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放着五盘家常菜, 冒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许久没有这样过了。
孟誩甚至有些记不起,她和家人一同进餐的画面。
他们的工作繁忙,将她寄放在爷爷奶奶家里, 而爷爷奶奶又有自己的农活要做, 又因爷爷早已与父亲分家, 两家关系并不熟络。
说是寄放, 更多是偶尔帮衬一下。
但——没多久了。
只要高考尽力考上父母所在的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也记不清, 自己这样安慰自己,有多少次了。
“不和你胃口吗?”宋沁心坐在孟誩身侧的餐椅上,看着她神情低落的盯着碗筷, 小声问道。
菜只是一些家常菜, 并没有多么丰盛, 而且是以宋沁心的喜好为主而做的。
见孟誩这般,宋沁心便下意识以为是菜肴不合口味了。
孟誩听到宋沁心的话, 这才回过神,“不, 不是的, 我很喜欢。”
一旁掌勺的宋爸听了这话, 暗自得意,看来沁心的同学还是很喜欢他做得菜肴的。
宋妈见宋爸得意的样子, 也在一旁捂嘴轻笑。
实在是太久没见过沁心带朋友回家玩了。
这次要不是张叔通知她, 她也不会知道,乖女儿带朋友回家玩,还过夜了的事情。
在后花园给花草树木浇水施肥的张叔, 不可避免的打了个喷嚏。
“快吃吃看,不然要凉了。”宋爸收了做饭的架势, 麻利的洗着手,边说边走到餐桌边,“这菜啊,只有到嘴里才能知道合不合口,小孟啊,你也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嗯……好。”孟誩不太适应宋沁心爸妈的热情,略显局促的点点头,拿起碗筷,顺着宋爸的目光,望向眼前辣椒炒肉,夹住里面的辣椒放入嘴里,咀嚼起来。
宋沁心眨了眨眼睛,想要开口阻止,然而迟了。
“咳咳咳咳!”孟誩整个脸都涨红了,“好辣……”
宋沁心一脸无辜,“我想和你说的,但没来得及。我爸做的辣椒炒肉,辣椒超级辣,你不一定吃得惯……”
孟誩只觉得喉咙像是在烧,比年少无知喝下白酒的后颈还要大!
“傻孩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宋妈见此很是体贴的倒了凉水过来,对着孟誩说道:“小孟啊,来喝点水,是你叔叔不好,忘了问你能不能吃辣了,下次你再来,一定让叔叔不用这么辣的辣椒啊。”
宋妈长得很美,也难怪能生出宋沁心这样的女儿,她身上带了点岁月的痕迹,知性且聪慧,为人还很是随和。
孟誩打心底里觉得事情从她坐上宋沁心的车以后,就开始往一个脱轨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就像现在,宋妈只是安慰了她一下,她竟觉得无上的委屈,望着眼前的水杯,她眼角都泛起了红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哭不哭的样子。
一旁的宋沁心敏锐察觉到了孟誩的情绪上的不对劲,她放下手里的筷子,将手放在桌子下面,一路摸索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本来就坐得近,待宋沁心握住孟誩的手后,两人更是快要贴在一起了。
“妈妈,我同学眼睛里好像进了辣椒粉末,我带她去洗一下,爸妈你们昨晚一路赶回家,就先吃吧,不用管我们的。”
宋沁心说完也不管父母反应如何,拉着孟誩的手就往浴室走。
身后还能听到宋爸宋妈的对话声。
宋妈不动声色:“你看看你。”
宋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下次,我下次一定做不辣的,这,这不是不清楚沁心朋友的口味嘛……”
宋妈:“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能吃辣啊,真是的,就算是拿手好菜也不能……”
宋爸:“嗯……”
两人在浴室里,水池前的镜子将两人的身影照的真切,孟誩红着眼睛,黑色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一身寻常可见校服穿在身上却显得她格外纯净。
只不过总有人破坏这种氛围。
“你很喜欢我爸妈?”宋沁心冷不丁的说。
“被我捉弄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哭过,想来,应是你不在乎被欺负,不——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吧?”
宋沁心的手搭在孟誩的肩上,两人一前一后,她轻轻吹了吹,身前人的后颈。
“你……那些不重要……”孟誩小声的说,“你爸妈对你真好。”
宋沁心第一次在孟誩的眼睛里看到了艳羡的神情,她还以为孟誩并没有这种世俗的情感呢,要是一直不开窍,可不行。
别人都是议论宋沁心,说她不食人间烟火,也是颇为主流的说法之一,然而宋沁心却觉得,能论上不食人间烟火这词的人,只有孟誩。
谁能知道孟誩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要是有空,可以来。”
“……什么?”孟誩有些恍惚。
宋沁心松开了搭在孟誩肩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就像所说的话,不是她说得一样。
“耳朵不好的话,就不是洗个脸能解决的事情了。”
孟誩也猜不透宋沁心在想什么,两人半斤八两,对半开。
“洗好了吗?”宋沁心走到浴室门口,说:“洗好了就出来吧,再过会儿,菜真该凉了。”
“吃了饭,我让张叔送你回去。”
孟誩抬起湿漉漉的脸,看向她:“好,谢谢你。”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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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里的孟誩,抱着一大堆零食,神情落寞。
宋爸宋妈听宋沁心说孟誩是一个人住在家里的,都非常同情她,硬是从拿了许多宋沁心买的零食送给她,理由是沁心总是买一堆零食回家,但又吃不完,最后也是浪费,如今她有了朋友,就帮她分担一些吧。
有理有据,孟誩也无法拒绝。
张叔在前座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下孟誩的状态,咳嗽了一下说道:“沁心她啊,看上去有些娇纵任性,其实内心很温柔的,只是她不太会表达,有些话,不要当真听,不然她会伤心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沁心带朋友回来呢……”
他说了很多。
孟誩掏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脑海里还回响着张叔所说的话。
第一次、朋友。
我是宋沁心的朋友吗?
她捏紧了钥匙,不知为何,她并不为自己是她的朋友而感到开心,相反有些失落。
就像是在不满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