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

  病房里只有三个人:自己、傅惊别、和赵薇澜。

  孟时书瞟遍了病房里的所有角落,可以笃定这点。

  而且傅惊别跟赵薇澜面色如常,好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所以这是……他听错了?

  孟时书又看了眼跟刚才幻听声线很像的傅惊别,后者有所察觉,不耐的眼神落下,惊得他迅速收回目光。

  行吧,就当是他听错了。

  【孟时书看我干什么,他今天出门没吃药?】

  “草!”

  孟时书没忍住轻叫出声,他这下可以确定了,这声音就是傅惊别发出来的!

  只是对方嘴没张开,赵薇澜似乎也对他的声音浑然不觉。

  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见?

  他正琢磨着要如何试探,赵薇澜已经又看向他:“怎么了?”

  她眼神澄澈无辜,又带着点期待,好像就等着他说出傅惊别恶性,她好替天行道。

  “……”

  孟时书咽下一口水,最终还是不打算再卷入更深,“没事。”

  “真的吗?”赵薇澜担忧出声,“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叫我哥先出去。”

  这是还想替他主持公道。

  孟时书心里感动又无奈,说:“真的没事,我来是道歉的,赵小姐你是个好人,我不该找人打你,你能原谅我吗?”

  【解释什么,她又不会相信。】

  那道声音又来了,这次孟时书有了准备,很轻易就听出它来自后方。

  傅惊别的方向。

  孟时书面上不显,实则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要是让大反派知道自己能听到他的心声,只怕他的结局会比原着里还要惨。

  不能暴露,说什么也不能暴露!

  感觉到傅惊别对赵薇澜的误会怨念不浅,孟时书脸上挂着勉强的笑:“这件事真跟傅总没关系,赵小姐,您别误会他了。”

  【连个外人都知道该相信谁,就她总误会我……算了算了忍忍吧,反正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孟时书舒了口气,正准备拿出自己的诚意请求赵薇澜原谅,就又听到傅惊别的声音:

  【我呸!算个屁啊,她凭什么?】

  孟时书没维持住唇角的笑,脸上又添裂痕。

  赵薇澜见状温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孟时书只想快点把这件事给了结了,“那你现在相信这件事跟傅总没关系了吗?”

  赵薇澜看着傅惊别,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眼神的光不断挣扎闪烁。

  【算了。】

  傅惊别上前走到床边,他垂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倔强的赵薇澜:“你好好休息,我这几天有点忙,可能都不会来了。”

  他作势就要走,赵薇澜扯住他西装一角:“那孟先生……”

  傅惊别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孟时书站在他斜后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捕捉到他眼尾的嘲讽。

  “我不会为难他。”他说,“你好好养病,我的人在这里看着,你也别总想着跟林至见面。”

  赵薇澜撇了撇嘴,但总算松了口气。

  从病房里出来,孟时书恭恭敬敬等着傅惊别先走。

  后者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傅惊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还走开,狭长的眼尾一挑,话声冷漠:“还有事?”

  “没没没。”孟时书连忙摇头,他实在不敢再跟这位大佛待在一起,抬脚刚要离开,身后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等一下。”

  孟时书收回了脚,战战兢兢转过身,小心翼翼问:“还有事?”

  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孟时书想起这句话反派才刚问过,如今他再问一遍,对方保不齐以为他是在挑衅。

  孟时书强压下飞快跳动的心脏,憋了半天,只想到在前面加了个敬词:“您还有事?”

  “……”

  探究的眼神落在孟时书脸上,傅惊别长腿往前迈,也不看人,只是问:“你为什么找人打薇澜?”

  孟时书心下一跳,大反派没有发话,他只能跟上去:“啊,我吗,我为什么打她?”

  同时在心里飞快给自己找补:对啊,到底为什么要打女主,他总不能说自己争风吃醋吧?

  这理由当然不能说,虽然原身混不吝惯了,但他还要脸啊!

  傅惊别瞥他一眼,显然是误会了他迟疑的原因:“我答应了不会为难你,就说到做到。”

  孟时书听到的却是:【赵薇澜那个蠢货,自己放过始作俑者,到时候知道了真相别来找我哭!】

  孟时书:……

  我不许你这么说善良美丽的女主!

  心里这么想,孟时书到底不敢真的跟傅惊别呛声,好在知道了大反派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他的一颗心也算定下了。

  他想了半天,才终于编出一个勉强能说得过去的说辞:“那个……我要是说,我喜欢她,您信吗?”

  傅惊别停下脚步,终于拿正眼看他,“你喜欢谁,赵薇澜?”

  【最近的人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眼睛都瞎了,喜欢赵薇澜?】

  “……”

  孟时书默默忽视他的心声:“那个,所以您是信了?”

  “不信。”傅惊别恢复如常,“你喜欢她,为什么找人打她?”

  两人快步走进电梯,里边人多,孟时书趁机闭嘴,又开始思考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反派满意。

  等从电梯里出来,他也基本上想好了说辞:“那不是……我看她最近跟林至关系有点近,因爱生恨,所以……”

  说完,还没等傅惊别发怒,他又飞快说:“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下次不会再犯了,我保证!”

  傅惊别停步盯他,面沉如水。

  怎么……他哪里说错了吗?

  孟时书心里直打鼓:这反派不会说话不算话,又来找他秋后算账吧?

  好在傅惊别也没看他太久就又收回了视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可惜了,要是能让她长个教训,多打几顿也——】

  傅惊别的心声戛然而止,不象话说一半突然断掉,而更像是一下有了屏障,让他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孟时书眉头一跳,他停了下来,傅惊别恍然未觉,跟他拉开十步之远。

  傅惊别直到停在车前才发现他没跟上来,淡漠地回过头:“嗯?”

  往后是医院大门,刚才好像也是出了医院,他才听不见傅惊别的心声。

  孟时书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往后退回医院,然后问傅惊别:“傅总,您可以再进来一下吗?”

  傅惊别盯着他,虽然没有做声,孟时书还是看出了他眼底不明显的……嫌弃?

  孟时书:……

  好吧!

  他灰溜溜地走到傅惊别身边,看到对方那辆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高调轿车,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耀眼,太耀眼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贵的车的孟时书没忍住上前去摸,向他确认了一遍:“这是您的车?”

  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他跟反派不同路,一直跟着他走干什么?

  但都跟到这里了,再要离开为时已晚,孟时书只好直起腰,默不作声地离反派和他的车远了点。

  傅惊别没说话,而是直接上了主驾,觑见孟时书还站在路边不知所措,眉头一皱:“上来。”

  上来就上来,这么凶干什么?

  孟时书悻悻上了副驾:“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傅惊别:“不该问的别问。”

  ……

  孟时书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危险,飞快系好了安全带。

  车窗外的商业房屋飞快往后倒退,傅惊别不肯说话,孟时书就自己东瞟西瞟,没多久就出了神。

  ……也不知道反派要带自己去哪里。

  难道是觉得自己让他在女主面前丢了面子,要杀人灭口?

  不不不应该不会,傅惊别这种大人物还不至于跟自己这样的小角色虚以委蛇,他说放过自己那就是真的放过自己了,没必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那他要干什么?

  胡思乱想间,孟时书的眼神瞟到后视镜,却没想到正跟傅惊别的视线撞上。

  乱飞的思绪瞬间回笼,孟时书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他迅速移开目光,又悄悄看了回去,再移开目光,再看了回去……

  不是,这反派什么意思,开车不看路,看他干什么?!

  孟时书愤愤往前一看,所有的怒气都在看到悬在半空跳动的红色数字时偃旗息鼓。

  哦,红灯啊……那没事了。

  孟时书咳了两声掩饰来自己心底的尴尬,好在大反派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不然他合理怀疑自己可能会被扔出去喂鱼。

  看了下外面的车流,孟时书立马在心里改口:嗯,喂车。

  “那个……傅总。”孟时书决定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有什么问题吗?”

  红绿灯上黄色的“0”一闪而过,傅惊别放下手剎,重新启动了车:“你之前找的打了薇澜的人都有谁?”

  啊?

  毕竟不是他做的事,孟时书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神色不自然道:“哦,那个谁,这个谁,还有嗯……个谁。”

  ?

  车速好像慢了点,傅惊别灼热的目光落到孟时书脸上:“嗯?”

  孟时书表面正襟危坐,其实心里慌得一批:“就是……这个谁,那个谁,还有……”

  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小,孟时书欲哭无泪:问他干什么?他又不是原主他怎么知道?

  他干脆换了个话题:“傅总找他们有事?”

  “把他们叫出来。”傅惊别转着方向盘,也没纠结他刚才的糊弄。

  孟时书问:“叫出来干什么?”

  傅惊别说:“薇澜不想跟你计较,这次的事我就当跟你没关系。但我傅家的人也不是白让人打的,他们谁打了赵薇澜、怎么打的、打了哪里,都得给我千百倍地还回来——懂了吗?”

  后视镜里,男人寒凉轻蔑的眼神如有实质,孟时书没忍住打了个冷颤,他知道傅惊别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动歪脑筋。

  他这次肯放过自己,下次自己就未必有这么好运了。

  孟时书忙不迭点头,生怕他把自己也算进“秋后算账”的“账”里:“知道,记得,我这就叫他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