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病态诱因>第9章 都怪先生

  魏熠步子稍急。

  【时浅然风一吹就散,没有依靠,他如何能活?】

  【四个月消息未知,人还在吗?】

  衣领上那抹独特幽香每分每秒都在扰乱他的心绪。

  他越走越快。

  终于踏进了幽香苑。

  那一刻,一阵灼烈而清新的草木花香迎面扑来,各色花蕊映出满堂春色,六脚亭在金晃晃的世界中切出一抹与世隔绝的阴凉,而时浅然就倚着美人靠坐在那交界处,静静的,仿若与世隔绝。

  闷跳的心脏缓缓平息,魏熠瞧着人竟微不可察般松了口气,混乱思绪也倏然静下。

  空中有风吹过,带来青草与泥土的清香凉爽。

  时浅然发丝蠢蠢欲动几次后飞入空中,镀上金光宛如金线牵连着天际。

  好像再来一阵风,时浅然便能就此消失,宛如未曾相见……

  阳光照亮那双清透眼眸,魏熠第一次看清了浅薄纯净的桑干河水。

  他需得承认,很美。

  时浅然命贱,可骨子里却有着股不输世家公子的味儿。他面如老君山顶稀薄却胜白的云,远观柔软近触冷然。身似黄山巍峨料峭崖峰的云松,远观欲坠近推毅然。他有着与皮相勃然相赤的肺腑,似终年飘雪的不周山燃着炽烈的火,迷人危险夺人生机,极致的冲突是时浅然身上独有的劲儿。

  少年眼角的浅痣与幽香是勾人坠火沉雪的利器。

  魏熠心脏條的加快,他很喜欢幽香苑的花,此时却觉得这些花太弱了些。

  幽香苑,幽香苑。

  满园春色,居然压不住一个时浅然……

  时浅然抬手,捏住了一朵山茶花,花瓣陷进指缝,一扯一丢,花瓣便随风牵扯着坠入池子。

  一朵不够,时浅然再次抬手,两朵,三朵……

  魏熠语气恍然,“在做什么?”

  他怀疑自己如果不打断时浅然,这株花树能被时浅然薅秃了。

  可事实证明,即使他出声,时浅然也没有反应。

  魏熠眉头几不可察的皱起。

  他走进六角亭站在了时浅然身后,旋即听到了时浅然的自言自语。

  “先生走了多久了?”

  “怎么就忘了回家呢?”

  “先生好像也不要我了,我又没人要了……”

  时浅然声音比花瓣还轻,透着股残败的漠然,魏熠听的愣住。

  时浅然没有安全感,他知道,却没想到这人对自己有着这样大的依赖,他有些怆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金丝雀儿就该这样依赖主人。

  可他却又觉得……时浅然不该如此……

  微风吹来轻抚时浅然的纤细腰肢,衣摆随风,魏熠看见了透光下的身形。

  居然比四个月前还要清瘦许多……

  见时浅然又要摘花,魏熠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像岩浆与雪花触碰即毁,时浅然吓得一惊,下意识缩回的手却在看到魏熠时顿住。

  时浅然睫毛轻颤,有些疑惑,似不可置信,“先生?”

  魏熠“嗯”了一声,心情复杂着捏紧手里的手,小小的,不堪一握。

  不知在冷风中坐了多久。

  时浅然指尖冰冷,魏熠握着,觉得冷意乱窜,剐蹭过心底刺刺的,微涩。

  时浅然眸子慢慢从愣怔化为闪耀,像是那天湮灭的月光瞬间绽开出山茶花。

  魏熠衣摆第三次被抓住,时浅然声音仍然发颤,“先生……”

  魏熠又应一声,眸子将时浅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语气不由带着丝冷意训诫,“为什么瘦了这么多?没吃饭?”

  时浅然缓缓低头,调子似山茶花坠入水中,清晰,发闷,撩人。“想先生想的……”

  少年发顶柔软干燥,像他的话语不掺任何一丝杂念,魏熠眸光轻抬。

  时浅然的感情直接明了毫不掩饰,“我很想先生,先生有想我吗?”

  时浅然还是时浅然。

  腐烂脏臭里也非要开出艳丽的花,明明怕他却又能抓着他衣摆说喜欢……

  时浅然在努力活着。

  他缺乏安全感,想从他这里获得,可方法错了。

  他可以给他金钱,权力,以及想要的一切。

  唯独喜欢,没有。

  魏熠觉得,终归是时浅然想要的太多。

  他这四个月忙的脚不沾地,吃饭时间都没有哪里来的时间想人?

  他捻眉纵目,眸子里是愀然淡漠与毫不犹豫,他回着,“不想。”

  霎时间,时浅然面上血色被冰霜覆盖冻出绚烂冰花,只消轻轻一碰便能碎成粉末。

  魏熠瞧着。

  时浅然眼底刚开的山茶花也落了。

  他蹙眉,觉得大抵是昨天下了雨,空气黏腻叫人不爽。

  时浅然垂头,黯然眸光中似映着山茶花鲜红汁水,他调子云愁雨缓哽着难受,“先生说的,只要我乖,什么都给我……”

  他乖了,他好好吃饭,没着凉也没生病,他坐在家里,乖乖等着魏熠回家,他都那么乖了。

  “可先生总是骗我……”

  “骗子。”

  时浅然抬手推开魏熠,转身便朝着屋内走去。

  魏熠被推的一愣,眸子有瞬间错愕,旋即便是眉头川字浮现。

  “时浅然。”

  他声音冷意迸现,“站住!”

  可时浅然不仅没停,反而跑的更快。

  沾了雨的青石路板潮湿滑腻,时浅然根本不看路。

  魏熠站在亭子里,只觉风凉气短,他眉头紧锁语气不善,“小心摔死你!”

  “啪!”

  话音刚落,时浅然摔了。

  魏熠:“……”

  “嗯……”

  时浅然的痛哼声传来,魏熠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快步上前将人提起,撩起裤脚一看,膝盖处红了一片,这伤一顿青紫跑不了。

  “时浅然,三次见你,不是发烧就是摔跤,你就不能好好活着?!”他语气压的极低,声音中全是怒气。

  说完,便直接一把抱起时浅然,往正院走去。

  时浅然听言,将头埋进魏熠脖颈处,声音像花瓣撩耳,极痒微疼,“都怪先生……”

  他也想好好活着的,可第一次抛弃他,第二次遗忘他,第三次拒绝他的,都是魏熠。

  时浅然紧紧抓着魏熠的衣领,手指用力到泛白,他声音涩然语气湿润,“都是先生的错……”

  魏熠气笑了。

  没有人敢责怪他,可时浅然敢。

  “时浅然,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