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晚渔>第8章 被放弃的那一个

  后面两天,晚渔尽量让自己忙起来。

  他去影后家拜访,倾诉了自立门户的事情,他们倒是毫不意外,且一致支持他。

  宋雨樟甚至跃跃欲试,忽悠道:“小鱼,这么多年你叫我一声吴哥,哥哥不跟你讲虚的。”

  吴倩雯抱着双臂,在对面轻轻翻了下白眼。

  宋雨樟说:“不如考虑考虑签来我们工作室?哥哥为你打工。”

  吴倩雯工作室这几年确实扩张规模,签了几位新人,还捧出了一个流量小生。

  晚渔一边说好意心领了,一边说这不合适,婉拒了他们。

  宋雨樟本来也没对签到晚渔这件事抱很大希望,只是多少这么问一句,赌个说不定能捡到漏呢,因此也没有很失望,沉思片刻,道:“业内确实有点声音在讨论你的去留问题,所以秦可欣才催你续约。如果你此时接触其他经纪人,肯定会加剧这种讨论。”

  宋雨樟突然嬉皮笑脸,说:“当然啊,我不算啊,你宋哥哥的嘴,严着呢。”

  吴倩雯感触很深,道:“对,这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从一棵大树下面走出来,虽然自由,但也免不了要淋一些雨。”

  宋雨樟说:“还有一个办法。”

  晚渔道愿闻其详。

  宋雨樟问:“你的助理如何?”

  现在各行各业都卷出天际,很多艺人,本人或许学历不高,但助理却都要招高校毕业的,最好还要懂两三门外语。

  晚渔记得小吴是文化产业管理专业,在国外读过一年制的管理学硕士,平时做事也很细心机灵,没出过什么纰漏。

  宋雨樟见晚渔没有否决,而是思索起来,便知此事可行,笑眯眯道:“这样成本就低了,也不用费尽心思挖人帮你打工了。”

  晚渔犹豫:“可是她才工作三年,平时在做的都是一些琐事,没有相关经验。”

  宋雨樟道:“不要看不起年轻人。你以为人家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帮你跑前跑后地打杂?难道是为了一辈子帮你打杂?她的职业规划,可能是在未来成为秦可欣一样的人。”

  晚渔恍然大悟,就听宋雨樟道:“你试探试探,如果可行,就把她送来我这里,我帮你带两个月,保证可以独当一面。”

  如拨云雾见青天,思路开阔不少,晚渔再三道谢,宋雨樟连连道:“客气客气。”

  宋雨樟放松道:“以后万事靠自己,人脉也要尽可能利用起来。”

  他暗示道:“晚先生,多多合作啊。”

  晚渔也笑道:“那当然,与影后合作是在下的荣幸。”

  吴倩雯受不了了,说:“麻烦你们两个正常一点,在家里就不要给我打官腔。”

  他们留晚渔吃晚饭,席间打听宋梓谦的事情。

  宋雨樟头疼,说他去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导演的文艺片,几乎是拿钱打水漂,无奈道:“他年纪也不小,还那么爱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沉下心做点正经事。”

  晚渔也知道这件事,说:“不要小瞧年轻导演,说不定是潜力股呢。”

  吴倩雯似笑非笑:“我看小邵与他一般大,却沉稳得多,这两人倒是互补类型。”

  既然都是互相熟悉的人,晚渔就随意聊道:“他不喜欢这个类型呢。”

  吴倩雯哦了一声,说:“可惜咯。小梁和梓谦一起长大,算是很知根知底的。”

  宋雨樟道:“小梁现在帮家里做事,以后估计是要接班的。梓谦要是有他一半……”

  吴倩雯打断他,道:“每个人都不一样,又有什么好比来比去的呢?”

  宋雨樟闭嘴了,眼神却转了转,对晚渔说:“小梁最叛逆的一次,是在英国读男校的时候,向家里出柜。”

  吴倩雯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眯眯附和道:“是哦,那时候我们刚在一起不久,邵家父母还让你飞去英国劝他。”

  吴倩雯说:“不过他家里也还蛮宽容的,等他回国过假期的时候,已经能够接受这件事情了。”

  晚渔缓过神,心想怎么人人撮合他们,也就这么说了。

  吴倩雯道:“体谅体谅姐姐,年纪大了,自然喜欢给年轻人做媒。”

  宋雨樟吹捧道:“尤其是像你们这样有才有貌的年轻人。”

  晚渔苦笑道:“他是很好,但我最近有点背。”

  吴倩雯和宋雨樟恋爱时,晚渔在旁边吃了不少瓜,也做过排忧解难的角色,奉献良多,轮到自己出问题,也懒得掩瞒,简略道:“有一个人,我之前拒绝过,但现在很想吃回头草,你们怎么看。”

  晚渔情场一直洒脱,从没有过这样的烦恼。

  吴倩雯狭促地笑了,道:“想吃,就吃一口咯。”

  晚渔愣了一下,也跟着笑。

  回家后,晚渔就给小吴打了电话,向她讨了两个小时,约在西郊别墅见面。

  小吴同意,周末的一天,开车到晚渔家里,顺便带了两份最近收到的剧本。

  这次,晚渔给她泡了茶,做出促膝长谈的姿态。

  小吴道:“哥,秦姐让您抽空看看,就算不演,有空也看看本子嘛。”

  晚渔其实并不喜欢看剧本,每次看剧本、背台词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很多时间精力。

  他把剧本放到一边,沉默了片刻,最终在诸多措辞里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问:“小吴,如果我不续约,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公司吗?”

  吴姝妤好像没听明白,小心翼翼地反问:“哥,您不续约吗?是去别的公司吗?”

  晚渔考虑清楚了,如果他要离开,是不可能瞒得住公司和秦姐的,因此也不担心小吴告诉秦姐,坦诚道:“是的。我考虑办自己的工作室,以后自由度能高一点,发展也不会受限。”

  小吴为难道:“哥,我其实……过了年,可能换个岗位,以后不跟着您跑剧组跑活动了。”

  小吴入职三年,获得晋升也不奇怪,晚渔道:“好消息啊,是升职吗?以后做些什么?”

  小吴说她想转到运营策划的岗位,小心措辞道:“我是很喜欢跟您一起工作的,只是我可能不适合继续做助理了。您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人的。”

  晚渔笑了,假装伤心的样子,道:“还没有人这么拒绝过我呢。”

  小吴也笑,感觉自己说的话确实听起来很渣。

  晚渔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慢慢说:“我并不是请你继续做助理。我觉得……你有能力做到经纪人的位置。没有经验也没关系,吴倩雯的经纪人愿意带你两个月,我接下来半年大多也是休假状态,我们可以慢慢学习、慢慢磨合。”

  小吴睁圆了眼睛,没有想到晚渔会直接请她做经纪人,下意识地拒绝道:“我不够格吧。”

  晚渔早就打好了腹稿,自然流畅地夸道:“你的学习能力、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你与人沟通交流的能力、抗压能力我都看在眼里,就是平时太低调,胆子也有点小。试试看,说不定能扛起来呢。”

  晚渔说:“很多事情看起来厉害,其实都是草台班子搭出来的。不要太高估别人,低估自己。”

  这样的认可比升职加薪更鼓动人心,小吴沉思片刻,觉得错过了这次机会,五年乃至十年内都难以发展到影帝明星经纪人的层级,没有犹豫很久,答应下来,说:“今天的事,我不会跟公司提。我会尽快提交辞职申请,交接工作后离开公司,跟着宋先生学习。”

  吴姝妤抬头看着晚渔,目光中露出一点坚毅,道:“无论如何,我都愿意与您共同进退,尽全力地保护您,也为您铺路。”

  长久以来,作为助理,她是明星背后的一道阴影,不为外人所知,即便是明星本人,也很少关注得到。

  晚渔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一般,发现她的眼神很亮,里面闪烁着与他相似的野心。

  晚渔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关心了她最近的工作,茶都泡淡了,才送她出门,妹妹弹完了琴,也跟在晚渔身后跑出来,跟这位眼熟的大姐姐告别。

  晚渔看她倒车,突然敲了敲她的窗,道:“拐弯的时候慢一点,别碰到邻居的车。”

  吴姝妤朝他笑笑,道:“我的开车技术,可以放心的。”

  晚渔和妹妹目送她的车慢慢离开,顺利地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

  然后又正好看到邻居牵着狗从房子里走出来。

  妹妹垫着脚,大幅度地挥手,喊道:“陆老师好!”

  陆观野注意到这边,脚步顿了顿,也向他们挥了挥手。

  晚渔真是,一桩心事还没放下,另一桩心事又悬浮起来。

  他学着晚且舒的样子,也将手臂举过头顶,摇了三下。

  晚且舒恳求地看着晚渔,问:“小鱼,我想和陆老师一起陪小狗散步。”

  晚渔也很想去,但他克制着自己,也拉住晚且舒,说:“晚上你还要和妈妈视频呢,现在先回家把英文动画看了,好不好?”

  陆观野身高腿长,说话间,就消失在晚渔他们的视线中。

  晚渔觉得有点好笑,说:“哎呀,陆老师走太快了,你这小短腿跟不上的。”

  晚且舒失落地回屋子里去了。

  晚渔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

  人傍晚时分很容易多愁善感,晚渔看着陆观野越走越远时,心中就泛起淡淡的惆怅。

  这种惆怅会持续很久呢?晚渔还不知道。

  陆观野当然察觉到晚渔在刻意回避他。

  晚渔的手段并不高明,大概以往只要依靠皮相,就有人前赴后继地爱他。

  与之对应的,他的回避也不高明。

  或许他那天之后真的决定开工作室,开始为此奔忙。

  陆观野不太在意其中缘由,但回家时看到里面那栋房子亮着的灯、深夜时听到门外汽车经过的声音、每天见到的与晚渔相似的晚且舒的面孔,都会令他内心耿耿。

  还好他最近新购入了一个沙袋,在地下器械室的时间急剧增加。

  直到那天出门遛狗,看到晚渔带着晚且舒,送一位年轻女子出门。

  陆观野突然意识到,他被疏远、被冷淡的理由有那么多,但是,那么多理由中最理所当然的一条,一直以来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晚渔有自己的家庭。而他是一个婚外的、越轨的存在。

  晚渔的妻子、晚且舒的妈妈回来了,晚渔自然就不能找他。

  他当然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陆观野攥着狗绳的手紧了紧,脚步定在原地。

  红色的甲壳虫汽车慢慢从他门前经过,陆观野一瞬间不是很想推门而出,想回到没有声音、没有自然光、也没有外界干扰的地下室,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沙袋。

  但他不愿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状似惨败,于是若无其事地推开门。

  晚且舒看到他,热情地朝他挥手,陆观野微笑回应,也看到晚渔牢牢牵住晚且舒,好像很怕她跟上来。

  一如既往的,晚渔有办法让他念念不忘,也有办法让他狼狈不堪。

  陆观野转身,带着狗快步走起来,小狗快乐地在前面奔跑,陆观野决定将此事抛开,以后再也不越界、再也不给他任何机会,令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