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点了几道她和沈桑柠都爱吃的菜, 沈桑柠也把黑球交给了服务员，让它帮忙去加工。然后林溪就忙活了起来，她将周围的桌子都挪到一边去了点, 还把餐厅的灯光调暗了些，最后在餐厅前台摸出了一根蜡烛和打火机, 才回到了餐桌前。
她回来之后也没直接坐下，而是一阵忙活。
规则怪谈世界里也没有别的颜色的蜡烛，只有一根长长的白色蜡烛放在了烛台上,
无所谓吧，反正一般吃烛光晚餐, 用的就是白色蜡烛。就是当林溪点燃之后, 突然有个鬼冒出来表演呐喊表情包。林溪手顿了一下, 有些委屈的看向沈桑柠。沈桑柠憋着笑，伸出手把蜡烛鬼给拽了过来，威胁它好好保持着蜡烛，再敢出来就吃了它。
蜡烛鬼有些委委屈屈，但还是缩了回去，变回了普通的蜡烛。
“为什么蜡烛里面也有鬼啊？”林溪坐在了座位上, 她本来想营造点浪漫氛围，但当蜡烛被点燃的那瞬间, 一下子就变成了喜剧片。
沈桑柠回答了林溪的问题，又把喜剧片变成了恐怖片：“说不定故事设定是它本来是蜡烛厂的员工，一个不小心掉入了蜡烛磨具中, 然后被碾成了碎片和蜡烛合二为一。”
“不是吧，这人怎么倒霉的吗？”
“也有可能是遇到了变态杀人魔, 被炼制成石油做成了蜡烛也说不定。”
沈桑柠说什么，林溪的脑海里就想到了什么, 她在这一瞬间觉得有些恶寒，摇了摇脑袋才说：“柠柠，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情嘛！”
沈桑柠又笑了笑：“好，不说了。”
虽然是比较可怕的蜡烛，但是烛光还是一样的温暖。暖黄色的烛光映照在沈桑柠的脸上，让她本来白得渗人的脸显得没有那么恐怖，反而更像是活着的时候。林溪其实也明白，留给她们俩的时间并不多，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由想到一开始和采桦合作的时候，明明是想着给沈桑柠留一个可以在现实世界立足的余地的。
结果没想到，就连自己都不需要那个余地了。
她其实并不想提起一些扫兴的事情，但前不久才碰到沈桑柠的父母，虽然是假的，但也会忍不住去想：柠柠是怎么想的呢。
于是她怔愣了一下才问出口：“柠柠，你想你的爸妈吗？”
沈桑柠果然楞了一下，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沈桑柠的手肘搁在桌子上，手掌撑着下巴，她面上的笑容暂时消失了。林溪熟悉她这个表情，她在很认真的思考。
过了一小段时间，在烛火摇曳的光芒下，沈桑柠似乎才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慢慢悠悠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林溪没急着接话，反而在等沈桑柠开口。两个人都知道，沈桑柠是无法再见到她的父母的，林溪开口说的这个问题，是给了沈桑柠可以透过屏幕和父母说话的最后一次机会。下一次副本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那时候肯定会特别紧张，哪里还会有时间让沈桑柠一表自己对父母的遗言。
说得上是遗言吧，毕竟沈桑柠都死了，生前也没机会和父母说这样的话。
烛火落在沈桑柠的眼眸中心，她黑色的眸子里只有那么一点点暖黄色的光点。她的声音很轻，就像羽毛似的，静悄悄飘落不仔细看就会错过。
“说实话，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憎恨的情绪。通常情况来说，他们是很好的父母，我从小到大不愁吃穿，从没有在钱上面发过愁。他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培养我，要是没有他们给的资源，我肯定成为不了现在的沈桑柠。从这一点说，我是感谢他们的。”
她抿了抿嘴唇，话锋一转：“我想我是爱他们的，就如他们爱我一样。可另一方面，我也讨厌他们。我感觉自己没什么童年，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学习，努力到我几乎没什么玩乐的时间。所以我才会在高中这么重要的时候，一边和他们说我去自习室学习，一边去黑网吧打游戏。”
“父母和子女，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关系吧。一边憎恨，一边爱。但是随着我的死亡，我感觉这一切都变了。”沈桑柠笑了下：“我竟然觉得我全身都轻松了，什么束缚都没有了。当然，我也并不是说我想死，实际上我一点都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那么幸福，我怎么可能想着要死呢。”
这一点也是真的，沈桑柠就不是那种会想要去死的人，可在真的死后，她却觉得轻松极了。
“说穿了，实际上我也害怕出柜。我没有林溪你那么洒脱，每次碰到有可能会泄露我们关系的情况，或是你提出要出柜的话，我都会觉得压力很大。”
沈桑柠伸出了手，握住了林溪放在桌面上的。因为这个动作，她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些，暖黄的烛光离她更近了。她抬起头来，双眼里原本倒影的烛光换成了林溪。
林溪的身影在烛光的映衬下仿佛多了一道金边，在沈桑柠的瞳孔中显得无比明显。
“我是打算出柜的，这一点我从来没改变。因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可是我也是害怕的，害怕改变和父母的关系。”
这些林溪也是知道的，她也明白沈桑柠的踌躇。这是国内每一对同性情侣都会遇到的挫折，想和父母出柜又惧怕。只有少之又少的如同林溪这边：根本没有亲属或者完全不在意的，才能直接大喇喇选择直接出柜。
当然也有父母特别开明的例外，但绝大多数都和沈桑柠一样，一层又一层的压力压在她身上，让她难以迈出那一步。
林溪并不会埋怨沈桑柠，只会慢慢等待，哪怕不出柜她也不会说什么。但沈桑柠显然不会这么做，她是一定会出柜的，而且就在不远的未来。
可在沈桑柠做出选择之前，她就先一步离开了人世。等她死去之后，不想出柜的人又变成了林溪。在沈桑柠死去的最初的日子里，她其实有机会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沈桑柠的爱人，但林溪选择了缄默。
就是知道现实世界对于同性恋的苛责，才不想让沈桑柠死后也遭受非议。
规则怪谈是意外，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她恐怕会一辈子都闭口不谈。
“林溪，我知道在我死后这段时间里，他们可能找过你，也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代他们，对你道歉。”沈桑柠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握着的林溪的手反扣了回来，还有些用力。
“柠柠，你不要道歉……”
“要的，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他们。”沈桑柠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林溪露出了一抹笑容来：“但是从今以后，或者说是从我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和他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我只是我，是沈桑柠，而不再是他们的女儿。”
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是很简单的道理。
“我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你了。”
沈桑柠站了起来，椅子在她身后向后移开，她没有全部站起，反而扣着林溪的手，另一手撑在桌面上，小腹靠着桌子边缘，朝着林溪这边倾倒过来。林溪下意识抬起头，就迎来了沈桑柠的亲吻。
她头发归顺的盘在脑后，却有几缕发丝不听话的从鬓角垂落，荡在了林溪的脸颊上。
有一点点痒，但是和沈桑柠的吻比起来又显得一点都不重要。暖黄的烛光被沈桑柠的上半身挡住了一大半，绿色的裙子都被光芒映照的偏黄色。越是靠近林溪这边，光芒就显得越暗。
连大眼珠子都只能在黑暗中照出暖黄的边缘，一切都看得并不真切。
沈桑柠的亲吻并不重，轻轻的，如同蜻蜓点水似的。可对林溪来说，又很重，因为这个吻是沈桑柠在告诉全世界，她是爱自己的。即便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在告诉所有人这个事实，却全然没有这个吻显得直白明了。
也许沈桑柠的父母会在屏幕前抓狂吧，但那和林溪、沈桑柠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本就是两颗寂寞的灵魂，因为彼此才变得完整。就和林溪的世界里只有沈桑柠一样，现在沈桑柠的世界也是如此了。
沈桑柠大可以说一些好话，来让自己给父母最后的遗言变得温情一些，但沈桑柠不屑于那么做，她说着自己的真心话，也彻底斩断了和现实世界的联系。
这样决绝而对自己温柔的沈桑柠，林溪真的很难不动心。
亲吻分开，林溪看到了暖黄烛光下，沈桑柠的嘴唇水光潋滟的样子，意识过来——这是被自己亲的。沈桑柠的嘴唇是水润了，林溪却觉得喉咙发干。
不行啊，要是真再做出点什么来，她们的直播间马上就会从纯爱变成黑屏的。
恰巧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林溪直接要了杯水，吨吨吨吨就把一杯子直接喝了干净。沈桑柠在旁边笑了笑，眼神特别柔软。
接下来就进入了烛光晚餐的时间，林溪为了贴合环境，还特意点了一份牛排，当然是全熟的。她可不想在规则怪谈的世界里，看到牛肉血刺呼啦的样子。
而沈桑柠面前则是红酒黑胡椒烩黑球。
餐厅的厨师手艺确实挺好，林溪面前的牛排给她一种现实世界人均千元的大店才有的感觉。要是以后和沈桑柠在一块天天白嫖三星厨师，那感觉……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