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过来。”魏熠朝着时浅然伸手,眼神落在时浅然脸上没有移开过。
他的魏熠的呼唤,时浅然指尖蜷曲起来。
魏熠很少这样唤他。
他总喜欢冷冰冰的叫着时浅然的名字,莫名压着人叫他下意识服从。
可魏熠两次唤他“阿然”,居然都含着一丝哀求。
他说,“阿然,别让我后悔。”
可时浅然没回,因为就像那算命先生说的,他们的结局早已经注定。
时浅然望着他,神情冷淡着没有说话。
沈星尧见状,直接将车门关上,隔绝了魏熠的视线。
“四爷,您父亲犯下的罪孽,您不知情可以,但不能反叫受害人去心疼你吧?”
有风吹着沈星尧的话传进耳中,时浅然沉默了片刻,伸手摇上了车窗。
当车窗关上,所有声音与目光都被完全切割出时浅然的世界,只剩下满车的冷静与静谧。
魏熠再看不到人,只能将目光投向沈星尧。
这人出现的蹊跷,可他从未将这人与时浅然联系在一起。
医学界有名的天才,跟一个被母亲贱卖的病秧子,魏熠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将二人联系起来。
可时浅然是受害人。
而沈星尧的弟弟,也是受害人……
就是这样看上去根本毫无关系的二人,却又有着这样紧密战友关系。
时浅然要魏熠喜欢他,要魏熠爱他,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重要性给沈星尧一个可以进入实验室的机会。
魏熠是商人,在开始注意后便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与利弊,心机与刻意。
他们二人在酒吧的相遇,也只能是时浅然刻意计划。
这个少年从始至终都带着目的。
“你要带他去哪儿?”魏熠看着沈星尧,语气满是防备。
“这似乎与四爷无关。”沈星尧半步不让,“反正不可能是你的魏府,那于小然而言跟地狱没有区别。”
魏熠走上前来,眼神冷漠着与沈星尧直视,“我清楚,你不用来激怒我。”
“不过一个魏府,他不喜欢,那便不要。”
沈星尧看着魏熠神色间不可思议却又觉得了然,“百年府邸,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四爷就这样不要了?”
魏熠看他一眼,声音淡然若水着平静,“那给你。”
“就当魏霄给你弟弟的补偿。”
沈星尧脸色顿时冷下,看着魏熠的眼神,像是要将他撕碎,“在四爷眼里,人命就这样低贱?”
魏熠淡然抬眸看着他,“我只有钱。”
“我不要钱,我要杀人犯血债血偿!”
沈星尧那温文尔雅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扭曲,他走近魏熠,神情压抑着痛苦,“你根本不懂,那种亲人就死在眼前的感觉。”
“你父亲魏霄为了研究什么动植物结合基因,拿12岁以下的孩子做实验,给他们注射各种动植物毒素,或是直接移植器官与四肢!”
沈星尧神情激动,他抓住魏熠的衣领,连声音都是破碎的,“我找到我弟弟时,他已经被折磨死了,为了毁尸灭迹,那些人试图将他封在泗水桥的桥桩里。”
“我把他挖出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沈星尧眼泪滚落,砸在地上如刀,“我看到的,是一个浑身腐烂双腿变成羊腿的……怪物!”
魏熠双拳紧握,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看着沈星尧,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着恐慌。
他问,“那时浅然呢?”
他压着一丝庆幸的想着,少年身体没有截肢换肢,是不是代表在他身上的实验并没有做到最后?
沈星尧看着魏熠的神情冷嗤一声,“别想了,小然是唯一的植物基因幸存者,更是唯一一个被折磨了七年的实验体!”
“他能好好活下来,全靠那位羽哥哥,可最后那羽哥哥也死在手术台上,就死在小然面前!”
“不然你以为,小然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为什么那么差?”
“都是你父亲害的,是你们魏家害的!你把他困在魏宅,还妄治用魏家实验室治好他?!”
“哈哈哈,魏熠,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不可笑吗!!”
魏熠猛的闭上了眼。
沈星尧声嘶力竭的声音穿透了耳膜,魏熠大脑有刹那的耳鸣与苍白。
刹那后。
魏熠抬手推开沈星尧,快步上前打开了车门。
“啪!”
车门打开。
魏熠对上了时浅然死寂一般的眼神与满脸的泪痕。
他们的对话声很大,时浅然听的一清二楚。
“啪嗒!”
一滴泪滴在漆黑的座椅上,赤白的日光反射其上化成尖刀利刃破开魏熠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许久后才能发出声音。
“阿然……”
时浅然望向他,眼泪无声的落着。
晶莹剔透着像玻璃渣,碎了满地。
魏熠伸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声音嘶裂着轻颤,“疼吗?”
时浅然身子僵住,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魏熠问他疼吗?
当然是疼的,非常非常疼。
针扎进皮肤时很疼,冰凉药物注射体内时也很疼。刀子划破胸口时很疼很疼,羽哥哥死在面前时更疼……
时浅然很怕疼,可他每天都是疼着醒来,又疼着睡去的。
曾经保护他的人都死了,再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时浅然眼泪落的更凶了。
一颗一颗,源源不断的砸在魏熠心上。
魏熠附身靠近,眼底一片涩然,“你恨我吗?”
时浅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苍白小脸上泪痕从未干过。
魏熠眼睫垂下,苦笑一声没在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阿然,你还想要什么?”
这次时浅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着叫人心疼,“人贩子,实验员。”
“好。”魏熠点头,“我会将他们找出来。”
他望着时浅然,“找出来之后呢?我能来接你回家吗?”
他顿了一下补充,“不是魏宅。”
时浅然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他害他丢了海线,又把魏家弄成这样,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我让你后悔了,不是吗?”时浅然望着魏熠。
“不是。”魏熠说,“我从不后悔。”
“为什么?”时浅然又问,“因为你爱我吗?”
魏熠胸口细密的刀胡乱划着,眼底的情意在血泊中恣意生长。
魏熠靠近时浅然,“是,因为我爱你。”
“可我不爱你。”时浅然神情近乎冷漠,“从未爱过你。”
魏熠喉间滚动着咽下满嘴的苦涩,当爱意涌上心头,才发觉源泉那般干涸,血肉滋养的爱破碎又不堪,魏熠眼底湿了。
他缓缓附身吻在时浅然唇上,声音几近割裂,“我知道。”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