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不是那个。”
晚饭后，中意坐在沙发前，怀里抱了一份装得很满的水果酸奶碗。
他对着祁郁不大开心地问，“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喵？”
三百二十一岁的小猫咪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吗？
祁郁刚刚在厨房刷过碗，解下围裙挂好，坐去猫猫右边。
他眉回答，顺手拿了叉子，从水果碗里叉了块火龙果，塞进后者口中。
“甜吗？”
他笑眯眯地问。
“唔，”中意嚼了两下，吞进去，很矜持地评价，“还可以。”
那就是好吃的意思。
祁郁笑着，揉了揉猫猫的发顶。
刚刚洗过澡，发梢被吹得半干，带一点潮湿的水汽，湿漉漉地蹭在指腹上，很轻地捻一下，痕迹就消失不见。
“不要转移话题！”
中意回过神来，小狗一样地左右甩了甩脑袋，把祁郁的手掌甩下去。
“人类。”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祁郁：“……”
好的，中二猫猫又上线了是吧！
“没有故意不让你说完。”
他从碗里又叉了块哈密瓜，继续投喂坐在手边的猫猫。
“因为呢……”
“小猫咪的年龄是很私密的事情，”
“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
中意一双眼睁得圆圆。
“为什么喵？”
猫猫白皮书里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一点。
祁郁看了一眼很认真在听的猫猫，顿了下，还是选择屏蔽掉自己的良心。
“因为只有两个人结婚的话，才会问到年龄。”
对不起了，义务教育！
“？？”
中意的表情里带了那么一点怀疑，“真的吗？”
总觉得听起来不大靠谱。
祁郁迎着他的视线，用十二万分笃定的语气对他讲。
“是这样的。”
“只有哪一天，你想和谁结婚了，才可以告诉他你的年龄。”
中意：“……可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哎！”
。
祁郁：“……”
事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了呢。
“那怎么办？”
中意明显已经全然相信了他的话，在一瞬间变得忧心忡忡起来，连手里捧着的水果酸奶碗都不香了。
“我没有想和谁结婚。”
猫猫抿着唇，密茸的眼睫止不住地颤，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都没有人教过我。”
“我不知道。”
他想一想，简直要难过极了。
他才刚刚变成人，还没有怎么尝过人类做的好吃的，没有把自己吃胖，怎么就要结婚了呢？
有家室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而且，人类结婚之后是要生小宝宝的。
他甚至还没有学过怎么生小宝宝。
会很痛吧？
“可以不结婚吗？”
中意抱着怀里的碗，眼巴巴地看向祁郁。
“我才只有一点点大。”
他用食指和拇指，对祁郁比了一个很小的一点点手势。
“而且……”
猫猫绞尽脑汁地想理由。
“你说过的。”
“不可以早恋。”
圆圆的含着水光的一双眼很期盼地盯着祁郁，当作救命稻草一般。
想想办法吧人类！
祁郁：“……”
这很难讲。
欺骗猫猫的负罪感和被猫猫拒绝结婚的一点很微妙的不爽混在一块，有点五味杂陈。
所以人真的不能随随便便对小朋友撒谎。
祁郁想，回旋镖真的会扎到自己身上。
他把那点莫名生出的不开心抛到脑后，抬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安抚性地夹了下猫猫的耳垂。
“没关系。”
他低声讲，”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我可以假装没听到。”
指间触感温软，祁郁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弯起来。
“这样就没有人类知道乖宝的年龄了。”
中意的眼睛蓦地一亮，“还可以这样吗？”
“那，算是作弊吗？”
“这个的话，”
祁郁拖长了音，眼看着自家猫猫连呼吸都屏了起来，才忍不住笑。
“我答应的。”
“就不算。”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
“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他顿了下，对上猫猫亮晶晶的一双眼，微微笑着，伸出小指。
“不信的话，要不要拉勾？”
“唔……”
中意很轻地鼓了鼓脸颊，矜持道，“不用了吧。”
嘴上说着，手指却很不听话地偷偷溜了过去。
在一旁伸来的小指上试探着碰了一下。
白皙修长的手指勾在一处，打秋千一样，轻晃两下，又松开。
“好了。”
祁郁讲，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放去身后。
停了一瞬，很轻地在指腹上捻了捻。
“祁郁，”
中意重新捧起来水果酸奶碗，很大方地叉了一块火龙果，递去后者嘴边。
“你真是个好人。”
祁郁：“……”
他有些哭笑不得张开嘴，把火龙果吃掉，和猫猫商量。
“要不要换一句夸？”
他讲，“你之前夸宋奇也是这句，”
“总不能我和他一样的待遇吧？”
也是噢。
中意收回叉子，很认真地想了一下。
人类照顾了猫猫很久，虽然有时候没有眼力见儿，需要猫猫从旁提醒，但大体还是很优秀的。
值得鼓励。
于是猫猫挥了挥手，很慷慨地又送给人类一块火龙果。
“祁郁。”
“你真是一个好的伙伴。”
祁郁：“……”
成吧——他哭笑不得地想——伙伴就伙伴好了。
总归，他在猫猫面前终于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了。
***
海边的白沙滩上搭了一条木质栈道，紧挨着栈道的就是竹溪镇上唯一一条酒吧街，也是镇子里年轻人常消遣的去处。
说是酒吧街，也只有两三家叫得上名的小酒馆而已。
宋奇选的那一家在酒吧街尽头，名字叫做“下酒”，装潢十分简洁。白色的贝壳墙搭配蓝瓦顶，门外用木栅圈了小小一片花圃，栽五颜六色的波斯菊，挤挤挨挨一片，很是热闹。
取了这样的名字，白天做的是咖啡馆的生意，到了晚间才改头换面。
酒馆是半开放式，外头搭了露台，安置了几套细藤桌椅，角落里安一个小小的圆台，摆着高脚凳，请来的驻唱歌手就在那里弹吉他唱歌。
顾客有想听的，只需要抬抬手同歌手示意一声，凡是会唱的曲子，几乎没有不答应的。
店里养了只圆滚滚的柴犬，叫“小柴”，很漂亮的橘黄色，会踮起两条腿，对着来往的客人作揖，讨糖果吃。
“它只是比较亲人，不凶，也不会咬。”
去时的路上，祁郁牵着中意，同他小声交代。
“到时害怕的话，就躲到我背后。”
“找个机会，我们就偷偷提前溜走。”
猫好像天生是有点怕狗的吧？
祁郁不太确定。
毕竟自家这只猫猫实在有些与众不同。
他可还记得中意在院子里骑着羊毛卷狗狂奔的往事，说是历历在目也不为过。
“狗而已。”
中意很不服气地抿了抿唇。
“我们猫猫从来都不会怕狗的。”
“我会自己来。”
猫猫这么高贵的生物能被狗吓走吗？笑话。
他决定今晚就让祁郁看看猫猫的实力。
***
这个想法终止在小柴扑上来的那一刻。
“祁郁！”
中意很冷静地抬起头。
“你来解决一下它。”
“嗯？”
祁郁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挪去自己背后的猫猫，戏谑地挑了下眉。
“不怕狗？”
“自己来？”
“不要看我！”
中意咬了咬嘴唇，凶巴巴地拿手指按着祁郁的额头，要把人戳回去。
“你看它。”
他对着那条滚圆的，正伸着舌头万分热情地蹦跶的柴犬指了指，声音有一点底气不足。
“我们猫猫……从来不会怕和自己一样大小的狗。”
比如羊毛卷狗那样的。
可这种一大团的……
中意很难得地卡了下壳，决定还是交给人类来处理。
“还敢往前走吗？”
祁郁感觉到后背紧贴着的一小团人形，不由得笑，连带着声音都放软了两个音调。
“要不要我抱你过去？”
从他们站的地方到小酒馆门前还有一小段距离，圆墩墩的小柴正尽职尽责地守在眼前。
“不要！”
抱的话肯定还要绕到人类的身前去。
开玩笑，那只胖狗还守在那儿呢。
他有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手掌按在祁郁背上，四下环顾之后，小声地对后者讲。
“你弯下来一点。”
眼前直挺的背脊微微沉下一个弧度，猫猫衡量了一下距离，一咬牙，跳去了祁郁背上，一双手臂牢牢地环在了后者项间。
祁郁下意识地伸出手，托在了背上人的大腿上。
而后很轻地呼了口气。
万幸！这次没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可以了。”
中意趴在祁郁肩头，自欺欺人地遮住了脸，蹭了蹭鼻尖，声音有些闷闷地响起。
“现在过去吧。”
“好。”
祁郁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很轻的笑意。
他拿鞋尖轻轻拨了拨眼前撒欢的狗狗，示意它往一旁去，而后小心地背着猫猫，一路走进了酒吧。
柜台调酒的小赵正在空闲时候，无聊地掷骰子玩儿，看见祁郁，忙收起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小鱼哥，好久不见。”
祁郁做的章鱼小丸子味道好，他早晨下班时，总爱拐过去买一盒当早餐吃，一来二去，也同祁郁熟识起来。
“这位是？”
打完招呼，他看向祁郁背后背着的少年，不免有些好奇。
“我弟弟。”
祁郁微微一笑，答着，顺手将人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噢噢，”小赵反应过来，看他俩的情况，热心问道，“弟弟这是怎么了？”
“崴到脚了？”
“药箱里有红花油，需要的话我拿过来。”
“不用。”
祁郁摆摆手，朝着刚刚从门口跑进来的小柴指了指，“小孩儿胆小。”
“有点儿怕狗。”
中意对胆小这个词很不满意，于是在沙发后报复性地揪了揪他的手指。
被祁郁反手握住了手腕，很轻地在掌心挠了挠。
“嗨，”小赵松了口气，“早说呢。”
他对着中意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我这就给它关进去哈。”
中意坐在沙发上，脚尖很轻地在地下点了点。
想了下，对着小赵讲，“谢谢。”
“不客气。”
小赵在酒吧里呆久了，少见这样好看还乖的小孩，听见这一句，忍不住就对祁郁玩笑道。
“小鱼哥什么时候有这么乖的弟弟。”
“藏在家里也不见带出来。”
祁郁随手揉了揉中意的发顶，顿了下，低低笑了一声。
“刚有的。”
***
没几分钟，宋奇约好的人陆陆续续就到了。
工作日晚上，小酒馆没什么别的生意，几人贪凉，在露台拼了两张桌子，叫了两打白熊两打科罗娜，并着汉堡薯条炸鸡之类的小食，吹着海风聊天玩桌游。
中意作为在座最高龄的猫猫，没被允许碰酒。
祁郁替他点了杯玛格丽特，浅樱桃红的混合果汁盛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杯口上插了半片柠檬，还额外多放了柄小纸伞。
“我成年了！”
中意咬着吸管，很不满意地拿手敲了敲杯子的玻璃外壁。
“为什么不能喝酒。”
虽然果汁也很好喝啦，但是他也想尝尝别的嘛。
“没有为什么。”
祁郁从杯口取下小纸伞，随意地捏在指间转了一圈，抬手一比划，插在了猫猫的耳朵边。
啧，还挺好看。
“你见哪只猫猫喝过酒吗？”
中意拿吸管对着沉到杯底的柠檬片一顿乱戳，很愤愤不平地讲。
“祁郁，你这是独/裁。”
“是要被推翻的行为。”
“嗯，”祁郁很好脾气地应了一声，“所以你要起/义吗，猫猫勇士？”
“用不用帮你想个口号？”
中意：“……”
这个人类真的很过分！
他决定三分钟之内都不要再和祁郁讲话了。
小柴被主人关进了露台边的笼子里，很无聊地支着圆圆的脸，拿爪子“嚓嚓”地扒着笼子边自娱自乐。
中意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点。
“狗？”
他试探着叫了小柴一声。
小柴橘黄的耳朵扑棱两下，“嗖”地一下把头抬了起来，很热情地看向出现在笼子外的新伙伴。
“呜汪！”
你好呀，美丽的小猫咪！
虽然这只猫咪长得和其他猫不一样，不过味道还是错不了的。
中意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它眼前，往下点了点。
“不许凶我。”
他很严肃地对小柴讲。
“汪汪！”
当然，美丽的小猫咪！
小柴很兴奋地站起身，转了一圈，又趴回笼子上，隔着笼子朝中意摇尾巴。
唔，还不错。
中意表示满意，伸手进去，很轻地在它头上拍了拍。
果然，这世界上就没有猫猫驯服不了的生物。
【作者有话说】
天真猫猫头再次被骗
中意:是时候装一个反诈app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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