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魏熠推门进去,声音怒沉戾狠。
老袁连忙退了出去,临走时还给时浅然示意了一个眼神。
老袁让他服软。
时浅然也必须服软,因为他没有惹怒魏熠的资本。
浅显易懂的道理,时浅然不会不明白。
魏熠冷着脸走到时浅然面前,巍然的宽大身影能完全盖住少年身形。
时浅然看着魏熠,那双眸子叫人瑟缩。
他想躲,却被魏熠捏住了下颌,“时浅然,你刚刚……说什么?”
魏熠手上力气不轻,时浅然避无可避,他气息颤颤,“我说时浅然永远不会离开先生……”
心中即将喷发的火山被一层薄薄的雪花掩盖,翻滚怒吼都被压在了雪下。
魏熠得到了完全相反的回答。
他想听的回答。
可魏熠不信。
时浅然是个小骗子。
嘴里的话,没一句真的。
“你最好如此。”他声音沉墨染黑。
随后收手抽出椅子坐下,冷着脸开始用餐。
时浅然没敢再惹他,身段浅扶着碗细嚼慢咽,沉默着清冷。
房间只余下筷子与碗轻磕的声音。
少年低着头,只余下纤睫密封的眼眸,浅痣点缀,莫名就添了抹婉约清潺的风情。
瞧着,莫名想将他弄哭。
当魏熠指尖碰上时浅然脸颊时,少年动作顿住,声音轻咽,“先生……”
窗外细密的雨宛如银线一条条挂在路灯上飘飘摇摇。
魏熠摩挲着时浅然脸上的红印子,动作轻柔三分,“幽香苑永远是你的,随你做主,她威胁不到你。”
魏熠会永远养着时浅然,而时浅然只能活在幽香苑。
窗上的雨弯曲蔓延,承载着五色的灯光混乱糜烂的爬向四周,像寻找出路。
时浅然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
窗外照射的灯光在少年额前碎发中穿梭,栖栖默默无端透露静谧。
“先生带我在身边,将我当什么人?”时浅然问。
魏熠敛目纵眉间隔离霜雪,“一年前你勾我衣服时,想做我什么人?”
魏熠反问。
时浅然轻眨了一下眼,再睁开便是一片狼藉,“我……那时没想过……”
魏熠拾起筷子,声音默然,“那现在也不要想。”
………………
回到魏家时,天空雨下的很大,闪雷划过夜空能将雨水都照的发光。
“轰隆!!”
一声滚雷,睡梦中的时浅然猛的一颤。
他额间满是细汗,脸色苍白间眼睫颤栗着落下阴影。
无意识的呢喃在暴雨中细碎不清,叫人恍惚。
“羽哥哥……”
“……羽哥哥……”
他缓缓蜷缩身体,紧抓被角的手指泛青泛白,呼吸变得越来越快。
梦魇之牙死死咬住他的脖颈,时浅然苍白着窒息。
“轰!!”
又一声惊雷划过,闪电照亮的瞬间,床头帘反光中宛如一身白衣的厉鬼于床头站立幽幽盯视着他。
雪白的床帘如那一身白衣,黑暗犹如渴望嗜血的恶魔窥伺着少年细密的血管,牙尖泛起的尖锐光芒刺向少年。
时浅然睁眼的时候又急又快,紧接着瞳孔骤然一缩,迷离中眼底仿佛映照着浑噩漆黑的魅影,雷声堪比惨叫与惊呼。
汗珠混着极致的媚香,时浅然胃部一阵痉挛。
白床帘飘摇的刹那,时浅然仿佛被拖进了那个充满血腥的地方。
“不……”
他踉跄又慌乱的滚下床去,身后宛如厉鬼在追撵他。他不顾大雨冲出幽香苑,瞳孔中死寂苍白刻着深深的恐惧。
逃……
时浅然想逃……
“公子!”念夏惊呼一声追他而去。
大雨里的魏家寂静无声中透着百年的荒凉,时浅然浑噩着不知方向。
黑暗将他侵蚀,他在雨中跌撞虚弱着只想逃离。
魏熠赶来时,时浅然正推开念夏冲向魏家大门。
逃……
快逃……
“时浅然!”
魏熠丢下伞抓住时浅然,却遭到了少年疯狂的推拒。
少年撕裂的灵魂躁动不安,时浅然摇头想要逃离。
“不……”
魏熠去抓时浅然的手腕试图将人叫醒,“时浅然!”
少年瞳孔一颤,苍白的唇微张,汗水被冰凉的雨卷着滑进衣领。
他浑身抖的不成样子,是冷的也是害怕。
少年好似空白的壳子在雨中摇晃,瞳孔失焦脸色苍白着大口喘息!
他抬眼,却在看清面前人的那一刻再次窒息,瞳孔中的恐惧瞬间达到顶峰。
他猛的推开魏熠,径直冲向了大门。
那一刻,魏熠错觉般感觉自己好似恶鬼,所以时浅然拼了命的想逃离他。
时浅然在逃,疯了一般的逃,他要逃离噩梦逃离恶鬼,逃离魏熠!
“时浅然!你看清楚我是谁!”魏熠冲上去将人抱住。
“不……救命……”
少年望着紧闭的大门猛烈挣扎,声音撕裂破碎着冲向大门。
“羽哥哥!”
“……救我……”
可他还未触碰到大门,便身子一重倒在了院前的海棠树下。
大雨携觞花瓣砸落,香雾空蒙间少年苍白花朵侬丽。
魏熠心脏倏的一紧。
他不明白时浅然的噩梦该多么恐怖,连带着他都认不出。
时浅然于他的依赖究竟有几分真?
还是说都是假的?
时浅然被抱回正房,府医是被念夏一路催赶过来的。
到时,魏熠已经给时浅然换了一身衣服,正在给人擦头发。
老袁站在一边,看着魏熠湿透的衣服和发丝无端着急。
“四爷,府医到了,您也换身衣裳吧。”
魏熠未闻,看着府医颔首,府医连忙上前把脉。
一番思忖后又翻看眼球。
最后开药方扎针。
“公子是惊吓过度导致心绪紊乱。”府医顿了顿,“公子身弱心乱,难以调养。”
魏熠沉声,“怎么说?”
“公子应当遭受过很大的打击,不止心神,情绪也十分崩溃。这番是心绪不宁又被天气影响,一时间被梦魇住,难以脱身。”
魏熠有些怔住,“情绪崩溃?”
府医收起银针点头,“公子身体就这样了,调不了,但心神还可以缓缓。四爷若想公子活的久些,就让公子开心些。”
府医轻轻拉过被子将时浅然的手腕盖好,起身叹道,“四爷莫怪我多嘴,您离开的四个月,公子不好过,那时候应当已经崩溃了。”
魏熠放在时浅然头上的手一顿,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六角亭中时浅然消瘦孤寂的身形。
难怪那日他瞧着,总觉得阳光再强些,这人就会随云散去。
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崩溃了吗?
魏熠指尖从少年发丝中穿过,痒进心底。
“公子易碎,四爷小心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