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丽有些犹豫道，“伯克利阁下，您是真的要将布料卖到这个价格吗？是否有些过于便宜了？”
伯克利也不是很理解，这是妖族定下的价格。
皮温淡淡，“就是这个价格，没什么问题。”
这个价格对于此时的妖族来说已经是暴利了，毕竟除去精灵族手工费，这几乎就是无本买卖。
因此，他们还是定了个不算离谱的价格。
这个价格正好卡在大众能接受的极限，再高一些能买得起的人数就会少很多。
易思丽见皮温十分肯定，也就不再说什么，而是两眼放光道，“那么，这位先生，我们可以先买一些吗？”
这可是比石云纱好太多的布料，却只卖石云纱二倍的价格，就算自己不穿，等精灵族这一批售罄，价格肯定会飞涨，到时候卖出去也是好的。
“可以，不过一人限购两匹。”皮温抬眼看了易思丽一眼。
易思丽欢呼一声，连忙在心中清点家中可以动用的财产。
除去维持生活所需的，他们可以用的还有约四千铜币，能买十匹左右的布料。
但是他们家里一共只有四个人，最多只能买八匹。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以，对你们限购可以放宽一些，每人可以买三匹。你们可以先挑选，给你们留着。”皮温声音沉静。
“我可以让我的儿子和女儿也来买吗？”易思丽见皮温并不是很难说话，忍不住道。
皮温瞥了她一眼，让她心中一惊，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不用了。”
但皮温并没说什么，而是轻轻嗯了一声。
太好了！易思丽兴奋极了。
这样就是十六匹！
她看着满柜台的布料，几乎挑花了眼。但不敢让伯克利和皮温多等，还是匆匆选了几匹，大致计算过，将预算花得一干二净。
薇尔也是如此。
“今天让你的丈夫也留下来帮忙吧，都有报酬。你们将价格记熟，我先给你们讲讲。”
皮温端起伯克利给他倒好的仙露茶，轻呷一口，悠远的茶香在店里飘散。
“我们售卖这个布的单位是四分之一匹，也就是说，一匹布最多分成四份，顾客可以选择买几份，但一份中间不可以再切割。”
几人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各种布料加起来一人不能超过两匹，这是限量。因此，这中间就有很多种组合方式，每种的价格都不同。”
“例如，顾客买四分之一匹纯色薄布料，二分之一匹纯色厚布料，四分之三匹厚花布，二分之一匹薄缂丝布，价格是多少？”
易思丽和薇尔阿姨在脑子里拼命计算，而他们的丈夫甚至都没听清楚，此时眼里都是迷茫。
皮温等了半天，无人回答，他不由地啧了一声。
站在店中央的几个人瞬间冒出冷汗。
“是五百七十五铜币，先生。”见易思丽满头大汗，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十分紧张，在一旁偷偷听着的肖恩怯怯开口。
嗯？
皮温惊讶地看向这个小孩子。
小男孩的脸色唰一下红透，又躲回了他姑姑的背后。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皮温努力和蔼对肖恩道。
但肖恩还是有些害怕这个一脸严肃的爷爷，只是小声，“我叫肖恩，六岁了。”
皮温的眼睛眯起。六岁的人类孩子岁数还很小，按照这片大陆的教育水平，应该不会教导这些计算。
没看连他的姑姑都回答不上来。
那就是，肖恩天生对数字十分敏感。
太好了。皮温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对数字敏感，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啊。
比伯克利聪明多了。
伯克利还不知道皮温正在想什么，他见皮温杯中的茶水喝光了，又从他们随身带着的琉璃小壶中倒了一杯，殷切地递给了皮温。
皮温接过，但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一边，继续和肖恩搭话。
“那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能答上来吗？”皮温板着脸道。
肖恩从姑姑腿边探出头来，犹豫应声。
皮温就随口给肖恩出题。刚开始还是这些布料的价格，奈何肖恩对答如流，甚至因为他的紧张心情消散，速度甚至越来越快。
皮温眯了眯眼睛，加上了粮食的价格，肖恩的速度也没有丝毫降低。
到了最后，皮温甚至随便加上了几十种商品的价格，肖恩虽然慢了些，但还是回答地十分准确。
直到肖恩的头上出了汗，回答错了一个问题，这场突如其来的考验才随即停止。
皮温见面前的小孩因为回答错了一个问题而惴惴不安，大笑出声。
“易思丽，你的侄子愿不愿意今天在店里帮帮忙？”皮温抬头，问紧张地站在一旁的易思丽。
易思丽在这场考验的最开始有些懵逼，但随着考验的进行，她逐渐明白过来，甚至生起了一丝期盼：
这位让精灵族都十分尊敬的先生，莫不是向将肖恩收为徒弟？
此时听到这话，易思丽难免有些失望。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打起精神道，“当然，当然可以。”
皮温长老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而是将因为计算错误还在难过的肖恩拉在身旁。
“肖恩，今天帮我算一算布料价格好不好？”
肖恩见皮温脸上勉强挤出的笑意，抖了一下。
实在是，平常不笑的人笑起来总是有些吓人的。
但感受到了皮温身上的善意，肖恩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皮温抬头，拍拍手，对伯克利道，“好了，准备开门吧。”
伯克利迟疑，“不再让易思丽他们继续学习了？”
皮温冷嗤，“连个六岁小孩都不如，就算了，还是就做一些搬运和裁剪的工作就行。算账统一让我和肖恩来。”
伯克利点头，但随之又懵逼，“皮温阁下，那我呢？”
皮温瞥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还用我说？”
伯克利吃了个钉子，傻笑了一下，准备开门。
他边开门边道，“那这次怎么宣传啊？还是像上次一样，这次摆几匹布料在门口？”
“不用宣传。”皮温淡淡道。
正在开门的伯克利没听清，他问了一声，“什么？”
但转回头后，他就吓了一跳。
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但诡异地并不出声，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
伯克利吓到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他才听到了皮温幽幽重复的那句，“我说，不用宣传。”
伯克利都不敢动作，生怕人群涌上来。
他现在当然明白了不用宣传，这幅场景哪里还是需要宣传的样子啊！
但他不明白，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
他们这次甚至没有将车停在前门，而是从后门进来的，他们哪里来的消息？
“不要低估信息的传播速度，伯克利，这是我今天要给你上的课。”皮温坐在柜台后，慢吞吞道。
随着皮温出声，似乎打破了什么无形的平衡。
门外安静的人们瞬间嘈杂。
“精灵先生，是新的粮食来了吗？”
“精灵阁下，我各要二十斤！”
“精灵先生，我家主人想邀请您上门做客！”
……
混乱的人声瞬间冲击着伯克利的耳朵。
店内的四人见门口的拥挤，连忙上前帮忙。
肖恩像是被这个场景吓到了，瑟缩到皮温身边。
“肖恩，你可以叫我皮温老师。今天就坐在我旁边行吗？”
肖恩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慢吞吞爬到了柜台后面的另一个椅子上坐着。
门口的人们还在各说各的，十分吵闹。
直到伯克利示意易思丽的丈夫使劲敲了一下门板，众人听到巨响才终于安静一瞬。
伯克利抓住这瞬间的安静，冷着脸道，“各位都冷静一下。今天没有粮食。”
众人发出了巨大的惋惜声音。
有人想要追问，但被伯克利一个眼神吓住。
“粮食大概会在七天后到货，今天的店里是一批植物布料。”
众人纷纷惊讶。他们向前拥挤的动作都谨慎了很多。
植物布料？这不是奢侈品吗？
听闻这话，很多自认为买不起的人失望离去，但更多人留了下来，想要看一眼代表着名贵的植物布料。
伯克利见众人不再拥挤，让几人去店里将每种布料裁剪四分之一匹下来，拿过来展示。
“这是妖族和精灵族一起发现的新布料，名为霞晖麻布。”伯克利大声道。
易思丽和薇尔则捧着布料在门口展示了一圈。
众人的惊呼声更大了。
这些颜色鲜亮的布料，就是传说中的植物布料？
好漂亮！
伯克利甚至在人群中挑了几个看上去干净的人，摸一摸霞晖麻布。
那几个人紧张地将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才小心地将指尖放到了布料上。
只一放上去，他们表情就空白了。
好软，好滑。
像婴儿的皮肤，像清晨的云雾，像汩汩的水流。
“好软，像是云朵一样。”一个人呆呆道。
“石云纱和这个布料比起来，就像是粗糙的树皮。”另一个人附和道。
众人更惊叹了。
“原来植物布料是这种手感这种颜色！怪不得贵族老爷们喜欢。”
“贵族老爷们天天穿这个，怪不得皮肤都细致无瑕。”
“我之前见过植物布料，那是一个大贵族穿着的，但是感觉颜色没有这个漂亮。”有人迟疑道。
“我摸过植物布料……感觉这个更细腻？这应该是我见过最好的植物布料了。”旁边的人听见他的话，应和道。
二人抬头一看，好嘛，都是城中小贵族的仆人。
围观的人们也认识这二人，一时间讨论地更加热烈。
毕竟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大贵族，除了城主，就是城中的小贵族们了。
这时小贵族的仆人却说这种布料比他们见过的更好，他们不由更加惊叹。
见众人讨论地热烈，伯克利十分满意，继续大声道，“安静一下，我和大家说一下这些布料的价格。”
围观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想知道贵族仆人见过的最好布料会是什么天价。
“布料分成了两种，顺滑的和厚实的。一匹宽一恩可，长十恩可，每匹布料最多分成四份售卖。一匹顺滑纯色布200铜币，厚纯色布250铜币。顺滑花色布250铜币，厚花色布300铜币。顺滑缂丝布350铜币，厚缂丝布400铜币。”
随着价格一一报出，围观的人们安静到落针可闻。
他们彼此对视，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惊讶来。
这个价格是真实的吗？
他们不敢相信，但也不敢第一时间问出口。
直到有人鼓起勇气问，“精灵阁下，这个价格，是一匹的吗？还是四分之一匹？”
说实话，这个价格就算是四分之一匹对于它的质量来说都算是便宜的了。
“一匹。”伯克利肯定道。
底下瞬间哗然。
来不及多想，没有带够钱的人瞬间回头，向着家的方向狂奔。
几乎是片刻之间，店铺门口就剩下寥寥几人了。
伯克利挑眉，但也能理解。
毕竟，他们本以为是来买粮食的，而粮食早早就限购了。他们当然不会在身上带太多的铜币。
只有门口的贵族仆人和游商身上有足够的钱财。
一个贵族的仆人傲慢开口，“每种颜色各要二十匹，快些。”
“抱歉，每人限购两匹。”伯克利冷静道。
“你！”仆人怒目而视，却在看到伯克利特征性的尖耳朵的时候瞬间熄火。
谁敢得罪精灵啊。
他讪讪地将每种布料都要了一些，凑够两匹，抱着布料快步离去。
这个事情要尽快让主人知道！
其他贵族的仆人对视一眼，不敢造次，也按照同样的方式购买。
他们买好之后，都匆匆离去，想来是去汇报给主人了。
但伯克利和皮温都不在意。
直到看到了十来个小孩子来购买布料。
他们每人要两匹，都是同一价格的，而不是将这两匹拆开买。
伯克利将布料交给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看着他走出店门手中的布料就被一个打扮富贵的游商身边的仆人接走。
伯克利看了那个游商一眼，没想到钻了空子的游商并不心虚，还冲着他友善地笑了一下。
伯克利收回视线，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能钻上空子是他的本事。
很快，回家取钱的人们就匆匆而来，直奔柜台。他们甚至不敢仔细挑选花色，就怕说迟了就没有了。
幸好精灵族的审美一向不错，这些布料都十分美丽。
店里一直忙忙碌碌到傍晚，直到夕阳西下，店铺关门，几人才能休息一下。
伯克利将提前准备好的饮料端了上来。
当然不是仙露茶，这可是皮温长老的宝贝，谁也分不到的。
是青薄荷甜水。
他招呼已经汗水浸透了衣服的几人喝水。
几人迟疑地端起琉璃杯，抿了一口杯中青绿色的饮料。
这一口下去，都打了个激灵。
为了提神，这个薄荷蜜水放了偏多的薄荷叶，入口的第一时间就直冲头顶。
仿佛下了场大雪，滋润了燥热的口腔。
之后才是甜滋滋的味道泛了上来。
几人认真地将这杯蜜水喝完，小心翼翼地将从未见过的琉璃杯放稳在柜台上，才抱着布料离开。
临走前，皮温突然开口，“明天让肖恩继续来。我要再观察几天。”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易思丽喜上眉梢。
“好，皮温阁下，感谢您的善良与慷慨。”易思丽抱着已经开始犯困的肖恩，给皮温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
她要快些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哥哥。肖恩如果能跟着皮温学习，前程就有了！
皮温等众人都走了之后，才放下自己的架子。
“嘶——”端坐了一天，现在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伯克利去车上取今天的晚饭了，此时店里就他一个人，他站起身，准备关上店门。
但在他即将将门扉关上的时候，竟然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在黑夜中冲入店铺。
“这里有一个猫兽人是吗？”
猫兽人？说的是猫时柒？
皮温皱眉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警惕。
但没想到女人得到他肯定得回应，瞬间卸了力，瘫坐在地上。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她口中不断低声哀求，眼睛却看向外面，目光中都是惶然。
皮温就着灯光皱眉看去。
却见女子解开斗篷，底下，赫然是一个长着猫耳的女人！
向下看去，三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崽，被她紧紧搂在怀中。
皮温脸色骤变，一把关上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