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绕上几缕瑞气,昴日星君照常上值,除了极地,上界一切如常,风过云起。
常珺面前搁了块云镜,不晓得是何处凡间的人儿正围着青帝像行祭祀之礼,她左瞧右看,觉得青帝像同少卿,简直一点儿也不相似。
她支着脑袋,神游天外,直至句芒神官又将一摞折子砸在她桌案前。
常珺昨夜瞧了一夜,今个白日再瞧,头都大了。
“她到底是积了多少?”
“回女君,陛下缺了十年,下界已过了约莫五十年,又前去九幽,统共是缺了八十年。”
闻言,常珺傻了。
八十年,三千凡世,是个天文数字。
也难怪少卿前些时候怎么瞧,这个事关凡人功德的折子都瞧不完。
而这折子瞧不完,那些个早已身亡的凡人便要留在幽冥地府投胎不得,这般算下来,少说也有万人。
也是为难十殿阎罗同后土娘娘一道又将地府扩张了一番。
“我晓得了。”常珺捏了捏眉心,拨开云镜,捏起折子。
常珺整日被扣在桌案前,瞧着枯燥的折子。
句芒神官同她也是不遑多让。
而句芒神官这个神职,此前并不是个神职,乃是洪荒时的句芒神君神陨后所化,掌春日复苏,木生新芽,凡世春祭。
此前还有个青龙主君同他一道掌春日复苏,可如今青龙主君前去极地值守,这一回担子便全到了他身上。
扶桑殿的主事又前去历劫,收拢凡人功德折子的事儿便落到他头上,这几日以来,同常珺一般,皆是忙的脚不沾地。
青帝殿主事乃是英水神女。
昨日将将历劫归来,方一回天池山,还未落地便被句芒神官急急拽走,稀里糊涂地担了个暂时的扶桑殿主事。
由她将一摞摞折子递至后土娘娘跟前,起先还是鬼魂遍地的地府倒是一日日变得空旷起来。
英水神女再自后土娘娘大殿中归来时,就见常珺面前又是几摞折子,被门槛绊了一跤,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常珺缓缓自高高的折子后探出个头来,关切地问一句:“有无出事?”
绿着脸的英水神女利落爬起,绷着一张脸道,“无事。”
话音刚落,急匆匆走远的句芒神官又抱着一摞折子急匆匆走进来,砰的一声砸在常珺脚边,翻手又变出几摞砸下。
英水神女一瞧,咕咚一声又倒了下去。
“女君,暂且只剩这些,瞧完就没有了。”
句芒神官行动真真是快,撂下一句和满殿的折子扭头又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了。
常珺现下是彻底没心神去关切腿脚不大好的英水神女,木着脸环顾一周,吞了口唾沫,取来新折子的手抖了两抖。
她绷着自个作为洪荒天神该有的深沉威严,认真地瞧折子。
天晓得,少卿前两日叫扶柏带来的家书到如今还在她袖中,摸都未摸一回,也不晓得她到底是写了甚么。
常珺在心里头哀嚎一声。
扶桑殿不论白日黑夜皆是燃着烛火,也不晓得是过了几日。
今日应当是清晨,不晓得是送了多少回折子的英水神女头一回喜气洋洋地迈进扶桑殿,又难得没被门槛绊住脚。
她进门就朝脚边还剩几摞折子的常珺作揖:“女君,后土娘娘言,凡世如今新降生的稚子够了,余下的,可过个半月再送过去。”
只听此言,常珺大喜,旋即便叫她好生休息个几日再来扶桑殿。
待到英水神女迈着稍显雀跃的步子出门后,常珺这才得了空抽出少卿所言的家书,一字一句瞧着。
青金木纹的信纸上字眼不多,只寥寥写了她前去值守极南之地,又将扶桑殿的诸多事务一并交于她深感歉意。
末了,才弯弯绕绕地写了几句真心言。
常珺瞧着那句不想分开,仿若能瞧出她埋在字眼下的思念。
她想着,抬眼越过木窗向外瞧去。
今日无风无云,依稀能瞧见上值的昴日星君。
是个好天气。
.
极南之地虽是镇守着饕餮,却是有着极好的春意与美景,如今却是一丝也瞧不见。
煞气所化的巨龙绞上蓬莱黑龙,道道瑟弦迅疾掷出,越过数根断裂的巨树直冲巨龙双目而去。
临近时,却见滔天的煞气皆是一顿,旋即咆哮的巨龙便消逝不见,宛如疾电而来的瑟弦险之又险地擦着黑龙龙角而过。
又是一回混战落幕。
主帅营帐中日日都有主将进入,扶柏遥望暂且恢复如常的极南之地的天地,半晌叹了口气。
前日又扭送回永昌殿疗伤去除浊煞之气的战将足足有两个战部,是自极地暴乱以来,最严重的一回。
若是再如现下一般,只怕又是一场极地暴乱。
扶柏真真是想不明白了。
万万年前这破阵而出,还未逃出二百里便被她缉拿的饕餮怎吸纳了常羊山的煞气后,竟变得如此厉害。
玄又同蓬莱岛主值守前线,离封印之地最近。
因玄又受煞气的伤不需扭送回永昌殿,也不晓得那穷桑氏神女到底是用了甚么法子,竟叫她不受浊煞之气的影响。
而蓬莱岛主又是自混沌以来,头一条压过掌九阴的钟山烛阴氏的龙。
其身上龙鳞比之烛阴氏天生龙鳞更为坚不可摧,甚至连那弑神的箭矢与水神戟都未曾伤及分毫。
少卿性属金木,同饕餮相克,本是要与扶柏一道留守原地,却挡不住她在太极正殿请命,一道去了前线。
“我还是想不通,你非要来这前线到底是为何。”
玄又说着,一面掐诀去除银甲血渍,一面翻出墨阳剑等着下回煞气再度涌动时出去拼个死活。
少卿也不答她,绕过剑架,还未走进桌案,就见案上静静地躺着一张青金木纹信纸。
她心下一喜,快步上前一瞧,果真是家书。
可不待她细瞧,就见玄又麾下申金部主将快步走进营帐。
他急急地汇报,“陛下,紫宸殿鼎部主将方才受了伤,伤在身后,险些被斩开,已被扭送回永昌殿,白帝军丙午部主将重伤,伤在胸口,已被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