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晚不知何时已经追了过来,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灰袍男人的呼吸忽然变急,第一反应就是扭头逃跑。
不对不对!
该逃跑的人不是他!
灰袍男人强行压下心中迫切的冲动,使劲攥了攥拳。
他如今不经境界比白归晚高,身上还有很多法器,和白归晚对上,死的那个一定是白归晚!
想到这里,灰袍男人喘着粗气,冲着对面的白归晚叫嚣道:“我正要找你呢!”
“是么。”白归晚看着灰袍,也轻轻笑了下,“我也在找你。”
灰袍见他这幅淡然自若的姿态,心中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白归晚如今凭什么还敢摆出这幅姿态!
他该跪地求饶!他该痛哭流涕!
而是是这样居高临下,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灰袍下的双目被忽然涌上来的铺天盖地的恼怒灼得通红,“你这是找死!”
他暴怒而起,攻向白归晚的一掌中蕴含的灵力远超一重天境界所用动用的灵力。
白归晚看着他的攻势眸光微动,却没有丝毫动作。
灰袍盯着他的反应,再次感受到被轻视的震怒,出掌的灵力更盛。
“你是什么东西?傀儡?”
白归晚眼底映着灵气运转的气旋,说完之后随意抬手,五指指尖寒芒乍现,灵气凝成无数条细不可见的银丝朝着灰袍射去。
灰袍原本不以为意,但当那些银丝逼到近前时,他终于觉察到不对!
掌心凝聚的灵力被银丝打散,身上的防御法器甚至不能阻挡白归晚的一击。
灰袍被劲风撕碎,灰袍下的男人慌乱用手挡在自己脸前。
但他仿佛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银丝将他笼罩却没有杀死他,紧接着他就听到白归晚用他最讨厌的淡然的语气喊出了他的名字。
“白逸心。”
白归晚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一刻,平淡陈述了一个事实:“你还没有死。”
“哈哈哈哈!”白逸心大脑里被塞入太多剧烈的情绪,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你以为你们能杀死我吗?我如今是不死之身,即便是你杀死了这具躯体,我也会卷土重来。”
白归晚听完他疯癫的厥词,了然道:“你果然被做成了傀儡。”
“上青川没有一个傀儡师能制作出不死的傀儡,你不会是那个例外。”白归晚俯视躺在地上还在洋洋得意的白逸心,眼神渐冷,唇角却轻轻扯了扯,“回到上青川后,我会和林不逊见一面。”
听到林不逊这个名字,叫嚷着自己不会被杀死的白逸心忽然闭上了嘴。
傀儡可以有无数具身体,但前提是傀儡师不死。
如果白归晚杀了林不逊,被林不逊做成灵傀的白逸心也会跟着去死!
白逸心心中打乱时,忽然感受到无法言喻的痛苦从全身的每一处毛孔传递到他的大脑。
“啊啊啊啊!!!”
他艰难地低头看着无数道银丝从他的毛孔钻进了他的身体,切断每一根血管,绞碎每一根骨头,而他只能清醒地感受着这个过程。
白归晚将他付诸在路星彩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的报复了回来。
一个完整的人体很快以一种恐怖的形状从内像外“溶解”。
白归晚面无表情看着眼前恐怖的画面,心绪毫无波动。
“你不想知道路星彩在哪儿吗?”白逸心受不了了,痛苦的嚎叫道,“白正你不能这么对我!”
白归晚不为所动,将白逸心的部分神识囚困在彻底溃烂的身体里。
血腥味太浓,吸引了附近的野猫。
看到地上的那摊血肉,几只在围墙上徘徊的野猫终于忍耐不住血腥气的吸引,从高出一跃而下,扑向地上还算完成的部分躯体上大快朵颐。
“你为什么能……”白逸心不甘地嘶喊出最后一句,发声的部分就被一口尖锐的密齿咬断了。
青漾靠坐在客栈房间的床上,听到推门声扭头看向门口,见白归晚从外面进来,温和问道:“找到了?”
“嗯。”白归晚走到床边看了眼他的脸色,“没有找到那小子。”
青漾闻言从床上坐起来,道:“应该没有出城才对。”
白归晚见他动作,眉心微皱,“应该是误进了刚死的躯体里。”
“哥哥。”白归晚凝视青漾苍白的脸颊,问他:“真的不能和我说吗?”
青漾身上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
为什么能不受灵降的限制?
那道声音是什么?
灵力明明与他的完全不同,为什么能为他所用?
白归晚心中的不安再次压下来,他甚至来不及去找失去行踪的路星彩,刚解决了白逸心就迫不及待回到青漾身边。
青漾温柔的注视着他,“现在不行。”
见白归晚拉下脸,青漾温声道:“先去找路星彩吧。”
街道的角落里,一直极瘦的灰毛兔子沿着道路走走停停。
仔细看去,灰兔暗淡的灰色皮毛下有几处伤口已经见骨,一条后腿的骨头也被圈养他的世家弟子踩断了。它与墙面几乎要融为一体,干瘪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最后一口气。
饶是如此身上有如此可怕的伤口,灰兔也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灰兔被世家弟子当做妖宠圈养了半年的时间里无数次试图逃跑。
今晚它终于成功了。但它离死也不远了。
即便如此,它也不愿意在死去前再次被那些还在四处搜捕的侍卫捉回那个奢靡的囚牢。
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意识浮沉之际,它回想起曾经美好的记忆。
灰兔是一只出生在山林里的野兔,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特殊之处时,它和普通的野兔们就被大灰兔们叮嘱不要离开山林,而且一定要躲开用两条腿走路的人族。
灰兔本来胆子就小,又听了太多妖兽被人抓走杀死的故事,所以从来都没有过离开山林的念头。
但没想到有一天一个特质的笼子会把它抓住。
它在笼子里拼命挣扎,抓妖人听到笼子里的动静哈哈大笑起来:“别费力挣扎了,你跑不了了!”
它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两脚人族的语言,于是连忙向捉妖人祈求放了自己。
捉妖人见一只灰兔竟然留下泪水,稀奇地看了好几眼,语气古怪道:“这灰兔竟然还会流泪?”
灰兔眼泪流的更多,扑簌簌的泪水很快便打湿了脸上的毛发。
捉妖人盯着笼子里的灰兔摇头唏嘘道:“看着真是可怜。”
他的同伴听到他的话,打趣道:“怎么?你这是心软了?”
灰兔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升起期待,但它心里亮起的那点火苗很快就被捉妖人冰冷的话语浇灭了。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捉妖人眼神盯着灰兔的眼神仿佛在看死物,嘴角大大的咧了起来,“这么聪明的灰兔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灰兔很快被捉妖人卖了出去,灰兔缩在笼子里,看着捉妖师点头哈腰从衣着华贵的男人手里接过鼓囊囊的钱袋子,嘴角的弧度更大。
男人居高临下睨着满脸堆笑的捉妖师,冷脸挑剔道:“上次那只猫妖只玩一个月就死了。”
捉妖师一听,立刻保证道:“这次的兔妖可比猫妖胖多了,绝对能让您玩更长时间。”
男人拿起笼子看了一眼缩在里面瑟瑟发抖的灰兔,肥腻的白面脸上两只三角眼亮起光:“这只兔妖确实比上一只猫妖肥多了,等这只死了,我再找你买新的。”
捉妖师一听喜不胜收:“只要您喜欢,什么样的小妖我都能给您抓来。”
灰兔听到捉妖师和男人的对话,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痛苦地呜咽出声,脑袋埋在爪子里全身抖如筛糠。
男人见状,眼底闪动兴味的光,“它这是听懂咱们俩的话了?”
捉妖师也看到了灰兔的反应,陪笑道:“是呢,这样聪明的小妖可是很少见了。”
男人哈哈大笑:“还得是小妖耐玩,我府上那些贱奴都不经打。”
它被男人带回了华贵的府邸中,这是一个更加可怕的牢笼。
临死之前,它想到男人那张肥腻的脸,心中的恨意喷涌而去,几乎要冲破心脏溢出来!
它要报仇!它要将自己从人族那里受到的所有虐待尽数报复回去!
它不甘心死!它要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兔妖死前的怨念太过强烈,刚从灰袍男人手里逃出来的路星彩神识从兔妖身边路过时,就觉得神识被拉扯的一晃。
方才暗淡下去的兔眼再次亮了起来,路星彩的神识就这样被困在了兔妖的身体里。
路星彩的大脑中多出一段兔妖死前的记忆,兔妖死前的怨念感染了他,路星彩第一次生出如此多的怨恨,几乎快把他彻底淹没。
“我要报仇!”兔妖死前不甘的嘶吼道。
路星彩刚受完灰袍男人的折磨,进到这具身体之后感受到的身体甚至不少。
路星彩忍着浑身的疼痛应了声:“好,我答应你。”
用了兔妖的身体,就要完成兔妖的遗愿,否则必将牵扯因果。
想到男人那些侍卫还在全城找自己,路星彩缓了缓眩晕感,打算立刻回花楼去找他舅舅。
努力用受伤的前肢撑起已经失去只觉得后腿,全身撕裂的痛疼瞬间涌上大脑,让他下一秒差点疼晕过去:“额……”
将捉妖师和男人的脸在大脑中无数遍临摹,路星彩咬牙强忍剧痛往前走。
走到熟悉的巷口时,路星彩感觉自己已经在路上死了无数次了。
白归晚刚走到巷口就注意到角落里躺着的一团东西。
他停下步子,偏头看着那团灰毛。
路星彩以为是自己做梦了,看着白归晚,灰兔的三瓣嘴没什么力气地动了几下。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