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最终还是请殡仪馆老板进了自己家门, 给她倒了一杯水,并且和“家”说明情况。
“这是来给我们家送钱的好心人,每个月会来一次, 她下次再来,你让她进来放一下手提箱, 然后就让她走。”林溪说这话的时候也没避着殡仪馆老板,殡仪馆老板一副“你是真的只把我当工具人啊”的表情。
林溪倒是不在意,她拿了手提箱, 将里面的小钱钱全都拿了出来,然后交给了沈桑柠。沈桑柠慢慢吞掉, 全部吞咽之后才说:“二十万。”
“不是吧, 殡仪馆就赚这么多钱?”
一说到这个, 殡仪馆老板眼神变得更加哀怨了:“还能是因为谁呢,这阵子客人之间流传到我们殡仪馆疗养的人会动不动就消失,所以大家都不敢来殡仪馆了,要不然也不能只赚这么点钱。”
林溪咳嗽了一声,将这个问题盖过。反而问了殡仪馆老板另一个问题:“你知道朱珠吗?”
朱珠这个问题挺要命的,只要知道朱珠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就不可能对朱珠这个名字毫无反应。但是殡仪馆老板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茫然:“朱珠是谁啊?”
哦, 那殡仪馆老板做鬼时间还真挺短的。林溪叹了口气,让殡仪馆老板离开, 殡仪馆老板一脸莫名其妙,却还是拎着自己的手提箱赶紧跑路。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再不跑说不准会碰到坏事。
殡仪馆老板跑得飞快, 都没给林溪挽留她的时间。
等殡仪馆老板走了之后,林溪才开始做晚饭。但林琳却没有离开的表现, 她捏着那张传单,站在厨房门口, 林溪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还一脸欲言又止。林溪干脆放下了手中正在洗的菜,招呼沈桑柠过来,让她帮忙洗,自己则带着林琳坐在了餐桌跟前。
她们倒是没有去客厅沙发上坐着,林溪不想离开沈桑柠的视线,在这里可以确保沈桑柠可以看到自己。
沈桑柠看她乖乖的,没有离远,才开始按照林溪要求的洗菜。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林溪是一点都不急,对面的林琳看起来要比她急切多了。果然,林琳没憋多久就开始说:“你们的故事,编的怎么样了?”既然林琳都知道了,林溪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干脆就拿出了一个本子,放在了林琳面前。
林琳沉默不语,接过本子之后慢慢翻看起来,看完了以后才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朱珠的故事,才没有这么温暖。”林溪并没有直接用朱珠的名字,而是用了“爱丽丝”,取自《爱丽丝梦游仙境》,故事的名字,则是《迷途少女》。
林溪没有对林琳说的话做出回应,反而是说:“看来你不会把我正在做的事情报告给老师。”
林琳撇了下嘴:“为什么要告诉给她们?这些家伙已经快要忘记朱珠了,她们怎么配?她们就应该永远记着朱珠,怀着对朱珠永远的歉意活下去!尤其是……”林琳没说完,她在停顿之后抿起了嘴唇,林溪没说话,依旧是安静的听着林琳的话。
“尤其是,我。”林琳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非常复杂,有痛苦、有不甘、有缅怀、有失落。
林溪猜测林琳和朱珠是有些关系的,但她没想到,林琳面对朱珠会是这么个反应。她甚至没问林溪是从哪里知道的朱珠的事情,只是执着于改编自朱珠的这个故事。看来,林琳并不是朱珠的敌人,相反,还有可能是朱珠的朋友。
林溪用这一本自己改变的故事,成功撬动了林琳的嘴与心,她在林溪的沉默中开了口:“我的名字,就是朱珠给我起的。我那时候刚刚醒来,连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误打误撞成为了‘家’的一员,被家长送去了学校,然后和朱珠成为了前后桌。”
“朱珠听说我还没有名字,她给我取了名字,说和她的一模一样,就叫林琳。”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她说:“我们那一年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很快,她就因为长大了一岁,去了四年级,我偶尔也会跑过去找她玩,但因为不在一栋楼里,所以很难和她见面。朱珠长大了一些,和我的关系也慢慢渐行渐远。我想,只要能这样远远的看着朱珠也不错。”
“可是她死了。”
林溪听到这里有些好奇,她冷不丁询问:“那朱珠变成鬼了吗?”
“没有。”林琳面无表情,她看向林溪:“她没有变成鬼,她不见了。一定是那两个家伙,那两个家伙吃了她!活人是最好吃的,最香甜的,朱珠那么可爱、那么美丽,一定是她们吃了她!”
“你口中的她们、是谁?”
林琳在这一刻已经保持不了自己作为人的外貌,而是完整的露出了自己作为鬼的一面。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两只眼睛藏在散发后面,水滴从她的身上滴答下来、衣服也因为水滴湿透了黏在身上,那些水滴很快在脚下汇聚成一片。她的皮肤皱皱巴巴的,还有些浮肿,看起来格外可怕。
但这种场面对于林溪来说已经算是小意思了,她根本不在意林琳现在是什么样子,只想听到林琳的回答。
好消息是,林琳也不是个谜语人,林琳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来:“还能是谁?当然是高老师和狄校长!”
这倒是完全不出乎意料的答案。
林琳自说自话,越说越多:“她们俩当年收养了朱珠,是作为朱珠母亲一样的存在,但根本没有保护好朱珠!不,就是她们害死了朱珠!”林琳说到最后哭了起来,那眼泪水却是黑的,从眼眶中流出直接砸在地上。
这个时候沈桑柠从厨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瞪了一眼林琳,林琳哭泣的声音一顿,连眼泪水都收了回去。是真的收了回去,那掉下来的黑色眼泪吧唧吧唧又像是倒放一样全回到了眼睛里,林琳也从猛鬼模样变回了阴郁小女孩。
这一刻的弹幕,也和坐过山车一样。
先是:
【啊啊啊啊我知道林琳是鬼但没想到她这么恐怖!林琳是被淹死的吗?这是什么水鬼啊!】
【说实话,小学生来这套比成年人恐怖多了,刚刚还是个乖巧小女孩现在变成了什么东西!】
【林琳的功力肯定在之前的橡皮泥之上,比橡皮泥看着强多了!】
【能不强吗!林琳最起码当了二十多年的鬼了!】
后是:
【柠柠!我心软的神!谢谢柠柠救我一条狗命,虽然大家都知道不能怕,但是林琳真的吓人!】
【感谢柠柠!我现在就把柠柠供起来,柠柠虽然偶尔会吓我一跳,但从来不会露出自己的鬼身。】
【不要说柠柠的鬼身!我听说柠柠是出车祸死的,鬼身不会是满身鲜血还横七扭八吧!光想想就很可怕了!救命!】
【但是柠柠是姻缘鬼啊,说不定鬼身是身上缠满了红绳……】
【前面的你是不是在想瑟瑟的事情?】
好在沈桑柠是看不到弹幕的,不然此刻她可能提着刀去把这么想的观众给宰了。确认林琳恢复成原样没有再作怪之后,沈桑柠又回了厨房间,继续洗菜。留下林琳和林溪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林溪咳嗽了一声,意识到现在该怎么出马了。
“你愿不愿意帮我完善这则故事?”
林琳答应了,只是林琳做的不是很好,因为她是个语文不及格的小学生,所以给出来的建议离谱的要命。还说:“这是朱珠的故事,既然现实不能给朱珠一个好结局,最起码在故事里面要让朱珠过上好日子!”
“你这样改还怎么刺激到高老师和狄校长!你想不想知道当时朱珠死亡的真相了!”
林琳安静了下来,最后抿着嘴唇,说了一句:“随便你了!我不管了!”
某种意义上,林琳还是挺小家子气的。
林琳气呼呼跑去自己房间里写作业了,林溪则开始做起了晚饭。刚刚她看到冰箱里面有虾。虾是处理好的,也就是说,是死的。虽然在保鲜里面放着,但林溪觉得它不是特别新鲜。但是想来,家也变不出鲜活的东西。
在一片死气沉沉的世界里,要如何创造出活着的生命呢。
林溪还是决定做点大虾给林琳吃,来安抚一下她激动的心灵。林溪做了麻辣香锅大虾,沈桑柠现在也很能吃辣,所以林溪放了半块火锅底料,等做完撒上葱花之后,满屋里都是辣味,就算是抽油烟机也不好使。
林溪还咳嗽了几声,才将麻辣香锅大虾给端了出去。
沈桑柠去叫林琳,林琳虽然脸色臭臭,但还是出来了,于是一家三口又开始吃起了晚餐。在饭桌上,林溪提起了作为学生最讨厌的话题:“对了,你们今天是不是考试了?考得怎么样?”
这个消息还是魏子期告诉她的,说这周五要进行开学摸底考试,下周三开家长会。想当初,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志得意满,要制定惊艳计划获得老师们的认同,可现在却开始了刺激老师大作战。
可惜这个计划刚开始就破产了,不过她倒是没忘记林琳今天开始来着。
听到林溪的问题,林琳面色一僵硬,光是看她那个反应林溪就知道她肯定没考好。果然,林琳怯生生回答:“就、就那样吧。”
“哦。”
林溪“哦”了一声,没了下文,林琳又想到了之前林溪对自己说的话,也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