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肖总的秘书，我叫俞斐然。”
八年前，第一个代表肖鹤栖来找他签合同的人，就是俞斐然。
那时步嘉延住在永嘉路小剧场租的集体宿舍，他的空间只几平米的床位。俞斐然也还不像是现在这么张扬和游刃有余，但她与生俱来的气质足以显得她格格不入。
“这里有一份合同，想请你考虑一下，我需要事先申明，肖总并不会强迫你，相反的，鹭语娱乐会竭尽全力支持你的演艺事业。”
步嘉延低着头，心里莫名地想着，幸亏她穿的是细高跟，否则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地飘进他的耳里：“你可以不用急着回答，好好考虑，如果接下这份合约，就可以立即搬出这个地方，不用每天晚上对着空气演戏，你会有自己支持者，自己的观众，会出现在更大的舞台，可以表演更好的剧本。”
“有这么好的事？”步嘉延冷淡地问。
俞斐然的声音压得更低，就像恶魔的低语：“不会强迫你的意思，是指上床，除此之外肖总的一切命令，你都要照办。”
那上床不也是早晚的事？
步嘉延笑了，这份合约就是在践踏他的自尊。
“俞小姐，请回吧。”
那时的步嘉延大学毕业不到半年，虽然工作和生活都不尽如人意，但还没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
他是专业第一名考进的电影学院导演系，在校四年专业成绩没有掉过前三，毕业了也是学生代表优秀奖毕业生，他不是为了给人做情人才入行的。
他告诉自己，他不是。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给我打电话。”俞斐然走之前说。她的神情像是毫不意外步嘉延会拒绝，就像她也毫不意外步嘉延最终一定会接受。
步嘉延把她的电话揉作一团，不知为何，却没有直接丢掉，连同那份合约一起被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它就像一把开启恶魔交易的钥匙，始终都提醒着步嘉延。
步嘉延签完合约，就没再见过俞斐然，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身份回到鹭语。
俞斐然并没有在楼下久待，就跟着肖鹤栖去了楼上总裁办，郭颖的表情看着十分耐人寻味。
“你说颖姐知不知道这位新领导空降的事？”吴亮悄声戳了戳步嘉延的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郭颖刚回到办公室，先是打了陈呈的电话没接，紧接着便接到肖鹤栖的私信，通知她明天上午开会。她本以为之前肖鹤栖是借吴亮在提醒自己，现在看来，吴亮也不过是一个烟雾弹。
郭颖迅速查了陈呈的行程表，确定他的位置后，便拿起包出了办公室。此时，其他人都尚在私下讨论这位新来的高级总监，走廊里鲜有人影，路过茶水间时，舒惠突然叫住了她。
“颖姐，这么着急去哪儿？”
郭颖看了她一眼，走进茶水间，顺便掩上了门。
“俞斐然要来的事，你知道吗？”
舒惠表现地讶异：“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郭颖未有明显的表情变化，只听舒惠又道：“不过我也有些好奇，俞氏集团的大小姐，怎么会来我们这间小庙就职？”
郭颖接了一句：“就是说，俞氏还不够她忙的吗？”
“你说会不会是肖总自己的关系？”
舒惠说的十分隐晦，但郭颖却立刻听明白了。她对于肖鹤栖和俞斐然的关系早在刚进鹭语娱乐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两人是世家好友，青梅竹马。俞氏集团之前内斗不断，现下俞斐然好不容易将俞氏收回掌中，会不会是要在这个时候找个得力的“贤内助”。不过这也无法解释，为何俞大小姐要屈尊入职鹭语娱乐。
郭颖朝舒惠微微一笑：“眼下，我们都不知道这位俞大小姐的来意。暂且保持联络，如何？”
舒惠会心示意，她与郭颖原本就没有明面上的冲突，在新的变化来临时当然也不是不能暂时互帮互助。
郭颖出了鹭语，就直奔陈呈的拍摄地点。艺人拍摄期间不能带手机，陈呈没有回复也情有可原，可她一到片场，便见陈呈正在房车里休息。
陈呈似乎也没料到郭颖会直接来片场，心下一惊，但仍是镇定道：“颖姐，你怎么来了？”
“没看到我给你打电话了”
“刚上来，还没来得及看手机，有什么急事吗？”
郭颖压着怒火，冷声问道：“唐秘书最近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公司的事？”
陈呈不解：“公司的事？”
郭颖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今天早上，空降了一个高级总监来，他一点没跟你提起过？”
“没有啊。”陈呈连连否认。
郭颖怀疑地看向陈呈，以往，唐秘书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上报，可近来却是有好一段时间毫无动静。
“小陈，你还在意上回吃饭的事？为了你的情绪，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让你去了。”
陈呈跟唐秘书分手的事，他一直瞒着没说，趁着这个机会，陈呈坦白道：“怎么会呢，颖姐，不瞒你说，我和唐锌最近出了些问题。”
郭颖并未完全相信，只问了句：“吵架了？”
陈呈点了点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他知道我去吃饭的事了，很生气。”
郭颖警觉地眉头一动，又很快平复，只说道：“他怎么会知道的？”
“总不可能次次都糊弄过去，他又不傻。”
“那肖总……”郭颖试探着问。
陈呈的眼神就像是料定了她会问，含糊其辞道：“应该不知道，我拜托他不要说了，他不会说的。”
郭颖想了想，才说道：“近期先把唐秘书哄好，赵总那边，我会去说的。”
陈呈垂着眼，十分乖顺的模样：“谢谢颖姐。”
“回去问问，肖总请这位高级总监来，是为什么。”
陈呈面上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
送走郭颖，陈呈将外套裹紧了些，郭颖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他在说谎，而他也将很快会迎来自己在鹭语的第一个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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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郭颖如期上楼开会。以往同类会议，她都是踩着点到，但是今天特意早到了十分钟，却发现肖鹤栖已经到场。
“肖总，早啊。”
肖鹤栖指了指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敬道：“颖姐，早，请坐。”
郭颖心想他今日还真是客气，不知道一会儿会给她准备什么惊喜。
趁着其他人都还未到场，郭颖说起：“对了肖总，跟你请示一下，陈呈最近成绩不错，我觉得可以单独给他开工作室，主要负责物料宣传和新媒体运营，小陈毕竟还年轻，商务洽谈和代言还是先让公司一手抓的好。”
“这些你都很有经验和把握，其实你做决定就好，不用事事都跟我确认的。”
郭颖有些疑惑，不知道肖鹤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只回道：“好，那我就安排下去。”
郭颖说完没多久，舒惠和几位其他组的经理才系数进入会议室，因为肖鹤栖和郭颖都在的缘故，所有人都噤声不语，会议室里一片肃静，直到俞斐然来了，才忽然热闹起来。
俞斐然一进门，见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坐着，笑道：“大家都到了啊，久等了。”
她嘴上说着抱歉，可态度却全然没有，甚至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分钟才到开会正点。
几个组的经理见过颖坐在肖鹤栖的左侧，特地留了右侧第一个位置出来，给俞斐然。不过俞斐然并没有做那个位置，而是单手拖着椅子坐到了肖鹤栖的正对面，一副在位者的气势。
等俞斐然坐定后，肖鹤栖才正式反向俞斐然一一介绍，在场所有骨干的名字以及所负责的板块，郭颖自然是他特别介绍的，俞斐然听罢立即向她示以微笑。
“颖姐，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俞总监是国外回来的，我才是要跟你好好讨教。”郭颖客气地回敬。
俞斐然摇摇头，谦逊笑道：“我想大家都知道，我之前是在俞氏集团工作，跟娱乐圈沾不上大边，所以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前辈，希望我们能互相交流经验，将鹭语娱乐越做越好。”
一番寒暄过后，肖鹤栖才正经开始会议主题。
“斐然加入主要是协助我，还有颖姐的工作，大体方向不会有变化，大家不必过忧，如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提出。”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听肖鹤栖又道：“说一下这个月和下个月的主要情况，舒惠你先开始。”
会议期间，俞斐然始终未发一言，直到郭颖说完经纪组的情况，俞斐然才突然说道：“颖姐，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我想问问，公司对于艺人开展工作室活动的条件和规范是什么？”
“一般是以艺人的商业价值为参考，细化来说，作品，话题，知名度，工作量，商务代言多维度进行考量，工作室活动自主权也有等级划分，譬如肖鹤鸣，他是非常成熟的艺人，公司开放给工作室的自主权是百分之一百，意味着艺人的所有工作都由工作室接洽和安排，艺人本人也有非常大的话语权。再比如最近刚刚审批通过的一个艺人，粉丝基数较大，商务活动较多，但是作品质量一般，公司仅开放新媒体运营给工作室。”郭颖说完，心里已经有所预感。
果不其然，俞斐然下一句便问道：“那请问步嘉延和陈呈相比，谁的商业价值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