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前一日折腾得晚,步嘉延还是很早就起了,他蹲坐在地上翻箱倒柜地找手机。肖鹤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将手机递了过去,说道:“起来吧,地上凉。”
步嘉延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肖鹤栖却道:“放心,事态不严重。”
步嘉延表面上不说,心里却十分在意,他是最清楚舆论可以怎样轻易地毁掉一个演员。
他微微松了口气,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一会儿我去公司开早会,你自己听。”
“我现在能出门?”
“给你开线上会议。”
“所有人都看着,我不要。”
“我单独给你连线,他们都不知道。”
“那……行吧。”步嘉延勉强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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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会议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肖鹤栖等在会议室里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吴亮,回看手机也没有消息。
“我下去看看。”唐锌瞧着眼色,主动说道。
没一会儿,肖鹤栖便收到整个部门都因通宵熬夜,体力不支而在办公室集体大睡的照片。
肖鹤栖只回道:“把人叫醒,上来开会。”
这要是给吴亮看见,保不齐又觉得他不近人情。唐锌默默地收起手机,看着吴亮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五分钟后,楼上现身。
肖鹤栖对于吴亮迟到一事只字未言,直接进入正题问道:“现在舆论是什么风向?”
“警方出通报前的这几天,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是说他脚踩两条船,玩弄感情这些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我们已经进行全网删帖。同时,将舆论往“粉丝恶意攻击,同情步嘉延”的关注点上引导。”廖晓婷答。
肖鹤栖略一点头,问向吴亮:“昨天说的截图,什么进展?管理员是什么人?”
所有人,包括步嘉延在内,都已经看过这张截图。里面的内容不能说都是假的,但仍然以杜撰的内容为主,将步嘉延塑造成一个始乱终弃,追名逐利的负心人。
“那是夏隽林的私人论坛。”吴亮只道。
只这一句,在座的人心中都有了各自的猜测。
“按照帖子发布的时间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底下也十分多的追随者,对嘉延的谩骂更是甚嚣尘上。却在我们发现后不到一会儿,就全部删除了,实在蹊跷。”
如此看来,就算夏隽林的团队不是谣言制造者,也是帮凶,任由事态发酵。
“所有证据,事无巨细都要保留,到时候一并提交给警方。”肖鹤栖道。
吴亮点头,又听肖鹤栖问:“截图里内容虽然是捏造的,但提到嘉延的私人行程,有些却是真的,这些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近来有察觉被人跟踪吗?”
吴亮抓着脑袋摇了摇头:“没有,都挺正常的。”
肖鹤栖沉思几许,继而问:“那顾凌那边是什么情况?”
“那边就是三方粉丝互相掐架。”
“三方?”
“两边的唯粉和cp粉,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是营业解绑的阶段了,粉丝掐架是正常的,但也就是评论里吵一吵,没有刷到特别可疑的。”
这么说来,还是夏隽林的嫌疑更大一些。
不过就警方的通报出来之前,一切都只是推测。
廖晓婷和吴亮又各自做了一些汇报后,会议结束。待所有人离开会议室,肖鹤栖连上蓝牙,打开麦克风,问:“听见了?”
步嘉延道:“没听明白。”
也不知他是真的还是装的,肖鹤栖浅笑一声,耐着性子说道:“昨天那个泼你的人,很可能是夏隽林的粉丝,拍到了你的私人行程,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以为你脚踏两条船,为他们家夏隽林报不平呢。”
“我跟夏隽林都几十年老死不相往来了,怎么可能还有人盯着我们俩的关系这么变态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是不是你最近又跟人家走的近了,让人误会了死灰复燃?”
肖总的语气酸溜溜的,会议那头静了静。还待要说什么时,只见提示:对方已退出会议。
肖鹤栖坐在工作椅中伸了伸腿,优雅地转了一圈,总之这件事,跟夏隽林是脱不了干系。
步嘉延合上电脑,手机里叮叮叮的消息提醒闹得他头疼。其中最瞩目的,就数《祸心》剧组群。
步嘉延的风口浪尖,《祸心》迎来了大结局,成绩喜人。小年轻们在群里庆祝,撺掇着霍导请客,步嘉延跟风发了一个烟花的表情包,很快就被淹没在刷屏里。但没两分钟,霍导真的发了私信来。
霍导:师哥,你还好吧?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步嘉延没多想,回了两个字:没事。
霍导:那庆功宴你还来吗?大家伙都还是挺期待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这部剧要是没有你,都不会有开拍的一天。
步嘉延这才想起来,霍导之前就准备好了庆功宴,也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被这么一搅和,他差点忘记,这会儿犹豫起来。
霍导:放心吧,都是剧组的没有外人。之前你不说想再带个人来么?一起来,也好散散心。
经霍导这么一提醒,步嘉延便立即决定要去,先前他欠了夏隽林一顿饭,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顿饭还了,要是被拍也好说是聚会碰见。
他要好好问问夏隽林,自己除了这顿饭究竟还欠了他什么?
风波已经过去半周,步嘉延一直窝在临水没有出门,这日肖鹤栖特地早早地下了班,买了蛋糕和海鲜想给步嘉延解闷。谁知一回到地下车库,就见步嘉延常开的那辆奔驰不见了。
肖鹤栖铁青着脸上楼,刚进屋就见步爸从卧室出来,见到肖鹤栖时还有些发愣:“鹤栖?延延不是说跟你出去了?”
他面色如常地放下东西,道:“我就走,叔叔阿姨,这海鲜新鲜的,你们做了尝尝。”
步爸瞧着这两大袋子海货,纳着闷嘀咕着:“怎么买这么多,我们俩能吃完吗?”
那头,肖鹤栖已经没了人影,他踩着油门直奔海景壹号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步嘉延的气。
他究竟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就这么急着要去见夏隽林?
在明知道可能受伤的情况下,还非上赶着去吃饭?
如果又被拍了恶意中伤,会是什么后果?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这么放不下他,就这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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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隽林这几日的心情堪比坐过山车,先是意料之外地被约了晚饭,后来步嘉延出事,他联系不上。原本以为吃饭的事没了着落,步嘉延又主动发了消息来。结果好好的双人海鲜餐,变成了几十号人的庆功宴。
两人站在暗色的角落,落地窗边,右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海景。
“你就这么请我吃饭?”夏隽林撑着下巴盯着步嘉延,显然是有些不满意。
“能省则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挣不着钱了,再说海景壹号也不亏待夏天王你吧?”步嘉延面朝海面,面无表情地说。
夏隽林撇了撇嘴,以为是他最近心情不好,压低了声音,主动询问道:“前几天那个事儿,警察还没发通报?肖总查没查啊?”
步嘉延眼神微动,忽然扭头,问道:“夏隽林,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夏隽林神色一紧,原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肖鹤栖告诉你的?”
步嘉延只看着他,没有否认。
夏隽林冷嘲道:“他装什么好人,还不是扭头就告诉了你!”转而带着歉意地说:“我知道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但当年那件事,真的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我能左右决定的。”
步嘉延一瞥,敏锐地问道:“当年?鹤栖和你碰过面?”
夏隽林被问得一怔,他不禁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坦白的那么快了。
步嘉延背过身去,这个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敏感地让人背脊发凉。
“不用他跟我说,我也知道。”
夏隽林闪过一丝讶异:“你知道?”
“我又不是傻的,那天你没来赴会,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皇冠签约了。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差,连个普通的面试都约不到,除了你,谁会针对我这个没名没姓的小卒?”
夏隽林有些听不懂,步嘉延说的,和他所认为的,似乎也不是一件事。脱口而出:“你不是说黑贴那件事?”
步嘉延亦是一愣,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当年他被迫出柜,也是托了夏隽林的“福”。
是啊,不然那时还有谁,能如此绘声绘色又贴切地,将脏水泼在他头上呢?
他庆幸自己是在多年以后才得知这个真相,如果是当年的自己,恐怕真的无法承受。毕竟,那是他曾经,刻苦铭心地喜欢了四年的人。
而与此同时,夏隽林也恍然意识到,自己当年的决定,给步嘉延带来了多么沉痛的打击。他第一反应仍是想将自己摘干净:“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后又觉得解释苍白无力,叹了一声:“我签约后陈姐让我先跟你保持一段时间距离,避避嫌,我当时一心都扑在音乐上,觉得自己能出人头地了,就想着晚点再跟你联系,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步嘉延盯着黝黑的夜,仿佛能听见浪声,安静地没有说话。
“等我要回去找你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跟了肖鹤栖了,我很后悔,是我把你推上这条路的。”
夏隽林兀自说着,全然没有发现步嘉延阴郁的神情,仿佛裂开的面具。
“这条路?你说哪条路?”他冷漠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发凉。
“你既然这么瞧不起我,又何必假惺惺地装作想与我破镜重圆?夏隽林,你觉得你的沉默就显得比我高尚吗?”
夏隽林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怔愣地面对步嘉延的质问,说不出一字来。
“十年前是这样,直到了今天,还是这样。就因为我喜欢过你?”
步嘉延受伤的表情让夏隽林的心都揪了起来,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可张口都是噤言。他伸出手来想碰碰他,步嘉延却条件反射地别过脸。
他侧着身微张了张口,却见人群之中,肖鹤栖阴沉着脸,穿过人群朝他们徐徐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