明白困意就爬了上来。
廉松节把车停稳时,边重楼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此刻他头已经转到了廉松节这一侧。而廉松节并没有要叫醒他的意思,而是侧过身把侧脸贴在自己的座椅靠背上,静静地看着呼吸均匀的身边人。
边重楼此刻闭着眼,眼皮盖住了他那双很有神采的瞳仁。整个人看着都没了清醒时“锋利”的攻击性。
他在亲密的人面前会是什么样子?廉松节太想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边重楼才迷迷糊糊醒来。整个人都睡懵了,见身旁有人,嘴里囫囵一句:“谢谢”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廉松节本来还想搭话,却听呼啦一声,边重楼整个人摔在地上。他急忙下车,把人提起来,顺势将人抱在副驾座上,脱下外套给副驾的人披上。见人还是懵呼呼的,他直接把人提了起来搂在怀里关了车门。边重楼可太想睡觉了,有了支撑,他直接挂在人身上闭上了眼。“喂,你……”
廉松节的脖颈处,被怀中人整张侧脸地贴了上来。廉松节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把人搂紧。
他镇静片刻,从边重楼裤兜里摸出了门禁卡,搂着人进了电梯。
进到屋里,廉松节胡乱地按开墙上的开关,客厅的射灯亮起。
灯光把肩膀上的人晃了一下,他抬眼看看似乎认出了自己的家,努力站直靠在墙面抬手把门厅的灯打开,把客厅的灯关了,嘟囔着:“好刺眼。”
他从墙根努力保持平衡地往前走,边走边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廉松节还没反应过来,边重楼已经瘫坐在沙发上开始解衬衫扣子。他动作之快让廉松节呆立在原地不及动作,他就已经把衬衫拽出来扔在了地上。
洋酒的刺激让边重楼皱起眉头,就算躺在他平日觉得非常舒服的沙发上,此刻也不觉得舒坦,嘴里呻吟着。
他向下握住自己的裤带扣却被人抓住了手。
门厅的灯照着沙发,握住他手的人在逆光里看不清面容地跪在他身边。
“到床上去睡吧。”边重楼头只觉晕,声音也听不大真切,辨不出人是谁,他从那人手中挣脱双手,捂住了脸,试图努力揉搓眼睛去看清对面的人。
廉松节跪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沙发上的人毫无自觉地光裸着上身,甚至抬起双手捂住了眼睛,精壮的躯干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呈现在他眼前,裤带扣已经被扯开,内裤的边缘能阻挡不轨,却也叫人愈发想要越过那条界限。
他几乎抑制不住想要触碰眼前人的冲动,下意识握紧了双手。
医学知识让廉松节十分清楚人体骨骼构造、肌肉分布,他甚至可以素描出人体每一处骨骼、每一块肌肉。但眼前的这幅躯体,对他来说却充满从未有过的、独一无二的神秘感与诱惑力。
他想触碰、想确认,是不是这人身上的骨骼如医学教科书所载一般排列,肌肉是否如课本那般分布、连接,他更想看着这副身躯在他的碰触下痉挛、战栗给出如此刻他的心跳一般剧烈的反应。
他堕魔一般伸出了手,抚上眼前人的腰肢,指尖起了火迅速蔓延了他的四肢百骸。
但灼烫他也舍不得拿开手,腰腹、胸膛、锁骨、脖颈、脸颊……蜿蜒向上。
腹外斜肌、腹直肌、剑突、胸大肌、斜方肌、胸锁乳突肌……为什么在这个人身上全都变了一副模样,明明只有三十六七度的体温,却让廉松节从指尖烫到头皮,整个人都要被烧没了。
躺着的人仰着头,抬手探向虚空,慌乱地抓住了身上的手,想要阻止:“别、别这样……不能这样……”
廉松节拇指抚上了边重楼的唇,他口中呼出的气息熏得嘴唇愈发干燥。
手腕被边重楼紧紧地握住,廉松节明白这是拒绝。
他缓慢地收回了手,坐在地毯上,见沙发上的人胸膛起伏,眼中甚至还聚集起了两团水汽。
“梁谦,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廉松节怔忪之际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他定睛看向边重楼,想确认那个名字是不是他听错了。
“我觉得我疯了。”边重楼似乎在看廉松节,但很快他就闭上了眼睛:“我竟然喜欢上一个直男……”
廉松节听着那个陌生的两个字的名字,只觉掌中的细汗冰凉。
令他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迟了一步吗?
“真喝多了,我现在都能见到他坐在对面。”他睁开眼一瞬又闭上:“你看……我的报应来了,我以前多讨厌他,现在就……就多害怕深陷下去,他不该是个直男……而我不该喜欢男人……”
廉松节像被人施了定身术,直到边重楼开始了均匀地呼吸,他才被解了咒,恢复了动作。
他嘴唇颤抖着轻声问:“你说的人……是我吗?”
沙发上的人没有反应,廉松节真的太想拍醒他,和他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说的是不是他?可他不敢。
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边重楼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巨大的喜悦和无措像冷暖空气遭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降水。
廉松节整颗心像是淹没在这场暴雨里,不断挣扎一般,剧烈跳动。
坐在原地缓了半天,廉松节才起身把睡着的人抱起放在卧室的床上。给他盖了被子,用另一个枕头抵住他的后背让他侧卧,防止睡梦中呕吐造成吸入性窒息。
边重楼醉酒说的话,按照他的性格醒来是不会承认的。又或者,他根本不会记得。所以廉松节认为自己是该离开,给边重楼一些空间,好让事情发展不要太过迅速,吓退边重楼对自己刚产生的那些好感。
可他担心边重楼呕吐造成吸入,不放心他一个人睡。他更想再多看一会床上人的恬静睡颜。
他倚在床边,靠着床头柜,盯住边重楼的脸,想触碰又怕惊醒他,只好就那样看着他,回想起高中的那节体育课……
当时两人做同桌,边重楼憋着劲儿要和他比成绩,能复习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他甚至有次翘了体育课。
因为他不喜欢廉松节,体育课自由活动从来不和廉松节一组。那天正巧排球课,廉松节接球时不小心丁到了手指,他去过医务室,直接回到教室。
教室靠近楼梯那一侧的后门锁着,前门上挂着锁头但并没有锁上,他取下锁头推门进去顺手把锁子挂在门内的把手上,关了门。
回头往座位走,却看到他旁边的座位上有人趴着。是边重楼。难怪上体育课没有看到他,应该是翻窗户回来的。
他手里握着笔,但人趴在桌上睡着了。廉松节走了过去,犹豫着坐在座位上,旁边的人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一整个学期,都没有得到过得边重楼的正脸,却在此刻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他鬼使神差般也趴在桌上,与边重楼面对面。几缕碎发挡在边重楼眼前扎在他鼻梁上,好想帮他拨开,但又怕弄醒他。
挣扎良久,廉松节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动作极其轻柔缓慢地,用左手食指挑开了那缕碎发。
他第一次细致地观察边重楼,他脸上皮肤好到连毛孔都看不到。眉毛浓密睫毛卷翘,鼻头小巧圆润鼻梁挺拔,嘴唇唇峰明显饱满。
廉松节看着这个他永远不能碰触的人,眼角趟出了泪。他想,这是他一辈子离边重楼最近的一次了。大约够了吧,这够他记一辈子了,他曾经是边重楼的同桌,就够了。
既然边重楼如此讨厌自己,那不如随了他的愿,离他远点;既然知道他永远无法进入自己的世界,那不如就不要打扰,离他远点。
而今晚,他又一次看到边重楼的睡颜。
相同的是,他依然不敢碰触。
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再感到苦涩,反而有种雀跃、亢奋,他心中有股气到处乱蹿、无以名状。
他甚至在这一刻觉得可以抛却所有的顾虑,就只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