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候摸了摸幼子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同时朝门口的太监吩咐道:
“将小侯爷带出去。”
小叶之刚被太监刚带出书房,就听到屋内传来皇帝的怒吼:
“朕还未答应给他袭爵,你倒先喊上小侯爷了,那野种配吗?”
小叶之急了,担心父亲受伤,转身就要回书房,却被太监一把抱走了。
“放开我!我要爹爹!”
一路上,小叶之对着太监又踢又打的,很快就将对方惹恼了。
这里离书房已经有点距离了,太监便将怀中的男孩扔到地上,踹了一脚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呸,不知道打哪捡来的野孩子,竟然还敢打我!”
突然被扔到地上,小叶之一阵吃痛,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人踹了一脚。
他捂着被踹中的腹部,忍着痛抬眼喊道:
“我才不是野孩子!我是爹爹的孩子!”
太监嗤笑一声,声音尖细:
“倒真把自己当小侯爷了?景安侯认你,皇上可不认你,夏国皇室亦不认你。”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狗仗人势的了,尤其是平时被贵人打压狠了的人,只要逮着人就要发泄。
更何况是眼前莫名攀上高枝的男孩。
太监审视着男孩身上的锦服,仿佛看到了那些曾羞辱过他的贵人,对着男孩白嫩的脸,扬手就要扇下一巴掌。
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少年音传来:
“住手!夏国皇室怎会无人认他,本太子就认他!”
听到这道声音,太监身子猛的一僵,他慌忙收手,看着来人谄媚地笑道: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还不知宫内居然有如此刁奴。”
太子大概八九岁的年纪,然而一双眼睛却冷极了,语气隐隐有着上位者的威严,轻轻松松就将眼前的太监镇得不敢说话。
“景安候早就言明,小侯爷是他的亲骨肉,父皇如今只是在气头上,这才不愿认,并不代表以后就不会认。”
太子审视着眼前的太监,慢悠悠地反问道:
“你久居深宫,竟不知圣心难测,世事无常这个道理吗?”
这话恍若当头一棒,太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很清楚,这太监是父皇跟前的人,他就算再看不过眼,也不能动。
如今教训也给到了,他便摆了摆手:
“下去罢,我同小侯爷聊聊。”
太监走后,太子朝地上的少年伸出了手:
“我拉你起来。”
小叶之看着将自己解围的少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眼底是满满的崇拜。
这个人长得冷冷的,说话也冷冷的,但是三言两语就吓跑了打他的坏人。
就和爹爹一样厉害!
他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借着对方的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谢谢太子哥哥。”
男孩的声音软糯糯的,那声哥哥叫得好听极了。
太子的脸上带上了笑意,那张似雪般寒冽的脸,竟也温柔了几分。
他将男孩带到了自己的居住的宫殿内,并且喊来了太医。
衣物被掀起的时候,只见男孩白嫩的腹部,突兀地出现了大块青紫的淤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太医在上药的时候,小叶之一言不发,被碰疼了也不吭声。
就在这时,他的脑袋上抚上了一双温柔的手:
“疼了就喊,太医才能控制手下的轻重,不必忍着。”
太子年纪虽小,却是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男孩的隐忍,
同时心中还有些不解:
五岁的孩子正是最欢脱的年纪,面前的小孩却似乎有些不同。
隐忍又懂事,乖得让人心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太子起身似乎是打算离开。
小叶之突然抬眼,拽住对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子哥哥,你去哪?”
是嫌我麻烦,所以要离开了吗?
就和宫里的其他人一样……
男孩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小声补充道:
“之之会很乖的,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骤然出现的太子对于小叶之来说,就如同救世神一般,将他从坏人的手中救出,又带他来自己的寝宫治疗。
这是他自出府后,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不会一口一个野孩子的喊他,也不会嫌弃他。
小叶之不希望自己会被眼前人讨厌。
闻言,太子脚步微顿,总算明白了:
原来男孩一直不喊疼,是因为太没安全感了。
小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想着乖一点,便会多惹人喜爱些。
在宫里待久了,小太子的心智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成熟,也见过了太多比男孩还要令人心疼的人。
但是当被那双白胖胖的小手攥住衣角时,他的心底却泛起了难言的酸涩感。
“你叫之之是吗?”
太子突然问了一句。
小叶之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面前矜贵的太子,朝他俯下了身子,温声道:
“之之,在太子哥哥面前,你可以不乖一点,也不会被讨厌。”
明明已经时隔多年,然而这段记忆却清晰如昨日。
后来,京中人人皆言:
小侯爷肆意轻狂,这都是被景安侯惯出来的。
其实不然。
景安侯只是为幼子求了爵,对于孩子所受的欺辱从来不插手。
严厉的父亲希望孩子能变得坚毅,便将这些打压全都当做了历练。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般长大的。
然而玫瑰初长成时,凭着自己在风雨里扎根的同时,难免也会向往着育花人的悉心护佑。
整个盛京无人知晓,是幼时太子所言的:
“你可以不乖一点。”
才给了少年张扬肆意的底气。
而太子也在后来,给了男孩他所能给的庇护。
冷色的月辉照耀在玫瑰花瓣上,那是和暖阳不同的静默温柔,护佑着小玫瑰长成了自己的样子。
一阵热流突然涌上心间,将平稳的梦境也搅得紊乱而动荡,回忆被拆散又拼凑,最后汇聚成高速旋转的旋涡,将意识都卷得不清。
叶之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滚烫的岩浆中,浑身灼热难耐,又酥痒至极。
混沌的意识里,闪过一张张熟悉而清晰的脸,他们似乎都在说着什么,耳边的声音纷乱而嘈杂,叶之却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了一声低语:
“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也会这般难过吗?”
那道清冷的嗓音,仿佛千年寒冰,融于炙热的岩浆后带来滚滚凉意,将他身上的燥热都缓解了几分。
声音的主人似乎在极遥远的地方,一声又一声地叫唤着他:
“小叶!叶之!你怎么样了?能听到吗?”
陆清泽隔着玻璃门,担忧地看着里面的少年。
就在刚刚,叶之迎来了第二次情潮,alpha的临时标记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少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护士刚给他注射完强效抑制剂和止痛药剂,正在收拾空管,推着车准备离开。
这也是为什么,叶之刚才会感到有股凉意。
见玻璃门开了,陆清泽下意识地想要进去,却被护士拦下:
“停!alpha不准入内。”
闻言,陆清泽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脚。
似乎是听到了玻璃外的声响,床上的少年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叶之刚一睁开眼,神情还有些迷蒙,盯着入目的雪白失神了许久,这才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正好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激动的拍打声,熟悉的声音同时传来:
“小叶!你醒了对不对!”
病床正对着透明的玻璃门,叶之循声望去,一眼就瞧见了门口的青年。
对方那张冷月般清俊的脸上,此刻溢满了担忧。
叶之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青年,如同稚鸟寻到了归巢一般,颇为依恋地唤了一声:
“明渊……”
针对发情期Omega的病房结构特殊,为了更好地保护Omega,他们住的都是单间。
推开病房的木质大门后,里面还有一道透明的阻隔门,这是为了阻隔发情时Omega溢散出来的信息素。
透明门也能方便亲友探视,但alpha不允许入内。
这间特意开设的单间病房安静得很,少年只是轻声唤了一句,陆清泽便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没有回应少年的呼唤,只是渐渐沉下了眸光:
明渊。
又是这个名字。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是叶之第二次这样喊他了。
陆清泽犹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
那人是和他长得很像吗?
得不到回应,少年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眸子:
他在想些什么啊。
明渊都是前世的旧人了。
陆哥就算和他长得再像,又怎么可能会是那人呢。
叶之理了理心绪,朝玻璃门外的青年又喊了一声:
“陆哥,这里是哪里。”
听到这声陆哥,陆清泽这才有了回应:
“这里是Omega急救中心。你突然发情,又进入了分化期,情况比较紧急,我就打电话联系急救中心了。”
叶之点点头,避过了发情的事情,只是轻声询问:
“我是不是已经成功分化了?”
“你已经分化成S级Omega了。”
陆清泽说着,站在玻璃门外与少年商量道:
“小叶,节目接下来的录制你都不要去了吧,许声远也是这样想的,违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他那边都会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