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江河挽了个剑花,然后朝着地上的张良绍走去,低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
“别装了, 已经走了。”
张良绍一个深呼吸睁开眼, 撑起上半身使劲咳了咳, “妈啊, 领导你媳妇贼凶的,宝宝被欺负得可惨了……糊了我一脸血,呸呸呸……”
江河把手放到他的伤口上, 低低念了几声颂词,他的手心开始冒出白光, 白光触碰到那个狰狞的伤口一霎那, 张良绍向后躲了躲,朝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江河眼神闪了闪, 口中的颂词未停, 只是手心的白光收拢了一些。
一分钟后,张良绍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把脖子上的血,伤口上的皮肤已经完好如初了。
“满血复活!各位有受伤的没?让这位人形外挂给奶一口!”
“这位是……”众人看着那气势非凡的男人,畏缩着不敢向前。
“这位是我大轮回的总工程师江河,我学长!我领导!我师父!”张良绍一脸嘚瑟。
“原来是江总工!”
众人上前来行礼。
“多说无益。”江河看着地上那摊暗红色的血迹, 神色晦暗,“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一行人进入城里, 落脚到了一座河边的小教堂中,劳伦特被人带到地牢中暂行关押, 剩余的骑士们则分配房间休息。
张良绍和江河两人被分到一间休息,门甫一阖上,屋内的气氛就安静下来。
张良绍有气无力地趴到桌上,挥了挥手。
“领导,帮忙把窗帘拉上,晒死我了……”
江河走到窗边,往外打量了一眼,窗外是宽阔的河流,四际无人,这个房间还算僻静,很适合谈话,他阖上窗,拉上窗帘。
“第三代的能力强大,你喝了他的血,等到转化成功,就可以不惧日光。”
“别提了……”张良绍摸了摸喉咙,“我现在嗓子痒得不行,贼渴,牙齿也疼,还涨涨的……还有,把那个拿远一点,难受……”
江河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长剑,这把圣器被包裹在暗色的剑鞘中,锋芒未显,但气息犹在。
江河眼神暗了暗。
张良绍见江河这么久没说话,抬起头打量,刚好注意到他僵硬的表情,“你是在想秦楚?”
江河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张良绍托着脸,低声道,“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没有,如果他死了,游戏就结束了。”男人声音毫无起伏。
“那倒也是。”张良绍歪过头,“不过他是吸血鬼,被圣器穿过心脏,怎么可能不死呢?难道……你手下留情了?”
江河握紧拳头,皱了皱眉,“没有,我确实刺穿了他的心脏。”
“卧槽,谋杀亲夫,你下手也太……”张良绍在某人冰冷的逼视中把话说完,“犀利了……的说。”
“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三千七百多个玩家。”江河看着窗帘边上透过阳光的一丝罅隙,声音低沉。
“想不到领导你如此深明大义!舍小家顾大家!”张良绍万分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道,“以防万一,我还是安慰你一下,是秦楚先抛弃了你,这件事情上你完全没有对不起他,不要自责。”
江河看了他一眼,黑色眼瞳深邃得反射不出倒影,过了半天,他忽然道,“你不会被银器灼伤。”
“噫?”张良绍抬起手,又看了看江河身上的银制铠甲,又翻来覆去看了看手确认了一遍,“真的!难道这就是圣骑士变成吸血鬼的不同?”
话音刚落,他就被忽然掀开的窗帘刺得双眼一瞎,惨叫一声挡住了脸,“妈啊,快阖上。”
“看来你的转化还没有结束。”江河放下窗帘,拔出了圣剑,将剑鞘扔到一边。
“卧槽,大哥你要干嘛?”张良绍瞪大眼睛,后退两步,“你不会想拿我做实验吧?别啊,万一真的把我捅死了怎么办?”
江河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两步。
张良绍又向后退了两步。
“怕什么。”江河缓慢道,“我又没说要捅你心脏。”
“说的也是……”张良绍后知后觉地吁了一口气,便被某人拿起左手在手心上划了一道。
“哇!”张良绍一脸期待地看了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没愈合……”
“看来是如此了。”江河放下剑,到一边的酒柜中拿起一个空杯子。
“卧槽,领导你干嘛要划手心,划手指不行吗?”张良绍苦着一张脸,“现在我不能被光明圣力治愈,这让我明天怎么和他们解释我的伤口,说我和你闹别扭行吗——你在干什么?”
“完成你的转化。”江河一手执剑,剑身向下悬于杯口,然后一手握上了剑刃。
鲜血顺着手心蜿蜒而下,顺着剑刃落入杯中,不多时已经积了半杯。
张良绍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他发现江河对自己更狠,这么握上去手不疼吗?!
直到血液到了杯沿一寸出,江河才松开手,与此同时他手心冒出一团白光,伤口慢慢复原了。
“喝。”他端起杯子,递给张良绍。
“你血液里圣力也太多了,我不会被毒死吧……”张良绍接过杯子犹豫道。
“你不怕圣力,还要我重复一遍吗?”江河斜过眼看他,“还是说你想和劳伦特去地牢做伴?”
“我喝,我喝还不成吗?”张良绍撇了撇嘴,捏着鼻子像喝中药似的把一杯子血干了。
见他喝完,江河将剑拍到桌上,坐下来,“圣器一出,血族必死,这一切就该结束了。”
“但是你不是说秦楚他没死吗?”张良绍放下杯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眨眼道,“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依仗?”
江河低下头,低吟道,“连教廷都不知道的秘密武器……么。”
……
“唔哼……”
今夜的梵卓城堡迎来了一片低气压,蝙蝠蛰伏不出,烛光低浅黯淡。
“该死的……疼死了!”
水晶高脚杯被人狠狠甩到地毯上,一丝沾在边沿的黏稠液体迟一步落到了地面上。
“梵卓大人,请息怒……”穿着黑白蕾丝长裙的女仆惊恐地将托盘放在膝上,跪倒在床边。
靠坐在床上的长发青年半裸着上身,瓷白的肌肤上裹着厚厚几层纱布,内里透出隐隐血迹,猩红的嘴唇衬着他脸色更加白了。
他捂着胸口,面色不愠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女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伤口好像裂开了,你过来帮我看一眼。”
“啊……大人……”女仆战战兢兢地抬头,她只是个人类,她的家族签订了卖身契,成为了庄园里的主人世世代代的奴-隶,正因如此,她很明白自己侍奉的是怎样的存在,与其说是令人敬畏,倒不如说是令人恐惧。
人类,在这个吸血鬼面前到底是什么呢?
“啊什么啊,过来。”青年半阖着那双祖母绿的眼瞳,隐藏在凌乱发丝下的脸很是苍白,语气也非常虚弱,他微微侧过身,示意她解下绷带。
女仆只好站起身走到床边,将托盘搁到一边,慢慢地一圈圈解开青年身上的绷带,那洇开的血红随着白纱的减少而愈来愈明显,浓重的铁锈味在室内蔓延开来。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揭开,一道狰狞的一字型剑伤映入眼帘,从后背一直穿到前胸,可以想象那个下手的人是多么得冷酷无情。
“他居然就这么想一剑捅死我,”秦楚说这话的时候还在低低笑着,语气怪异,“亏我还把他放在心上……”
他微微抬起左手,抚上了自己的前胸,女仆惊讶地发现拿到伤口下似乎还有旧伤。
那是类似灼烧的痕迹,疤痕细长,扭曲成字母。
GOD……
后面的字被血迹掩盖,看不清楚,不过这已经让女仆惊讶万分。
血族信仰的是撒旦和魔鬼,而神是教廷的那群家伙成天挂在嘴边的词儿,难道那个伤了梵卓大人的血猎,和他还有更多的渊源?
结合刚刚梵卓大人说的话,莫非……
女仆脑补甚多,忍不住就盯着梵卓大人的前胸发起了呆。
“不想帮我包扎?那就做点别的事儿吧。”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女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勒住脖颈拽了过来。
噗哧。
咬破大动脉的感觉就像是饥饿的人撕开了面包包装袋,汩汩的血液流入口腔,温热而甘甜,很好的慰藉了秦楚现在冰凉透风的心脏。他忍不住闭上眼沉浸其中。
秦楚作为梵卓家族现在的掌权人,血族实际的统治者,平日里经口的血液都是由专人取来,盛在器皿里的冷血或者温血,像是这样子大肆享用热血还是头两回,相比与张良绍的含有圣力的血,平常人的血液的味道更加平和醇厚,换做平常他或许还可以把持地住,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大量失血,正是缺少能量的时候。
“梵卓……大人……”女仆微不可闻的求饶完全被弃之耳边,被那股强大的气势镇压着,她只能睁大眼感觉着生命随着带有温度的鲜血而一起流失……
“主人。”室内突兀地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秦楚的“进食”,他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女人。
女仆嘤咛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
“下去自己包扎一下。”秦楚看着她,叹了口气。
“是。”
城堡内的人类基本上都是饵食,他们会定期服用少量血族的血液来使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可以快速愈合,女仆心知自己逃过了一劫,连忙抓着托盘逃也似的离开了。
门一阖,室内又只剩下两人。
“你来干嘛?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秦楚瞥了一眼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
“主人要是想饮热血的话,可以用我的。”101走到床边,手里拿着一卷干净的纱布。
秦楚看了看他同样绑着绷带的手,皱了皱眉,“算了,用不着。”
101面不改色地坐到床边,帮他处理伤口,“如果疼得厉害,干脆用魔器……”
“不行。”他还没说完,就被秦楚给打断了,“这次用魔器修复心脏已经是意料之外了,不能再浪费更多的魔力了。”
101不再说话,而是认真地将纱布一圈圈缠绕在他的伤口上,他的动作很轻,秦楚并没有感觉到更多不适。
秦楚看着他的面具下的半张脸,神色复杂,“他为什么忽然下定决心要杀我?”
101将纱布割断,然后打了个漂亮的结,开口道,“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秦楚敛下眼帘,眼底的红色渐渐褪去,他的神色反而凝重起来,“我卧病的期间,计划要抓紧实施,老江来了,我担心迟则生变。”
101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他再下杀手……”
“怕什么,只要你还在,我就死不了。”秦楚看向倚在床边的金色手杖,神色莫测,“我要做的就是一个字。”
“拖。”
“……”101放下剩余的纱布,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做?”
秦楚却一改之前的严肃神色,嬉笑道,“难得让他来我的关卡中做客,不好好招待一下怎么能行?”
他撩开额前的碎发,苍白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慵懒的媚色,“游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