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白帝望着常珺的怔神，又越过她去看已沉下脸的少卿，顿时自知失言，霎时便换了个话头道：“与其说她做错了事儿，倒不如言她十分大胆。”
“她这个胆子，真真是自小到如今都是一样的。”
白帝说着，眼前似乎是浮现了昔年在紫宸殿的那些个过往。
少卿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如今也是年纪大了，怎时不时就开始回忆过往了？”
但闻此言，白帝话术一变，略微咬牙，“不论如何，我都是比青帝陛下快一步抱得美人归。”
少卿那点微薄的好胜登时就被点燃，反唇相讥：“比不得白帝陛下同扶柏纠缠万万年，前些年才鬼哭神嚎的抱得美人归。”
果真如此，不论是过了多少年，是甚么性子，长大了依旧是甚么性子。
常珺小退半步望着眼前叽叽喳喳地从比剑一直争到历来功绩的二人，满目无奈。
她倒也是极有耐心的听着二人斗嘴，忽而品出不对：“等等，白帝？”
常珺突然转头去看白帝，“你如今是白帝？你此前不是文华帝君钦定的文华少君么？”
但闻常珺出言打断二人斗嘴，白帝敛下好胜，拢了拢衣袖又恢复了端庄，面上挂着浅笑。
“狐狸姊姊，昔年上界瞬息万变，友一凝这个文昌少君去做了司命星君，那我这个文华少君去做了白帝，应当也不是甚么稀奇的事儿。”
“死装。”
少卿嘀咕着凑到常珺跟前补充。
“她那个文华少君，是她那时候脑子拎不清犯了事儿，被削去了文华少君一职，扔去极地历练，不承想，倒是给她混到了白帝的位子上去。”
“她拎不清？”常珺诧异，“她不是自小就很有主见么，怎会拎不清？”
“就是太有主见了，所以才会拎不清，换言之，就是抽风犯傻了。”
白帝无语，“我还在这儿呢。”
“我都不背着你说你坏话，”少卿极其自豪，“我真真是礼数周全。”
白帝呼吸一窒，面上浅笑险些龟裂，咬着牙拂袖道一声告辞，转身便化作云烟散于二人眼前。
常珺无奈回首一拍少卿的肩，“瞧瞧你，给人气走了罢。”
少卿叹了一气，“她这么些年性子太闷了些，端着过，这样才有点活气。”
“她此前，不是这样的。”
少卿摆手道，“不言她了，我估摸着以秋枫应当是要等急了。”
蓬莱仙岛下长长的云海里浮沉的，皆是貌美妖兽，这些个妖兽间，虽有妖性未除者，可被岛上龙神压着，这么些年，倒也未生出事端。
以秋枫今日前来接应常珺最为主要的原因，乃是她此前，从未见过常珺，除了上回被那蠃鱼小妖请神下界匆匆见了常珺一面，今日才算是真正的见面。
她此前得知的常珺，大多还是从司命星君口中得知。
以秋枫晓得的常珺，同蠃鱼小妖在上界史论中得知的样子大抵无差，只是多了那些年少往事。
该说不说，这位涂山氏女君是司命星君这些天神年少里，是最安安静静的，干坏事事儿，也是安安静静的。
比如偷挖上上任勾陈大帝一池莲蓬，顺带将那瞧着就赏心悦目的莲池搅得天翻地覆的事儿。
是她出的主意。
以秋枫看着已落座的常珺，路上已打量过多次，心下还在感叹她是真像狐狸，不论是下界话本里的，还是上界传言里的，都是像极了。
司命星君捧着茶盏，状似无骨似的摊在椅子上，没精打采的被钟山帝君拉出来看这么一出戏。
她侧目望着一见二公主就一脸小妹出息的钟山帝君，嘴唇翁动几下，到底还是没能将真相说出口。
但见钟山帝君眼睫上忽地覆上一层白霜，友一凝登时直起身子，随手变出一块方帕拍在他脸上。
“大喜之日，别哭，多谢。”
钟山帝君吸溜两下鼻子，捏起方帕拭去眼上白霜，“可我忍不住，又该如何？”
友一凝淡定支招，“想想诸犍。”
但见钟山帝君手上动作一顿，眼上白霜顿时消失，正了一张面皮。
“我忍住了，多谢星君。”
望着小屋外头浅浅飘落又停下的几片雪花，少卿侧目不动声色地给友一凝竖了个拇指。
友一凝摊回椅子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回她。
徒留少卿一个对着化成原型缩在常珺怀中啜泣的白兔上神愁眉苦脸，绞尽脑汁的想着究竟如何才能顺利地将她揪出来。
常珺一手抚着兔毛，一手拍了拍少卿的肩，“她这么些年不见我，哭成这样也是不见怪。”
她这话一出，少卿就盯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白兔上神，死盯她一双红兔眼，看得眼干也看不出她那双兔眼哭不哭同寻常有甚么区别。
少卿欲言又止，抬眼又看常珺低声哄着，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到底是怎么看出这白兔上神到底是哭惨了。
青帝属实是没了法子，头一扭，对着钟山二公主就递去了个眼神。
那晓得她方才恶狠狠的眼神没来得及收回去，叫二公主会错了意，险些夺门而逃。
少卿无奈，硬生生挤了笑，努力叫自个眼神温和起来，不承想，差点儿将二公主龙身骇出来。
好在二公主也是战战兢兢地收到了她的意思，颤巍巍的上前将赖在常珺怀中的白兔上神抱出来。
见此，少卿屈指叩桌，咳了两声，“时候不早了，敬茶，还是早些罢。”
她这边话一说出口，那边友一凝就已将茶盏递到了钟山二公主和白兔上神面前。
司命星君真真是对她沾上常珺时心里的那些小九九门儿清。
少卿绷着面皮客套，“多谢星君。”
友一凝嘿嘿一笑，冲她挤了挤眼。
身侧的常珺望着二人挤眉弄眼，哪儿还不晓得将才钟山二公主为何要将白兔上神抱走到底是为何。
不承想这么些年不见少卿，这人倒是变得小气了。
常珺浅笑着，接过二公主递来的茶盏，反手摸出万和宫里帝女桑木摆在面前。
接过白兔上神递来的茶盏时，她没忍住，摸了摸白兔的头，而后收到了少卿哀怨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