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玖忽然笑起来，低低的笑声随风入耳，伴着她的声音一起。
“师姐，虽说如今的修士心思澄澈，可我们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会有自己不可见人的私欲。”
其实常珺并未听清她的前半句，只将她的后半句听入心——天神也会有自己的私欲。
是了，天神也会有私欲。
她当时的私欲是甚么来着？
常珺抠着手，努力的想要想起自己入九幽历劫前想的是什么。
她当时想的，到底是什么？
“师姐？师姐？”
但见下首的几个小孩陡生变故，闻人玖本是兴致勃勃地去看他们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应，侧目一看就瞧见正发呆的常珺。
常珺骤然回神，“何事？”
闻人玖忽地愣住，蓦地就想起几十年前的话来，她笑道，“我总算是想起来师姐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师姐现在说话，很像那位女修。”
“是么？”
闻人玖没错过她一瞬的怔神，摆手略光这个话题，“我刚刚只是想叫师姐看看你的弟子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常珺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却见这迷雾森林不知何时多了障眼法，此刻正将几个小孩缠的脱不开身。
狂风卷着枯叶尘土一股脑儿地拍在脸上，方好费力睁开一条缝，朦胧间看见巫兴云周身蛊虫似是发狂一般乱撞。
“……小云？”
巫兴云涨红了脸，额间淡紫纹路赫然如浓墨一般，他咬紧牙关，拼命调动灵气，却仍旧感受到自己与蛊虫之间的联系正在飞速断开。
一息之内，巫兴云朗声厉喝：“不行！我撑不住了！”
陡然间，一只刀鞘斜里飞出，猛地砸在他背上，叫他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
下一刻，凌冽的刀光擦着他身侧而过，生生在蛊虫的包围中劈开路来，沈慕头也不回地喝道：“青欢！”
“师姐这不是幻术！”
青欢指间金刚符翻飞，转瞬便有淡金的光晕将几人罩得严严实实。
沈慕扯着巫兴云的领子回身与几人聚在一起，还未稳住身形就听巫兴云咳了两声，“沈师姐，这是幻境！”
一声落下，四下忽地陷入沉寂。
因着金刚符的防护，外头似是发狂的蛊虫一时间奈何不得众人半分。
沈慕神色苦恼地看向青欢，“师父只教过我怎么破幻术，幻境没教过，师父教过你吗？”
“师父要是教过我，我就不会掏出金刚符了。”
青欢白了她一眼，觉得她说的，都是些废话。
她转而看向方好，“方师叔，方师公教过你吗？”
闻言，方好神色有些僵硬地点头，“教过，但是师父他都是一剑破开，我压根没看清楚。”
沈慕附和地点头，“师父也是这样的。”
扶着巫兴云的海正华忽地锤手，“没关系！常师叔和方前辈是实力强大一剑就能破开，我们不行，但是我们可以动脑子！”
他这一声落下，四下再度陷入沉寂。
半晌，方好倏地扬手，“我要告诉师姐和师父，你说他们没脑子！”
海正华大惊，手忙脚乱地摁住她的手，“我可没说啊，是你说的！”
先前就被沈慕一刀鞘拍的喘不上气的巫兴云耳边一听方好和海正华的对话，急促地咳了两声，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师姐，”沉默的青欢凑到沈慕跟前小声说，“要不我们再去拉几个人组队吧，我觉得光凭我们几个，不太能拿到第一。”
“有道理。”沈慕叹着气附和她。
簌簌清风划过，吹得迷雾森林的树叶沙沙作响。
悬于半空的常珺和闻人玖将几人的话尽数收入耳中，常珺颇为无奈地扶额看向自海正华讲话时就开始低笑不停的闻人玖。
常珺再度叹气，她们怎么还未发现蛊虫为何半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浓雾弥漫，眨眼间就将腾飞的蛊虫彻底隐去，若不是不断撞在金刚符上的啪嚓声还在持续响起，先前的一切仿若从未发生。
眼见青欢凝神抬剑，正欲找寻破绽以点破面，方好忽地搭上了她的肩，“青师侄，这不对，好像有古怪。”
不待青欢自凝神中退出，就见方好一个眼神甩过去，身侧的海正华猛地轰出一拳。
可那拳风穿过金刚符摧枯拉朽地折断四周与的高树，却在碰到飞舞的蛊虫时化作云烟消散。
见状，青欢神色古怪地扭头，“他们能吞噬灵力？”
巫兴云面色难堪地摇头否定，“我不知道，可是我养它们的时候，它们并不能吞噬灵力。”
浓雾中再度腾起个个黑点，聚在一处就如一条狰狞的黑色长龙，无形地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但见海正华准备再度轰出一拳看看情况，倏地被沈慕的长刀摁住了手，她食指搭在唇边，示意众人噤声。
这太安静了，安静的都有些不寻常。
适才青欢摸出金刚符后，沈慕的耳边就一直只有方好和海正华的斗嘴声，直到刚刚拳风穿过金刚符时，她才终于晓得到底有哪里不对。
外头的蛊虫没有撞击金刚符时，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听不到一点振翅声，而方才海正华的拳风撞断树枝时，也未有半点声音出现。
抿紧唇的巫兴云面色陡然一变，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他紧紧抓着方好的袖子，“…方师叔，外面有人。”
听得此言，几人立即将灵识铺开，可几番探查之下，偌大的林子里，除了她们的灵力波动之外，再无他人。
不待几人有所反应，巫兴云忽地踉跄几步，连连咳血，额间淡紫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师弟！”
海正华快步上前扶住他，却被他胡乱扯住了衣领，可见他嘴唇张张合合，声音似若蚊吟。
海正华凑近他唇边，只听他说：“…把它们…都、都烧了…”
“烧了？烧了谁？”
当海正华还在四处环顾时，但见沈慕和青欢一左一右地就窜了出去，眼前银白刀光闪烁，旋即便有凛冽的剑光擦过面侧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