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尧,“法律判他无罪……”
时浅然抓着栏杆的手猛然收紧,纤细的指骨根根分明着用力。
混乱成一团乱麻的心绪陡然松散开来,有风吹起衣摆,时浅然感觉身体有瞬间的轻盈。
“法律判他无罪……”时浅然将这话呢喃了一遍。
他终于感觉到心脏开始跳动。
视线中时浅然看到了魏熠的车子,从医院门口缓缓驶离。
直到车身消失在拐角,时浅然嘴里的糖也全部消融。
时浅然抿唇。
他就得了这么一颗糖,偏偏魏熠还吃了一半。
时浅然眼尾落下,低声暗骂,“混蛋魏熠……”
沈星尧走近便听到了这句话。
他有片刻的怔忡。
视线探究着时浅然的思绪。
片刻后。
雨滴声纷乱繁杂着响起,沈星尧复杂的收回视线,“下雨了,进去吧。”
时浅然将目光从远去的车上收回,转身回了房间。
沈星尧将窗户关上,回头便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长鼻子木偶。
他有些愕然,“这是魏熠买的?”
那个又凶又冷的男人还会买这种东西?
时浅然捏着香囊看了眼那木偶,抿了抿唇,“这是我买的。”
“哦。”沈星尧收回视线。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魏熠那样硬邦邦的人会买这种小孩子的玩具去逗时浅然。
下一秒。
时浅然指着木偶,“他叫骗子先生。”
沈星尧犹豫片刻,直觉让他蹙眉,“骗子先生是……”
时浅然,“是魏熠。”
沈星尧:…………
眉头的川字越发明显,时浅然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纤长眼睫垂落,时浅然开口,“我做不到恨他。”
“你说的很对,他无罪,我本也不该恨他。”
沈星尧站在窗前,雨滴砸在身后的玻璃上,发出令人烦躁的拍打。
他心绪突然烦躁,他凝视着时浅然,“你喜欢他?”
时浅然微愣,他视线落在香囊上,许久后摇头,“我不知道……”
沈星尧眼中的温柔瞬间转化为惊怒,他上前抓住了时浅然的肩,声音压抑着愤怒,“你怎么可以喜欢他?你绝不可以喜欢他!”
“为什么?”时浅然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自己,他好像在自问,“他无罪,不是吗?”
沈星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可他依旧反驳着,“他魏家害的你还不够吗?他确实无罪,可他是魏霄的儿子!”
“谁都可以,唯他不行!”
沈星尧最后一句声音很大。
时浅然双肩被他捏的很疼,可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冰凉的雨水浇筑着整个世界,时浅然只觉得自己浸泡在了冰川里。
眼前的沈星尧叫他一时间分辨不清是谁。
是沈医生?
还是时浅然?
亦或是羽哥哥或者父亲?
时浅然的眼神开始涣散着失去焦距,迷茫成了漆黑的底色。
沈星尧见到这道眼神,只觉得浑身瞬间一寒。
思绪猛然回归,他瞬间收回手,望着时浅然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他做了什么?
时浅然的情绪本就面临崩溃,他这是在做什么?
“小,小然?”沈星尧低声唤了一句。
可时浅然没有回应……
刚刚那个蓦然松快的时浅然似乎一瞬间被打散。
恐惧侵蚀了心脏,沈星尧立即奔去桌角,他颤抖着拨打魏熠的电话,却在最后一刻猛然顿住。
他没有想到时浅然出事自己的第一想法是去求救魏熠。
他真是疯了。
魏熠现在出现只会让时浅然更加混乱。
沈星尧放下电话准备去叫其他医生。
转身时却见时浅然晕在了地上。
“小然!!”
时浅然被推进诊断室时。
沈星尧被另一个医生带离了现场。
当他看到“心理咨询室”时,脚步猛然顿住。
他脸色有些白,“什么意思?”
拉着他的医生有些同情的看着他,“沈医生,你的心理也需要接受治疗。”
“或许你没发现,其实你一直将时先生当做自己已经去世的弟弟……”
沈星尧脸色霎时间苍白。
医生还在说,像是要他认清现实,“你给他买的布偶熊,是你弟弟喜欢的。”
“你给他做饭时,叫的是你弟弟的名字。”
“你刚刚那翻话,是说给你弟弟的,不是时先生……”
对方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冰锥一样刺在他的心头。
沈星尧疼的难以呼吸,他抬手抓住心脏,好似抓着一片血淋淋的烂肉。
“沈医生,你在逃避,试图用时先生来代替你的弟弟……”
沈星尧一点一点编制的幻境被无情的撕碎,弟弟死去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那双羊腿叫他疼的缓缓跪了下去,他张大了嘴急促呼吸着。
豆大的泪一颗一颗砸下。
他发不出声音,心脏在被锐利的刀片一刀一刀的划着,血液汇聚成了一面镜子。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一个绝望偏执的撕裂者……
身侧心理咨询室的大门被推开,沈星尧颤抖着伸手抓住了来人的裤脚,声音破碎着嘶哑。
“我……疼……”
******
时浅然再次醒来时,床头坐着沈星尧。
罕见的,对方没有穿着白大褂,而是一套病服。
以往儒雅的面容此刻却带着病态的苍白,那双盛满温和的眸子里压着痛苦。
时浅然疑惑的歪了歪头,“沈医生?”
沈星尧轻笑,“是我,你没认错人。”
“你怎么了?”时浅然讶然。
“跟你一样,我生病了。”沈星尧指尖轻颤,却依旧笑着,“对不起啊小然,一直以来,都将你当做我弟弟。”
时浅然微愣。
他的视线落在沙发上那只布偶熊上,他其实早有察觉。
但是……
“没关系。”时浅然说,“我不介意。”
沈星尧帮了他很多。
当初时浅然身上发生病变,实验无法进行,魏霄想利用他赚上一笔,要将他卖给洋人实验室。
洋人的手段只会比他们更加残忍,时浅然去了,只有被活体解剖这一条路。
是沈星尧帮助他逃出来,他也是时浅然的救命恩人。
所以,即使他早就发现,沈星尧拿自己当弟弟的替身,也没关系,他并不介意。
“可我伤害了你。”沈星尧一叹,“昨天那番话还请不要放在心上,那是我偏执时对弟弟说的。”
沈星尧看着时浅然,“你要去看看你父亲和羽哥哥吗?”
时浅然微愣。
“去跟他们聊聊?”沈星尧抬手摸了摸时浅然的头,“去跟他们讲讲魏熠吧,好的坏的,都跟他们说说。”
“让他们评判一下魏熠,或许你能得到答案……”
飞舞的纱帘于窗边飘摇,阳光被它大散,落在时浅然眼底细细碎碎。
许久后,时浅然才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