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崖坐落在高高的山峰之上,山间浓重的雾气带着五彩斑斓的颜色,瘴气一般弥漫在苍翠的树林之间。
那辆宋识舟租赁的汽车稳稳停在树林间,驾驶员似乎操作不当,又或者过于心急,导致前轮埋进深深的泥土之中。
一辆普通的小轿车,黑色车身,在迷雾茫茫的树丛中非常难以分辨,
mia带着几个人,暴力破门,
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飘出来,看得出车主应该很爱干净,这车上更是干净的可以,搜救队的人进去翻找一阵,结果除了靠垫之外,几乎什麽都没有找到。
可是靠垫又有什麽用
没办法,他们只好扩大搜索范围,
汽车停泊的树林里隐隐有一条小路, mia打着手电筒仔细观察着,一行人沿着小路小心翼翼的走着,
小路的终点是悬崖,
白若薇的脸色变了,
她围着一条奢牌围巾,苍白的面色和因为紧张过度红润的双唇通通被藏在围巾之下,
几个虚虚的脚印印在悬崖边,经过时间的推移後变得非常模糊,如果不是mia足够细心,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白若薇抱着两件衣服,面如土色,
这衣服是她从宋家要来的,宋岚听到这个要求後很吃了一惊, mia说这对白小姐的治疗有益,毕竟上次宋识舟不是冲撞了她吗反正胡乱编了一个理由。
什麽理由都一样。
白若薇神色淡漠,她没在悬崖边停留太久,也没说话,回到了车上。
她坐在车上,缓缓低头,把自己埋进去衣服里,
离开alpha的omega都会有筑巢的行为,可是她现在也是一个alpha,难道alpha也会出现筑巢行为吗白若薇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衣服上带着淡淡的昙花香味,虽然味道已经很淡了,但是她是不知疲倦的坚持着,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白小姐在心里淡淡评价道,
透过半摇下来的车窗,下属们能够看到自家boss奇怪的举动,李宁之愣了愣,可是白小姐的事情,她们从来没有过问的资格。
李宁之回来报告,
“四处都找过了,除了那辆汽车,没有任何别的踪迹了。”
可是汽车上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座悬崖地处三处镇子的交界,如果逐一排查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换句话说,等她们排查结束,宋识舟可能已经去到其他地方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可是她们心照不宣的对这种可能表示沉默,因为白小姐不想听,所以大家,不敢说,
“…再找一找吧。”
白若薇淡淡道。
可是到哪里去找
李宁之有些疑惑,
悬崖就在这里,下面是湍急的河流,车又停在这附近,难道宋小姐还能变成长了翅膀的鸟儿飞走了
mia冲她打了一个眼色,
或许白小姐的意思是,搜寻悬崖。
还没等白若薇下达命令,天空中突然传来几声雷鸣,狰狞的闪电狂暴的席卷着,白若薇怔怔看着天空,丝毫没有反应,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消了所有人的积极性,大家还没有吃饭, mia给衆人分发了方便面和面包,可是又没有热水,所以只能干啃面饼,
白若薇没有干啃面饼的意思,白若薇可以不吃饭,反正她对食物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她一个人坐在车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下雨天加大了搜寻的难度,可是追踪的时间何其珍贵,过了好久, mia穿着厚厚的黑色雨衣走了过来,
雨水顺着她黑色的帽檐往下淌,珠帘一样,
“白小姐,救援队的人已经排查过了…”
mia举起手,她的手里攥着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是在悬崖下的一棵小树上发现的。”
谁会有那麽好的准头,那麽闲的耐心,把这样一件衣服故意扔在悬崖下那棵藤蔓几乎和悬崖长在一起了,就算仔细查看,也根本发现不了。
白若薇接过衣服,
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冲锋外套,看磨损的痕迹,丢失的时间应该不长,
“这个钱包,装在外套的口袋里。”
白若薇木然的打开钱包,她没拿稳,里面的证件瞬间散落一地。
所有的证件,都有一个共同的主人,
mia的脸色变了,
“白,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是…但是你千万要冷静。”
白小姐将这些证件一张一张的捡了起来,
除了能证明宋识舟身份的信息卡以外,她的银行卡,驾驶证,钥匙,甚至是袋装清新剂都装在这个钱包里面,这麽多重要的证件若是都弄丢了,的确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宋识舟向来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她怎麽会把这麽重要的东西落在这里呢
除非她想不开,已经死了。
白若薇突然笑了起来。
她想不开,所以又跳了一次崖,又死了一次,她想不开,所以不珍惜重生的机会,
是她不珍惜,是她傻,是她要自杀,
为什麽疯掉的是白若薇
歇斯底里一般的笑声,白小姐那张宛若天人般光彩夺目的脸在这种时候都美丽异常,她笑得极美,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唇边的弧度宛如三月春花,看了便让人心神荡漾,
她捏着证件上宋识舟的脸,用力到手指发白,
“哈哈哈…这麽拙劣的骗术,宋识舟,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她不是傻子,她只是暂时有些困倦疲乏,宋识舟这在蒙谁呢
她以为她会信,她以为只要让她觉得她死了,她就不会再找下去
做梦。
就算是屍体,就算是一件衣服一抔土,就算是一个墓碑,
她掘地三尺,也要把宋识舟找回来。
她把钱包拍在mia的身上,
“替宋小姐把这些东西收好了,这些东西弄丢了可是麻烦事,她回来应该没有时间一个一个的去补办。”
李宁之快要被她吓死了,
“白小姐,现在我们…”
“闭嘴。”
白若薇淡淡道,
“跟我走。”
白小姐向来是极有涵养的人,虽然李宁之连她的助理都算不上,但她从来都没有苛待过她们这些人,更没有对她说过太重的话,
mia叹了一口气,
这宋识舟到底是什麽来头,值得白小姐,如此疯狂,
还不等她细想,白小姐便独自走进黑暗深处,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迎来黎明, mia擡头看天,灰蒙蒙的云朵将天空遮掩了个一干二净,让她莫名的有些心悸,
这场雨,到底,还要下多久呢
……。
从十三区赶回十四区,最快的交通工具也要一天一夜。
李宁之已经有些熬不住了, mia便让她先回去休息,换几个留在十四区的人来。
十四区的气候常年温和湿润,是终年宜居的欲乐园,湿润温和也同样滋养着罪恶,这里是下城区,无论是治安还是经济,都比上城区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纸醉金迷和罪恶照例上演在十四区的每个角落,而今夜,却罕见的下起了一场夜雨。
车子开进一间老旧小区,一路上不断有住户向他们侧目,
浩浩荡荡的几十个人同时冲上楼去大概是一个很壮观的场景吧,白若薇不想打草惊蛇,她只叫上了mia和随便三四个人,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垃圾腐烂的恶臭味道,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水珠顺着管道滴下来,滴答滴答的响着,
白若薇擦干落在眼角的水,凭着记忆,敲响了那扇记忆中的门,
“找谁啊”一个沉默的男声问道,
mia看了一眼白若薇的表情,
“你楼下邻居,你们家管道漏水了,漏了我家一地,你赶紧开门!”
这是mia的常用借口之一, mia不向李宁之那样喜欢用什麽酒店查房,居委会调解这样师出有名的借口,而偏爱一些很有生活气息的说辞,白若薇听的耳朵都快起茧,
门後的人嘟囔了两句,
“上次不都弄过一次了吗,这次我家可不掏钱啊,搞不好是你们自己整坏的,还四处放赖。”
虽然嘴上不愿意,但门还是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右腿看起来有点瘸,
这麽老实巴交的男人,虐待起自己的女儿来,却是一把好手,
藏在楼道里的两个人迅速闪身而出, mia撑着房门,不让他关上,
“你们…你们不是我家楼下的住户吧…我不认识你们…”
mia想说我们的确不是,可还没等她开口,这男的便被白若薇一把卡住咽喉,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反应,力道之大,让他连呼吸都不能做到,
疼,非常非常疼,像一只即将被宰杀的动物一样,那男的开始激烈的挣紮,并且发出些极为痛苦的呻吟,白若薇神色平常,手背上却青筋隆起,几乎要徒手捏断那男人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的在场衆人皆是一愣,下一秒,白若薇便一把将他扔在地上,
“你是,宋识舟的养父。”
白小姐半蹲下来,缓缓的打量着他,
老实巴交的一张脸,一辈子也没和别人发生过冲突,狸猫换太子这事儿用光了他所有的胆量,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老实人,
白若薇认识他,
其实宋岚依女士很早就动了将陆家接入内城的心思了,为了宋逢玉,为了照顾亲生女儿一副剔透心肠,没人管宋识舟的死活。
宋识舟没像她透露过这些脏事,可是白小姐还是料事如神般阻止了她们,所以这事儿到底没成,所以宋岚依贼心不死,所以在宋识舟出事之前,她又动起了这个该死的念头,
所以刺激到了宋识舟。
白若薇狠狠咬着嘴唇,
她一早把这些人都解决了不就没事了吗何必想着留一线的事情,这不是她的性格,或者她原本也没想着要留一线,她是不是在等宋识舟求她,然後享受被她仰慕的感觉
可白小姐向来不是万人仰慕的人设吗为什麽偏要在宋识舟这里找这点少得可怜的存在感
既然找到了问题的源头,那就说明还有斡旋的余地,就能够解决,毕竟白小姐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碰到什麽不能解决的事情。
一道血痕顺着她的嘴角流下,难闻的味道在嘴巴里绽开,白小姐却兀自不觉,用手擦了擦,
“叔叔,你好。”
熟稔的开场白, mia无奈的闭上眼睛,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你们这群人,既然已经恬不知耻的占用了她的身份,害她困苦无依,又为什麽还要打她,虐待她”
陆父吓呆了,
陆父小小的脑仁儿有点混乱,他不认识白若薇,但从她的衣着打扮上来看这人应该地位不凡,并且听她谈论的事情,句句都和宋识舟有关系,
难她这是宋识舟在内城的朋友
可是当年的事情…这当然…这当然是因为宋识舟她活该啊!
是她自己命不好,她倒霉,谁让宋岚依那时候非要跑到十四区生産,他们家好心收留了宋岚依,还帮她找了接生的人,那麽收她一点点好处,也不为过吧
再说,他们凭本事换掉的孩子,这不是表明他们厉害,他们大获全胜,不管是逢玉的人生还是宋识舟的遭遇,不都是他们应得的吗
不对啊,宋识舟在他们面前向来温顺如绵羊,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她怎麽会认识这麽厉害的朋友,如果是逢玉认识这麽厉害的朋友他们自然会相信,因为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可是就算这人真的是宋识舟的朋友,宋识舟又怎麽敢挑唆她上门寻仇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陆父吓呆了,提起宋识舟,他本能的想要暴怒,就像超级赛亚人只有只有在极其龙珠後才能变身,大力水手只有在吃了菠菜才能够变强壮一样,虐待宋识舟同样刻进了陆父的骨血,可是他现在不敢说话,又因为白若薇身上传来一种高级信息素的味道,他闻不到,但他的皮肤可以感觉得到。
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人。
门口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一个小胖子从屋里钻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女的,那个小胖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紧接着大大的卧槽一声,
“卧槽!”
“你们是谁啊,你们在做什麽,你们怎麽敢打伤我爸爸!”
“你们知不知道我姐是谁我姐可是内城宋家的独生女!你们不怕内城的人找你们麻烦吗”
mia耸耸肩,小胖子立刻被人按倒在地,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骂着,
“我要让我姐把你们都抓走,你们就等着吧,等着进监察院的监狱吧!”
mia烦的不行,一脚下去,小胖子闭嘴了,
她回身,顺便把把门踢上了,
陆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时候也吓呆了,她看着满地狼藉和被压在地上的丈夫与儿子,颤抖着问道,
“你们…你们是谁啊…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来找谁啊。”
白若薇的喉头滚了滚, mia先她一步开口,
“我们来找宋识舟,”
陆母一愣,似乎刚要说些什麽,很快却反应过来,
“我们不认识宋识舟啊…”
陆母想了想,又道,
“宋识舟是谁,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哦,对,对了…”
“宋识舟…我,,,我有点印象,她…她…我从前在她家里做过保姆,然後…然後陪着她去乡下住过一段时间,至于她现在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啊。”
宋家和陆家多年前的那段龃龉,被宋岚依一手保下,为了保全宋逢玉的名声,宋岚依称宋识舟是逢玉的表妹,从小养在乡下,现在才接回内城。
陆夫人可是逢玉的亲生母亲呢,她比宋岚依更顾及自己宝贝女儿的声誉,于是只要有人问起她和识舟的关系,她一概称不认识不知道,总之这里没有宋识舟这麽个人。
白若薇笑了笑,
都说对于监察院的人来讲,时间和耐心是最不值钱的两样东西,可是找不到宋识舟下落的每一分一秒都让她难以忍受,所以现在的她,耐心很有限,
陆父好像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下一秒,陆父那条多年前断过一次的腿,就又断了一遍,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多年旧伤被人拿出来狠狠的再折断一次,这滋味儿恐怕不会好过吧,
陆母尖叫一声,
“你别!!!”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宋识舟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妈妈,我认识她!!!”
她扑到陆父面前,
“别打了,再打这条腿就真的废掉了呀。”
mia冷笑一声,
“妈妈”
“你扪心自问,你配这个称呼吗”
当然不配了。
被戳中心事,陆夫人顿时六神无主,一颗乱跳的心慌乱到几乎要蹦出来,
“这位小姐,我可以配合你,回答你的问题。”
“但是在此之前,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宋识舟的什麽人”
白若薇一愣。
她松开狼狈的陆父,脚步踉跄的来到一面镜子面前,陆家的镜子好像有时间没擦了,照出歪歪扭扭的她的脸,
白若薇的嘴角沾着一些血,或许是她自己的,或许是别人的,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即使面容憔悴,脸色青白,依然美丽如初,俊逸非凡,
真恶心,
她在心里评价道,
又恶心,又狼狈,又凶恶恐怖,一个眼神便让人退避三舍,避如蛇蠍,
怪不得这些人都怕她,恨她,
白小姐轻呵一口气,慢慢抚上自己的脸,
可是这世间,曾有一个人不怕她,也不恨她,
那个人捡到了她,爱上了她,说会好好照顾她,永生永世的爱她,
白若薇相信了。
可是现在,那个人却不见了。
不知何时,白小姐的小臂上多出来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新鲜的血液顺着小臂缓缓流下去,在脚边汇成一小摊,
顾织羽皱眉,面露不忍,
疼吗
白若薇愣愣的盯着哪儿,
还行吧。
她的身体被异能强化过,所以普通的伤放在她身上压根儿没感觉,李宁之说她是铁打的一个人儿,可是白若薇现在其实挺疼的,不过不是伤口,
是心,
她拨了拨淩乱的碎发,侧脸便不知不觉的染上一丝猩红,
陆夫人的疑问回荡在耳畔,白若薇却没有回答,她缓缓回头,俊美的脸配上几道狼狈的血痕,她看向满地狼藉,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我是谁”
白小姐慢条斯理,声音泠然,
“我是她的妻。”
“妻”
陆夫人懵了,陆父懵了,被压在地上差点打起瞌睡的小胖子也懵了,
白若薇突然大笑起来,
“侩子手…我们都是侩子手。”
她对着茫然的陆家人,
“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杀掉她的,侩子手。”
……
陆母是真的不知道宋识舟的下落,她和这个养女没有半分亲密,宋识舟回到内城後她就没怎麽联系过她了,又怎麽知道她的下落
陆父又吓晕过去, mia不耐烦的让他一直保持清醒的状态,那个小胖子嗷嗷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我知道谁知道宋识舟的下落…”
顾织羽从身後拽起他的头发,他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拽掉了,
“陆琦,她和宋识舟关系可好了,前几天还去看过她!!!”
小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她…她马上就要回来了,她每天十点多放学,从学校走回家大概要一个小时,她马上就回来了呜呜呜,你们别打我了,我知道的都说了。”
白若薇看向墙上的那面石英钟,现在距离小胖子所说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十五分钟。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的可以,陆父苟延残喘似的趴在地上,陆母跪在他的身边脸色青白,小胖子眼睛都不敢睁开,瑟瑟发抖,
几分钟後,房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钥匙插进房门,咔哒扭转,门咯吱咯吱的响着,
一个女孩儿出现在门口,
白小姐手中攥着一只玻璃杯,这是从宋识舟的房间里拿到的,她的房间很小,现在被改成了杂物房,里面歪七扭八对着小胖子的衣物,白若薇在一片废墟里捡到了这只杯子,
她随意的拿在手里,陆琦进门的一刹那,似乎万分爱怜一般,这只杯子便被她好端端的放在桌面上,
然後,整张桌子都让她掀翻了,
即使眼前的女孩儿还是少女的模样,可是白若薇也不可能忘记这张脸,那张在宋识舟的病床前,一脸漠然的一张脸,
白小姐的信息素以恐怖的速度增长, mia挡在她的面前,
“白,你先不要冲动,这个人我会让她说出你想知道的事情。”
房门很快被顾织羽反锁了,陆琦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她很聪明,不用任何人开口解释,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麽。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爸爸妈妈和弟弟,陆琦露出一个高兴的微笑,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麽。”
顾织羽拽住她的领子,不想让她说出些可能刺激到白小姐的话来,少女的身形被剧烈摇晃着,可是陆琦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你把他们都打死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两个小时之後,顾织羽说陆琦肯说了。
……
飞鸟镇的这个地名,白若薇一次也没听说过,
再偏僻的地形由于任务的原因她都去过,可是这个位于十三区边缘的小镇子却被奇怪的绕了过去,如果不是因为宋识舟可能会藏在这里,她可能不会来过,
也许是因为连日下雨的缘故,通往飞鸟镇的唯一一条土路被水泡成一滩烂泥,大巴车又停运了,没办法,白若薇只能硬着头皮猛踩油门,坐在副驾驶的李宁之心疼死了,她那辆价值不菲的座驾在烂泥里嘶吼着,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变成一滩废铁。
李宁之在附近休息了一阵儿又很快赶来,她在心里腹诽着,这车白小姐就算不要了也不能这麽浪费,给她也好啊。
好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飞鸟镇。
这镇子的尺寸简直小的有些寒酸了,除了一眼望到头的两条街道以外,便是松散的小平房,
说是镇子,都有些勉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白若薇让mia她们在附近先停留几天,这行动周密的简直赶上一次特别抓捕了,白若薇哑然失笑,何必搞得这麽兴师动衆
其实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陆琦,就算陆琦说的是真话,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笃定宋识舟就会出现在飞鸟镇。
她现在,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内城历代监察长的外表都远不及白若薇招摇,没办法,她是混血人种,天生一头白色长发,所以每次出席活动都要特地染成常见的棕黑色,并且带上遮挡瞳色的深棕色美瞳。
今天她并没有戴美瞳,因为她每次戴那种东西都会眼睛疼,白小姐现在便带着一副黑色墨镜,把红肿的眼皮遮挡得一干二净,
白若薇特地放慢了脚步,可不过片刻就游览了飞鸟镇的全貌,她默背着小镇的地图,也许一会儿派上什麽用场,
她焦虑的时候,就喜欢背些什麽,
这样找下去,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找到她,
她怕宋识舟在这里,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敢让mia带着人搜索。她更怕宋识舟不在这里,怕陆琦是的假消息,怕宋识舟已经身死,死在那场严重的事故当中…而重生不过是她的幻想。
如果她是真的想不开,如果赵一清的消息刺激到了她,如果宋岚依的人逼她太过,如果她又一次发生了意外,真的葬身悬崖…
白若薇抿着嘴唇,几分血腥的气息在口中弥漫开来,
又咬破了。
飞鸟镇不常又外人前来,这里地势偏僻,经济不发达,这里的居民好像也比白若薇想象的更加警觉。
不正常的警觉。
白小姐打扮低调,动作间也没有什麽存在感,几个警觉的居民打量她一阵儿後没看出什麽破绽,也就低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种程度的监视对白若薇来说算不了什麽,她推开一家店门,走了进去。
好像是一家照相馆,店内的装潢十分温馨,与破败的门脸截然相反,两旁的墙壁上挂着里各式各样的婚纱照样片,还有一些小孩儿的生日照,无论是服装质感还是摄影技术都是八百年前淘汰的样式,可是依旧引得白若薇驻足观看。
照相馆的老板见她神色认真,上前介绍,
“这位小姐您好,请问您有拍摄婚纱照的需要吗我们店最近正在搞活动,可以让您享受69折的优惠呢。”
白若薇微微蹙眉,
“我不需要…”
照相馆老板显然没get到这位小姐是多金到不需要优惠的地步,只当她是来拍其他种类的照片,
“这样啊…我们店里还有很多艺术照,我带您看看模板”
说着,老板拿来了很多艺术照的样片,
一张张廉价的婚纱照被老板撤掉了,白若薇的心蓦然颤了一下,连声音也有些莫名其妙的颤抖,
“我还是想继续,看婚纱照的样片…”
老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麽奇怪的客人。
这位小姐虽然衣着低调,神色平常,可是细看下来却觉得面生的很,小镇里就那麽几个人,大部分的居民老板都有印象,那麽她应该不是飞鸟镇的居民,难道是外地来这里旅游的可是如果是旅游,又为什麽要在飞鸟镇这个偏僻的小城拍婚纱照呢难道只是一时兴起
搞不好做不成这位客人的生意了。
老板叹了一口气,现在是婚礼淡季,他们家主要的营业项目就是婚纱照,现在一周也接待不了一个像样的客人,
老板没再纠缠,只好把剩下的婚纱照又摆了上去,
这照片上的每个人都挂着如出一辙的笑脸,很机械,是廉价又脆弱的幸福,可是这样脆弱的幸福她也曾经快要拥有过,白若薇不知不觉的伸出手,隔着相框触摸着那些近在咫尺的笑容,
明明是不同的面孔,可是越看,越觉得是宋识舟和她的脸。
这让她下意识微笑起来,很快,眉眼间便满是颤抖,
她决定换个方向安慰自己,她上辈子爱的那样用力,也许缘分耗尽了也说不定可是她不要这样的结局,她要和宋识舟百年好合,她要和宋识舟长长久久,她要和宋识舟永生永世…难道她的一生这样短暂,几年光景便能妄称一生
她不信。
她不信。
她不信,就没人可以让她相信。
几张相片好像有什麽诅咒一样,白若薇的手如同被电击一般又痛又痒,
突然间,在满墙彩色的相片之间她乍看到一抹别样的颜色。
一副油彩画簇拥在层层叠叠的婚纱照之间,因为画工精良,几乎可以与照片以假乱真,所以没能让她及时发现,
白若薇一愣,拿起了那幅画。
绚烂的色彩涂抹着一个曼妙的影子,是耗费万千笔触描摹的缪斯,她无声的瞪大双眼,因为熟悉的笔触,因为熟悉的色彩,更因为这画上,与自己的长相如出一辙的女人。
这不是宋识舟过去给她画的那幅画吗为什麽…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白小姐有些混乱,她下意识咬着指甲,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总喜欢吃点什麽,白若薇身体僵直,死死盯着画上的每一个细节,
不,不是她。
这画得不是她。
白小姐的拳头攥紧了,
宋识舟在绘画方面确实没有什麽天赋,可她从前只为自己作画,那是歪歪扭扭的一张小相,丢了都没人要的东西,拿出去便会惹人贻笑大方,白若薇嘲笑的品鉴一番,几乎从头数落到脚,宋识舟一边听着一边尴尬的赔笑。
可是那是她的东西,
那是宋识舟给她的东西。
两行泪顺着眼角落下来,白小姐哭得心碎狼狈,若是放在从前,这要是叫某人看了,必得心痛的不知怎麽是好,她的天上月镜中花怎麽能如此伤心难过呢还是因为她的某些原因,可是现在都没有了,某人没有了,宋识舟不在她的身边了,
白若薇几乎瞬间就想回家去把那幅画找出来,和这副比一比,可是根本不用比了,因为那幅画不会被找到,也根本没有什麽可以比较的地方。
宋识舟现在的画工有了很大的进步,这副画跟那幅用笔小气的涂鸦相比简直是一副艺术品,白若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宋识舟给她画画的时候总喜欢盯着她看,她怀疑宋识舟根本不是想给她画画,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偷看她罢了,
她好像又看到宋识舟带笑的眼神,
可她现在,却为别人作画。
白小姐的沉默寂静无声,可是白小姐这样耀眼的人,就算是沉默也依旧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照相馆的小老板见这边好久都没有动静,不禁有些疑惑的走过来,
也许是因为哭得太入迷,白若薇不知何时摘下墨镜,半张脸上泪水涟涟,
店主吃了一惊,
“蓝老板,您怎麽来了”
飞鸟镇上的人只见过蓝老板,上哪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位和她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白小姐呢,可是很快店老板就发现了不对,这女人的气质和她们的蓝池不同,眉眼间的细节也有些区别,
小老板自知失言,还没等开口解释,下一秒,黑漆漆的枪\口便顶上了她的腰眼儿,
“我…我不会为难你的。”
“带我去找你说的那个人,”
……
连日的阴雨过後终于迎来一个大大的晴天,宋识舟把一楼收拾了一下,今天没什麽人来找蓝池买画,或许哪天都没有什麽人来找蓝池买画,所以她下午时偷懒睡了一会儿,宋识舟叫了她好久才把她叫起来。
蓝池喝了一口茶润嗓子,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黏黏糊糊的。
这是给蓝池做的第二幅画了,宋识舟坐在画板前,蓝池不知什麽时候站在她的身後,入秋後气温骤降,蓝池脱掉身上常穿的那件墨绿色毛衣,披在宋识舟的身上,
外套上带着一股好闻的草木香味,像是雨後初霁的味道,又像是烟火燃尽後的硝烟混着灰尘,带着几分淡淡的寥落,
宋识舟垂下眼睛,笑道,
“我还没画完呢,你怎麽就过来了”
蓝池站在她身後端详着,
“当然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女人的声音浅浅的,有些慵懒,
她双手状似无意的搭在画板上,懒懒的打着哈切,宋识舟回头看她,一面专注画作一面分心给蓝池,微笑的表情,眼睛里盛着是的满满的好情绪。
“你要求那麽多,我哪里敢偷懒”
安静的时光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好像永远都会这样过下去一样,可是很快,一声破碎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闲适,宋识舟吓了一跳,隔着玻璃向下看去,
是她。
白若薇站在前廊,满眼都是宋识舟,
“宋识舟,你没死,你果然没死。”
她跋山涉水,费了这麽多力气,想了这麽多办法,
终于再次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白若薇想扑进她的怀里,细细诉说这几天的艰难。
可是她紧接着,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和她,长相如出一辙的人。
“她是谁”
还用问是谁吗
白小姐的神色有些疯狂,就连那双淡绿色的眼睛,与蓝池如出一辙的淡绿色眼睛,都显出些隐隐的猩红。
她不需要知道宋识舟是否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因为无论她是否保留,她都会将宋识舟带回到自己的身边,她和宋识舟分别的时间太久了,孤独的时光让她设想了太多种重逢的画面,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事想做,
可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出现在她的面前,用从来只会看向她的温柔眼神,看向另一个人,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那个人,
然後冷漠的,看向满身狼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