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顾君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回暖,耳畔也多了一些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那种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是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响声。
他慢慢睁开眼睛,朦胧中,似乎看到一个人正俯身看着自己。
是谁?
看不清……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这才隐约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二哥?”
听出他话音中的情绪,顾君祁帮他掖了掖被角:“怎么,看到是二哥,很失落?”
“怎么会。”他讪讪一笑。
话虽这么说,他却掩盖不住脸上的失落感,昏睡前,他似乎看到了小师叔,醒来时,自然也希望身旁的人是他。
只是现在一看,应该是他出现幻觉了。
想着,他下意识摸着胸口,突然,脸色一变。
“二哥,我的沉莲呢?”他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胡乱摸着:“我分明记得放在身上了,怎么会没了……”
顾君祁看他慌乱的样子,无奈谈了一口气。
抬手弹了他的脑门一记:“沉莲沉莲,你差点连命都没了,还惦记那东西作甚?”
“那可是小师叔的救命药引,我不会是弄丢了吧?”他越发慌乱:“不行,我要回去找找。”
眼见他掀开被子就要穿鞋,顾君祁头疼地把他按回床上:“找什么找,已经炖上了。”
“炖?”顾君麟一脸茫然。
“不炖,怎么给你的小师叔吃?”
“可小师叔不在这里,即便是炖了……”话音刚落,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小师叔来了?”
顾君麟抬眸对他挑了挑眉:“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回来的?”
原来真的是他。
不是幻觉,真的是小师叔。
他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白嫩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着被子,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顾君祁:“那小师叔呢?他在外面吗?”
“昏过去了。”
“什么?”刚躺下去的他又弹了起来,抓着顾君祁的手腕:“他,他怎么了?是凤凰蛊又发作了吗?”
他力道向来不小,被他这么一抓,顾君祁的脸色瞬间一变。
“疼……”这个字几乎是从顾君祁的牙缝中蹦出来的。
顾君麟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力气太大了。
“二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连忙松开自家哥哥:“不过小师叔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
顾君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没好气瞥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弟弟。
“你先坐好。”他转了转手腕,抬眸看向顾君麟:“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
顾君麟缩了缩脑袋,没敢反驳。
等手腕上的疼痛舒缓些许,顾君祁才拉个凳子到床前坐下。
“好了,现在,我一个个回答你的问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首先,你的小师叔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单纯的晕过去而已,没有生命危险,第二,他在隔壁房间,等你好些,随时可以去看他,第三……”
顾君祁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你这里面的东西,也要取出来。”
他愣了愣,随后才意识到顾君祁说的是凤凰蛊。
“可是,我从未有过小师叔那种症状,也要取出来吗?”顾君麟有些疑惑。
重生这么久,他额间上的凤凰蛊一直很安分,若不照镜子,根本察觉不到这个东西的存在,为何也要取?
“这东西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现在手上有沉莲,一起取了是最好的。”顾君祁仔细给他分析:“而且那个银仙儿也说,凤凰蛊发作只是时间问题,玄净之所以这么早,只是因为他身上种下太多蛊,互相影响,才提前了发作期。”
说罢,他拉着顾君麟的手:“麟儿,你知道二哥是最疼你的,听话,让银仙儿帮你把蛊取出来,好吗?”
“可是……”
叩叩叩——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二皇子,是我。”
“他来了。”顾君祁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一下,我去给他开门。”
不一会,他便带着银仙儿走了进来,此时的银仙儿手中,还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边摆着一些刀具和纱布。
“这些……是用来取凤凰蛊的?”仅一眼,他就猜出了这些东西的用处。
银仙儿放托盘的动作一顿,侧头对他笑了笑:“殿下不必担忧,不疼的。”
不疼?
那明晃晃的刀,怎么看,也不像是割不疼的样子。
银仙儿在桌上点了一支蜡烛,用刀具在上面烧了一下,随后才拿着刀具朝他走来。
看着那锃锃发亮的刀口,顾君麟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
察觉到他这细微的举动,银仙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轻轻在床边坐下:“殿下别怕,玄公子体内的凤凰蛊已全数取出,喝下沉莲汤,已经睡下了,您身上只有一只蛊,比玄公子的更加简单,不会有事。”
听到玄净的名字,他眼睛瞬间一亮:“小师叔,他还好吗?”
虽早就知道顾君麟的心中只有玄净,却没想到他对玄净的感情会这么深。
银仙儿先是一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轻声安慰眼前的少年:“他很好,等身后的伤口恢复,便可以与殿下动身回宫了,殿下若想与玄公子白头偕老,这体内的凤凰蛊,还需尽快取出才行。”
“行,我取。”想到玄净,他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勇气:“来吧。”
顾君祁本还准备了另一番劝他的说辞,毕竟顾君麟怕疼是出了名的,平时摔个跤都能嗷两天,现如今在脑子上开刀这种事,他竟然在短短几刻钟内应承了下来。
他瞬间觉得,玄净这个人有些危险。
不过想归想,他心里也清楚,玄净这个人,最是安全,毕竟他的眼里,除了他弟弟,便再无其他。
如此,甚好。
取凤凰蛊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紧紧是一条蛊虫,银仙儿就花了一个时辰才夹出。
虫子离体的瞬间,他立即把沉莲给顾君麟灌了下去。
不知是浮盈还是沉莲的缘故,刚把药喝下去,他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首先看到的,竟是玄净的脸庞。
他先是一怔,随后有些不敢相信地慢慢抬手,刚要碰到对方的脸颊,对方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轻轻放在那柔软的脸颊上。
“殿下,是我。”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那般轻柔:“我来了。”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轻,顾君麟听着,有些不敢相信:“小师叔,真的是你?”
像是做梦一样。
“是我。”玄净缓缓弯下腰,靠在他的胸口上:“我来接殿下回家了。”
他抬手轻轻抚摸在玄净的脸颊上,鼻子不由得一酸,先是哽咽,随后啜泣,最后便大声哭了起来。
玄净最是见不得他的眼泪,一见他哭,便乱了手脚。
手足无措地又是安慰又是帮他擦脸。
与此同时,本想过来看望顾君麟的公孙少卿站在门外,双手握拳,最终,转身离去。
银仙儿远远看到这一幕,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折入屋内,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绑在背上,打开窗户,催动轻功快速飞离客栈。
另一边,正与纪单说话的顾君祁察觉到一样,抬眸看了一眼银仙儿离开的方向,随即,笑了笑,继续与纪单说话解闷。
银仙儿的离开,顾君麟并不意外,从当初他出现在皇宫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们始终不是一路人。
玄净伤势好转,他们便启程回京。
回到京城后,公孙少卿便告别他们,独自回家去了,而纪单却随着他们一同入了宫,被顾君祁连拐带骗地带回了自己的府邸。
皇帝得知顾君麟回宫,刚下早朝,便急急忙忙地来了东宫。
看到顾君麟,又是骂,又是哭,又是应允无论顾君麟想要什么,都给他,只求他不再离宫。
趁着这个机会,被玄净教坏的顾君麟提出要娶玄净为妻,并立为太子妃。
皇帝本不愿意,可又怕玄净带着顾君麟乱跑,便提出条件,只要玄净立誓终生不出京城,便答应这门亲事。
玄净毫不犹豫应下。
次月中旬,顾君麟以正妃之礼,迎娶玄净为妻,震撼整个萧国。
同月,宰相独子公孙少卿削发为僧,于归元寺出家,不再过问俗家之事。
同年11月,大皇子向尚书嫡女林语儿下聘,十二月,两人完婚,次年,孕有一子,过继于顾君麟名下,取名顾白溪。
次年,顾君祁向皇帝求娶纪单,被皇帝一顿臭骂后,又挨了三十大板,实打实地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本来纪单对顾君祁有些害怕,但瞧见顾君祁为了自己受罚,心中不忍,便悄悄到宫中照顾顾君祁。
却不曾想,这厮伤只伤了屁股,却没伤别的地方。
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了床上。
据说两人那啥的时候被皇帝和纪家老将军撞见,双双捂脸而逃,最终,在两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下,还是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两个月后,皇家又多一男妃。
五年后——
十九岁的顾君麟牵着五岁的顾白溪在房中玩耍,两人正玩的开心,顾君麟身前突然多了一道阴影。
他正想回头,身子却突然被人腾空抱起,吓得他下意识搂住来人的脖子。
被他扣住脖子的瞬间,来人忍不住一笑。
“麟儿还是和以前一般胆小。”
顾君麟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回头瞪着抱自己的人:“孩子还在呢!”
玄净瞥了一眼脚边不停喊爹爹的小不点,眉头轻挑:“大爹爹要和二爹爹玩躲猫猫了,溪儿能出去一下吗?”
顾白溪听到这话,小嘴立即憋了:“大爹爹每次都这么说,不行,溪儿也想玩。”
“不行,这是大人的游戏。”玄净单手抱着顾君麟,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溪儿如果乖乖去院子里玩,大爹爹晚点就会教溪儿练剑哦。”
“真的吗?”
玄净点头。
“太好了!”顾白溪兴奋地跳了起来:“大爹爹,二爹爹,溪儿告退。”
说罢,便小跑出去了。
临走前,不忘帮他们把门关上。
听到关门声,玄净便直接把顾君麟放在床上,倾身而上。
“你干嘛,孩子还没走远呢。”
玄净嘴角微微扬起,快速在他嘴角吻了一下:“那小子精明的很,这些事,他都懂的,且不会偷听。”
“可是……唔……”
在玄净的强劲的攻势下,他节节败退,最终退无可退,只能与其缠绵,沉醉其中。
这么多年来,玄净越发温柔,缠绵间,他仿佛回到了最初重生的情景中。
微波粼粼的水中,一个白衣少年从岸上跳下,用力把他拉入怀中,随后,吻了下来。
也许,他的心,便是从那时开始动摇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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