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见殿下看的认真便没打扰您”说着静影从油纸里拿出一个烧饼。
“这家烧饼风味一绝，殿下尝尝。”
陈望舒接过烧饼不动声色的打量他，静影对笑的温和，他和嫦妃长得很像，但他比嫦妃多了一些柔和。
他们一起回客栈的路上，四皇子一直和静影聊天，虽然他大多时候都不理。
静影，不，准确来说是赵沉璧，他被卖到男风倌后面如何，他为什么会和太子在一块四皇子看到昔日获罪之子竟然毫不震惊，甚至和他还很熟稔
这一切都让陈望舒好奇。
“今晚有庙会游神，十七弟可以来看看”
正思考着，四皇子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神的点头。给了他一个回应。
还未至傍晚，庙会游神就开始了，一群扮演各路神仙鬼佛，抬着城外祠庙请来的佛像队伍将会从城尾一路游巡到城外的寺庙将其佛像送回。
到达陈望舒所在的城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远的就听见锣鼓喧天，鞭炮齐响。
最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个头戴点缀绒球，珠子装饰的头冠的马夫，他蹦跳着来回，时不时跨过身旁人拿的火把，他的后面跟着插着背旗，威风凛凛的将军。
家家户户，高挂灯笼，场面一片喜气洋洋，陈望舒望着这个场面，打算把它画成江南十景之一。
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硝烟味，和供奉在神像前的香烛，此刻，人们井然有序的将香烛插入鼎里，愿来年风调雨顺。
四皇子看着陈望舒认真看游神的脸，稍稍靠近赵沉璧“好久没看游神了，真怀念啊，我还记得你的观音扮相可是名动京都，那是你和太子第一次见面吧？”
赵沉璧望着巡游部队，没有言语，此时恰好出现站至，端坐莲座的两位菩萨。看着他们的观音扮相，他的思绪回到灯火通明的那天。
游神观音中的一位生了病，游神无法到场，负责游神的人一时之间找不到人，就来到赵府劝说赵沉璧来扮观音，他答应了。
如果那时的赵沉璧会知道与陈玉衡有如此深的孽缘，他断不会答应这次的游神。
那天，他任人折腾，耳带珠环，头戴玉冠带莎，雌雄莫辨。原本他就长相有些清冷，这下扮上活脱脱一个不能亵渎的观音。
他怀抱净瓶，手执柳枝，站在莲座上，队伍刚走，苏婵就追出来，他向母亲俯身，苏婵就快速的在他额上点上朱砂。
这次的游神办的很盛大，太子出城游玩顺便勘察民情，刚好途径彩云城，就停下来观看。
太子没有接受官员的建议，单独在高处观看，而是同平民百姓站至一起。
那时的太子年轻，张杨却又和煦，未及冠身量就已经极高。在人群里可谓鹤立鸡群。
人们纷纷侧目这位周身华贵却不端架子的太子，更有大胆的分了碗自家酿的浊酒给他，他大方接下，扬着脖子的一口喝尽，潇洒的姿态迎来阵阵喝彩。
一碗接一碗下肚，他有些微醺，摆手告饶，站在巡游俩侧，低着头盘弄自己腰间的玉佩。
“看，观音!”
他听到声，并未及时抬头，比起观音他的玉佩更能吸引他的兴趣。然后他就被观音淋了一头水。
赵沉璧的道歉被淹没在震天响的铜锣鼓声里，然后隐约窥见了这位太子温润如玉面具下的真面目。
陈玉衡抬起被淋湿的有些狼狈的头，面露凶狠，眼角眉梢的不耐烦在触及到他的目光时转变成了错愕。
他的侍从拿出绢帕让他擦拭，他一边擦拭，一边安抚受惊吓的百姓。
“孤真是好福气有观音为我洗去污秽霉运，想必孤来年定会风调雨顺，心想事成。”
赵沉璧被人抬着，站至莲座之上，垂眉望着抬头看他的陈玉衡，心无端的跳漏一拍。
“哥哥哥哥!”
“怎么了殿下”赵沉璧回神，没发现陈望舒的称呼变化。
“四哥说要带我们去前面彩云城最出名的酒楼吃饭”
赵沉璧温和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陈天璇看着赵沉璧在灯火下笑的温和的脸。
在心里咂舌，灯下美人真是扰动心肠，得亏他没有龙阳之癖，要不然怕是如太子一般，为他要死要活。
三人刚刚踏入酒楼，等待多时的鼠一就上前而来，将他们带至天字包房。
陈玉衡端坐在位子上，手里把玩着他腰间玉佩，听到门响一刻，他的视线从游神队伍里离开。
虽然陈玉衡看起来是在看他们全部，但是陈望舒敢肯定他的眼睛从一进门开始，就没从他身旁的人身上离开。
“太子怎么会在此处”四皇子来到桌前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
太子眼神不变“我听说十七弟来彩云城了，我刚好路过，想到十七弟第一次出远门有些担忧，特来看看”
你真的是来看我的吗？
陈望舒心下吐槽，面上恭敬道谢。
桌子在很大，偏偏他们三人坐一边，太子一个人坐一边。
太子见此情景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来，陈望舒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身旁的人。
他刚刚有听到四皇子和赵沉璧的对话，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他无意间看到了他身上的吻痕。
在脚踝
没想到太子看着文质彬彬，玩的这么花，看他这哥哥的神情怕不是自愿的，他忽的想到了今天看的街戏，忍不住猜测，是被太子买回去了吗？
同窗变娈宠，他这么骄傲的人，一定受不了吧？
陈望舒被赵沉璧塞进柜子里时，忍不住想，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又是无意间得知自己身世，又是被刺杀的。
就在刚刚，菜才上来，他还没吃几口热乎的，几个黑衣就破门而入，提刀就砍，赵沉璧眼疾手快的拉着陈望舒离坐，一把刀直直插入凳子里。
他转过身准备安抚，却看见陈望舒目光呆滞的啃刚刚离桌时顺手拿的鸡腿。
赵沉璧被他逗笑，将他揽入了他的身后，然后攥着他往太子杀出的一条血路里走，他俩出了门才知道，这个酒楼有问题，底下的客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清空了。
楼下的店小二看到他们，身手敏捷的抽出腰间的短刀向他们冲来，赵沉璧将那小二暂时打退后，拉着陈望舒跑下二楼，随便打开一个房间。
陈望舒还没从他这个哥哥是个练家子，全世界就只有他是个武打白痴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就被塞进了柜子里。
“殿下，听着，陈玉衡和陈天璇撑不了多久等一会那个小二冲进来，我带着他扭打出去的时候，你就从这个窗子跳出去，找官兵来支援，我刚刚看了，底下有个大棚，你不会有事的，”
“那你呢？”陈望舒揪着他的衣袖。
得到了赵沉璧安抚的一笑里面还夹杂着欣慰。
“不用担心我，我的殿下。”说着就被赵沉璧关上了柜门。
随后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怎么只有你，十七皇子呢？”
赵沉璧拿起刚刚从地上捡来的剑，不跟他废话，对着他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刺。
不一会房间里就没了声响，陈望舒悄悄打开柜门，往外张望，确定每人后，快步走到窗前，果然如赵沉璧所言有个大棚。
他蹲站在窗沿上，闭着眼睛，纵身一跃，掉落在大棚上，大棚倒塌，他被轻轻摔在地上。
陈望舒适应后，赶忙爬起来，往知府跑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赵沉璧看着毫发无伤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的陈天璇怒吼。
“你也有事不告诉我啊，比如你每次为我办事都会留一手。”
赵沉璧恨恨的看着他，一旁伤痕累累被人按着脸压在地上的陈玉衡此刻竟面无表情。
这让陈天璇有些惊讶，他走过去，用脚踩着他的脸，好奇的问着“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和伤心”
陈玉衡眼皮耷拉没有理他的这副样子让他火大，他毫不留情的用鞋面碾着他的脸。
“你最爱的人背叛你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踩够了，他又不回答他的问题，觉得无趣，就放脚准备离开，却不曾想，被突然挣脱开制服的陈玉衡兜脸就就是一拳，随后反身抽出刚刚压制他的人的刀，一刀封喉，又快速像陈天璇劈去，被身手敏捷的死士用身体挡下。
看着一分为二的死士，陈天璇没来由的胆颤但更多的是劫后逢生的愤怒。
“真不愧是陈砚的种，吃了迷药还能杀我一人呢。”
陈玉衡听到此言，轻蔑的看他一眼，随后将目光锁定在那个清风霁月的美人上。
“玉棠，过来。”
嗓音低沉带着不可反驳的命令，赵沉璧回望着他向他一步一步走去。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赵沉璧，他才扬起了不明显的笑，就感到腹部一痛。
赵沉璧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匕首，狠狠插进他的腹腔，莹白的虎口滴落一两滴鲜红。
“四皇子这样你肯相信我了吧，以后我们互相信任，我不在为自己留后路了。”
陈天璇看着太子狼狈的样子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陈玉衡你可真是又窝囊又可怜，被心上人捅的滋味如何？哈哈哈哈”
“玉棠，佼佼，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哪怕曾有一刻爱过我”他吸了口，抑制不住的鲜血从嘴角流着，他在赵沉璧面前从不说孤。
“爱哈哈”赵沉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出声来。
“你折辱我，囚禁我，不顾我的意愿做事，狗皇帝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和我说爱你配吗!”
陈玉衡盯着他，他虽狼狈，但神情不变，周身气质不变“你爱过我吗？你还没回答”
“我敬重过你的，殿下，是你亲手打碎了这份敬重。”
陈玉衡还想说什么，就被赵沉璧打断。
“不爱，我也不要你的爱，你的爱让我恶心。”
言罢，便将他狠狠推出了窗外。
砰!
窗外烟花散开，声音盖过陈天衡摔落在地的声音。
那绚烂的烟花好似在为赵沉璧浮萍一般的半生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