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手机定下的闹钟响了起来。

  楚怆然赶忙前往与李延亭约好的酒店大门口。

  冷寂的夜空刮起细密的小雨,徒增令人烦闷的气息。雨点不大,淅淅沥沥地飘下,经常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察觉到时发梢已经湿了。

  “你觉得那个人还会来吗?”李延亭恼火地用手遮住即将滴落到脸上的雨丝。

  楚怆然淋着雨,湿润的发丝贴在脸上,不时有水珠从额头划过鼻梁,再从下巴滴落到脖颈处,不一会儿就沾湿了衣领。

  他望向远处雾蒙蒙的道路,平静道:“会,如果这点微不足道的天气都能打垮他,那就不可能坚持给你写上三年的情书。”

  仿佛故意考验他们一般,雨势开玩笑似的骤然加大。密密的雨帘笼罩住周围,“啪嗒”“啪嗒”地打落在衣服上。

  为了不被梅姨发现,他们穿着从打扫卫生的阿姨那里借来的旧衣服,上面散发出的霉味在雨中更加快速地传播进鼻腔。

  不过,看在是男女都能穿的衣服的份上,楚怆然不仅不嫌弃,还万分感激。

  李延亭卷起湿漉漉的裤脚,拎起布鞋,伸出脚踩在转眼间汇成小溪的雨水中。

  “唉,鞋都湿透了。”她看到楚怆然已经被水淹没的布鞋,赶忙劝道,“快脱了吧,这些布泡久就软了,万一泡烂了我们没法还给人家。”

  穿惯运动鞋的楚怆然愣了一下,随后脱了鞋,赤脚踏进冰凉的水里,“谢谢提醒,我都没注意。”

  “回去以后找个阳光好的地方晒一晒吧,我们先赶路。”李延亭迈开步子,小跑起来,“到了约定的河边,如果那人还没赶来,我们就先找个有遮挡的地方待着。”

  楚怆然也弯腰卷着裤腿,裸露的小腿显露出一道长长的疤痕。疤痕一半泡在漫至小腿肚的水中,伴着雨点打落激起的波纹,好似活了过来,像一条丑陋的细蛇攀在白嫩的肌肤上。

  他起身注视着女子奔跑在雨中的身影,充满活力的样子让他差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吃了能让精神振奋的药物。

  “喂!等等我!我有旧伤跑不快!”眼看对方即将消失在雾气弥漫的视线尽头,他不得已大声喊道。

  李延亭止住步子,在不远处等他。

  看见楚怆然腿上那条显眼的崎岖疤痕时,她被吓了一跳,“能走吗?要不要姐姐背?”

  “不用,能走。”楚怆然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刻钟,能准时到吗?”

  奇怪的是,李延亭身为民国背景下的角色,却并没有对手机起疑。

  她想了想剩余的路程,语气不确定地说:“估摸着还行吧。”

  “你先走吧。”

  “哟,以为姐姐我这么小心眼,把你当累赘?”李延亭爽快道,“比起那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当然还是贴心跟来的弟弟重要!”

  “我不是NPC,对我刷好感没用。”楚怆然又试探性地说出了超过幻境世界观的词语。

  【系统:请玩家注意用语!NPC一词已屏蔽】

  啧!被系统截胡了。

  李延亭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那个,我自己能走,麻烦姐姐这多不好意思。”楚怆然尴尬地堆起满脸笑容。

  “哎呀,害羞了?”李延亭直率地说出心里话,“多大的人了,别别扭扭的,跟个什么似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家哥哥姐姐没背过弟弟妹妹?”

  楚怆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你先去吧,哪怕差个几分钟,也有些不太礼貌,而且怎么说都是你们两个人自己的私事,我一个外人不好直接干涉。”

  “哦,好吧。”李延亭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挺有道理,而且雨势越下越大,确实不能耽搁。

  她给楚怆然指了指接下来该怎么走,然后先一步跑去了河边。

  磅礴大雨中,李延亭看见河边的长提上站着一个撑伞的男子。

  听见脚步声,男子缓缓转过了身。

  是他!

  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延亭惊讶地瞪大双眼,指着对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吴升温柔地把伞往她的方向靠过去,满眼心疼地用袖口擦拭着她额头的水珠,“真粗心,伞都没带,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都被雨水淋湿了。”

  儿时憧憬的对象此刻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禁让一向大大方方的李延亭变得拘禁不少。

  “吴、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前刚回来,想当面给你一个惊喜。”吴升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拉入油纸伞的遮挡下。

  “那、那我们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吧。”李延亭慌乱地找话题打破有些暖昧的气氛,“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小酒馆。”

  吴升看向她,柔声道:“好,你来带路。”

  男子俊朗的五官经过岁月的洗礼显出一抹成熟的魅力,嗓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情,李延亭招架不住地避开对方的视线。

  不远处,楚怆然站在屋檐下悄悄注视着他们。

  原来是熟人啊,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他安下心来,继续呆在原地躲雨,没再跟随他们。等雨势变小些,他便独自一人回到酒楼。

  凌晨,酒楼内一片漆黑。

  楚怆然从倒垃圾的后门溜进杂物间,再经过厨房,去往大厅。

  不仅整体的风格几乎一模一样,连房间布局都和上一层幻境差不多,他靠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顺利找到了之前座钟出现的位置。

  像是玩“找不同”的小游戏,在超过90%都极为相似的两处地方,任何一点的不同将会极为扎眼。

  出现在那个位置的不是座钟,而是一面结结实实的完整墙壁。

  楚怆然凭借微弱的光亮一处处搜寻,终于在舞台正上方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吊钟。钟面上没有秒针,时针和分针僻静无声地指向一点四十五的方向。

  “哇哦!居然有人,吓我一跳!”年轻人的声音在舞台边响起。

  楚怆然拿手机往那边照了照,但是来人却一下子窜到了自己面前,速度快得连手电筒的灯都没来及照到他的身影。

  “嘿!我叫厦滨。你也是玩家吧,我是那个那个,哎?什么来着?”厦滨苦恼地理了理从运动发带里跑出来的一缕墨绿色卷发,“负责舞台什么灯光和BGM的,叫什么来着?”

  楚怆然无语地看着这个连自己身份都记不住还反过来问别人的玩家,提醒道:“幕后?”

  “啊对对!幕后!我是幕后视角!”厦滨自来熟地往他的肩膀上搂去。

  楚怆然警觉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淡淡道:“幸会。”

  这层幻境怎么这么多社交达人?

  先一个“认弟弟”的李延亭,后一个“上来就勾肩搭背”的“天然卷傻大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