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骆疏琪回来后, 这段日子与骆宇东斗的是不可开交,公司正式分成了三大派系。

  一派以骆疏琪为主,一派以骆宇东为主, 最后一派则是中立党听命于骆明州。

  中立党说是中立,但多多少少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骆氏声名在外,但谁也不知道最终会落入谁手。

  季颜的目标一直是骆子俞,至于他们内里要如何斗, 他是不怎么关注的。

  这日,他在某商场谈事,谈完正准备走时, 突然被人叫住了。

  “季颜。”

  这道声音既熟悉又清澈,他下意识回头。

  就见昔日的青年系了条黑色围裙, 上面布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 温和地站在不远处笑着看他

  季颜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不可置信道,“叶衫?”

  叶衫被季颜打量的目光弄得有些局促, “我就说我没看错, 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 你真是变得越来越帅气了。”

  昔日好友见面,气氛却有那么点不自然。

  生活的忙碌,前途的奔程,让他们早已没了交集。

  “你怎么在这?”季颜认出他之后, 问了这么一句, 毕竟这个时候的叶衫应该出国了才是。

  叶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要不要进来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门面, “我开了个美术馆。”

  美术馆?

  季颜的目光移了过去,看到馆里有不少小孩在依葫芦画瓢。

  叶衫进一步解释, “顺便教小孩画画。”

  季颜真的有点惊呆了,“所以你现在都当上美术老师了?”

  “美术老师不敢当,我就一普通画画的,咱们别站外面聊了,进来吧。”叶衫带着季颜往里走。

  “季总,等下还有个....”小张连忙叫住。

  季颜瞥了他一眼,“没事。”

  叶衫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了季颜的正事,懊恼道,“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你要不要...”

  “没关系,这些都是你画的?”季颜进入馆中,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墙壁上的画。

  叶衫连忙给他倒了杯水,“嗯,画的一般。”

  “挺好的。”季颜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不由问道,“这个美术馆开多久了?”

  “三个月。”叶衫笑了笑。

  “怎么突然间想起开美术馆了,我记得你的梦想是佛罗伦萨啊。”

  这个问题是季颜真心想问的,毕竟叶衫现如今的轨迹跟前世全然不同。

  叶衫眼中闪过黯淡,“人总要认清现实的,我都已经满25了,要向前看。”

  “。”季颜一时说不出话。

  “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在向着之前的目标前行,但逐渐的,我发现努力有时候并没有用,我不是天才,只是对画画稍微有点天赋的人而已。”

  “当周围所有人都越过越好,甚至成家立业时,我却还在原地踏步,就该清醒了。”

  “人总要接受自己的平庸不是吗?”

  叶衫的眼中好像没了光,昔日那个在废弃屋子里大谈特谈梦想的他,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两年多的时间,竟对一个人的影响有那么大吗?

  季颜握着水杯,怔怔道,“华远呢,你们不是在一起追求梦想吗?”

  “华远啊,他出国了,就在大半年前。”叶衫淡淡道。

  季颜蹙了下眉,“出国吗,你没去?”

  叶衫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摇摇头,“我原本要去的,但被身体原因耽误了。”

  “我得了胃癌,季颜。”

  他的语气太过于轻描淡写。

  季颜骤然瞪大了眼睛,简直就是五雷轰顶,“你...”

  “别害怕,已经动了手术了,当初多亏了你让我每隔三个月去做一次体检,我一直都保持着这个习惯,没忘记。”

  “因此发现的时候是早期,现在手术已经做了,医生说我只要好好保养至少还能活十几年呢。”

  “也正是这个病,让我一下想通了很多事,比起追虚无缥缈的梦想,好好活着,踏踏实实的才是最重要的。”

  季颜愣是没缓过来,“你动手术怎么不跟我说?”

  “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叶衫淡笑着。

  季颜抿了下唇,“所以你告诉了华远?”

  “嗯。”叶衫讪笑了下,就像是尴尬。

  季颜却看懂了,其实说白了,华远对于叶衫来说更重要罢了。

  “我跟他现在也联系的少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圈子,华远以后应该会站进顶尖的美术学府吧。”

  “他真的挺优秀的,画的比我好多了。”

  季颜捏着杯子,他好想问一句,叶衫那我算什么?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对我就唯剩感谢了吗?

  仔细想想,其实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和叶衫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联系的,只是后来慢慢的没了共同话题。

  再到后来,季颜忙工作,叶衫忙着追逐梦想,不记得是哪一个寻常午后,大家就这么默契地不再聊天了。

  说不出谁对谁错,只不过是生活在推着大家往前走罢了。

  “你现在也很优秀,我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当初你说要把公司做大做强,如今你都做到了。”

  叶衫由衷夸赞着。

  季颜看着他,“叶衫,你也不差,你的这些画....”

  “季总,我们必须走了。”小张从外面进来催促着。

  叶衫立马道,“没事的,季颜你去忙工作吧。”

  他怕耽误了季颜的正事,“都怪我,冒昧地把你拉到我这个美术馆里,真是抱歉了。”

  季颜看了眼时间,遂起身,“没有的事,只是我今日确实匆忙,我们可以改日再聚。”

  他开玩笑道,“到时我给你打电话,你可别不接哦。”

  叶衫笑着,“怎么会,你尽管打过来。”

  “嗯,那我先走了。”

  告别了叶衫后,季颜马不停蹄赶往了下一场应酬。

  路上,他划开了手机,一路翻找,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请问是梁导吗?我是季颜。”

  “别别别,您喊我小季就是了。”

  “是这样的,我有个事想要拜托您。”

  “我知道梁导您人脉广,所以斗胆问问您认识邓教授吗?”

  “就上次聚会,大家谈论的那个在佛罗伦萨教过书的。”

  “对对,就是他。”

  “噢,这样啊,没关系,我可以等,您啥时候有消息了,联系我都行。”

  “对了,我这有几瓶上好的酒,这两天派人给您送过去。”

  “哈哈哈哈,您真幽默,放心,保证您喜欢。”

  “行行行,我等着您的消息,麻烦梁导了。”

  季颜挂断电话,呼出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何意义,但莫名就想给叶衫带去点寄托与希望。

  车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季颜去了个高尔夫球场,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七点了。

  堵在高速上时,季颜接到了郭可同的电话。

  “喂,季颜,听说你在找邓教授?”

  “你说你,放着我京城百晓生不找,居然去找别人买消息?”

  季颜是真把郭可同忘了,主要是自从郭可同和他做生意后,重心就转移了。

  犹记得一年前有人找他买消息,他都婉拒了的。

  “你不是早就不干了?”季颜挑了下眉。

  郭可同在电话里笑道,“确实是不干了,毕竟这行没做生意来钱快啊,不过你是谁啊,你季颜要找人,那我还是可以勉强干干的。”

  季颜:“.....”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有邓教授的联系方式?”

  郭可同哼笑了一声,“暂时没有,不过你放心,明天绝对给你搞到。”

  “对了,这个人据我手下人打听,挺神秘的,平时都不用社交软件的,十年如一日只用老年机。”

  “孤僻,人还固执,你要是找他,感觉不是个好说话的。”

  “总之是个怪人。”

  季颜点了下头,“没事,他的住址,活动范围,联系方式,你都帮我查一下吧。”

  “行啊,没问题,话说,你找他干嘛?”郭可同有些好奇。

  季颜淡淡道,“帮一个朋友的忙。”

  “就这样?什么朋友啊,我认识吗?”郭可同继续问。

  季颜无奈,“你的职业道德呢,问雇主这么多?”

  “哈哈,所以雇主你打算给我付钱吗?”郭可同乐了。

  季颜:“可以啊,要多少?”

  “啧,你可真是一板一眼的,挂了,有消息了联系你。”郭可同颇有些挫败的挂掉了电话。

  季颜将手机拿下来后,无意识地滑到了霍宁存的对话框,少年的消息还停留在下午三点左右。

  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少年每天的报备,本应该六点左右报备下训的少年,直到此刻都没有消息过来。

  罕见地,季颜不由地开始思考他在做什么。

  几秒后,他猛拍了下自己脑袋,想什么呢,这是你该想的吗?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您好,请问您是霍宁存的哥哥吗?”

  季颜接到这通电话时,人有些懵,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是,请问怎么了,我弟弟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面语气沉重,“对,麻烦您尽快来一趟医院。”

  “这里是市人民医院,他在102病房。”

  “医生,他怎么了?”

  “嘟嘟嘟....”

  电话却挂断了。

  季颜来不及多想,脸色煞白,“小张,人民医院,快!”

  小张连忙改道,“好的,季总。”

  医院,某男生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少年,“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说了。”

  少年躺在病床上,一条腿打了石膏,神色却莫名兴奋,“嗯,游戏机在包里,自己去拿。”

  “好的好的。”男生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这样天大的好事竟然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款游戏机专柜买得一万多,现在他就打个电话而已,就可以免费到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是什么?

  拿到游戏机后,男生爱不释手。

  对面病床上,少年开始逐客,“你可以走了。”

  男生忙不迭点头,“好嘞好嘞,存哥,以后有这样的活动,记得还叫我!”

  另一边,路上。

  本要半个小时的路途,硬生生被小张二十分钟赶到了。

  季颜下了车后,马不停蹄往医院赶,一身昂贵西装完全撇开,完全没了往日淡定的形象,领带都是松的,满头大汗。

  102,102,季颜默念着这个数字,一路找了过去。

  终于,他找到了。

  然而在临近开门的刹那,他害怕了。

  手心逐渐被汗浸湿,季颜犹犹豫豫伸出手,然后拧开了病房的门。

  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病房里一片漆黑,非常安静。

  季颜心跳如鼓,他害怕少年出意外的心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黑着?

  人呢?

  “小存?”

  没有人回应,这里不是102吗?

  黑暗中,季颜开始找寻灯的开关。

  突然,他的后背覆上了具身躯,他吓了一跳,反手就要制裁。

  “哥哥,是我。”

  少年声音有些哑。

  “小存?”季颜高度紧张的心,霎时回落了下来。

  只是还未说什么,他的腰腹就被少年从后圈住了。

  季颜一僵,“小存,你...”

  “哥哥...”霍宁存将头埋在了他的肩颈里,深深吸着,“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