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小声谈论戛然而止。
常珺一面说,一面朝翠花的香炉伸手,指尖方一碰见就听顾二狗一声疾呼:“回去!我同你回去!”
他边喊边随着自个香炉一道跳到薛策手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有甚么好待的,真无聊。”
待到顾煦依依不舍地告别祠堂里诸多小人回到分局时,着实是震惊了一瞬。
他扒着薛策的手,抬头望向常珺:“你不是说要回那什么博物馆的么?”
“晚辈方才思量一会,想着前辈如今又不是甚么死物,自然不得放进博物馆。”
常珺顿了顿,又道:“便想将前辈带回分局,受分局的精怪管辖,如此一来,日后还能有休假回顾氏祠堂瞧一瞧。”
一听这话,顾煦面上顿时扬起了笑,乐呵了半晌才开口:“你这小辈说话,真是深得我心。”
“前辈过奖,顾冬生前辈此前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常珺虚虚地抬手行礼,“待晚辈云游结束,便回总局瞧瞧,告知顾前辈东淮顾氏祠堂的事儿。”
东淮春迟,夜来的早,五点左右天黑了,今夜云厚,瞧不见三足金蟾周身清辉的光。
常珺本欲下午就领着沈慕踏上前去嘉定分局的路,奈何薛策说是要请客,便留了下来在当地饭馆搓了一顿。
八点多,将要启程时,薛策忽地摸出张黄符递给她,也不多言,只一个劲地叫常珺划破指尖滴血进去。
待到她亲眼见着猩红的血滴落进黄符中消失不见后,这才松了口气。
“师姐,你也知道,你很倔。”
薛策一面说,一面叹气。
“我给你的这张黄符是我新研究出来的,滴了谁的血,要是遇到了危险,各地分局的传送阵就能察觉到滴血的人有危险,会紧急锁定你的位置,倒是营救时间会大大缩短。”
她说着,面色发愁的望向常珺,“闻人师姐取了个名儿叫命符,还望着这张命符能在危机时刻救你于水火。”
常珺望着她的眼睛,将命符收至袖里乾坤中,郑重地道了声谢。
薛策却是摆了摆手,又摸出一张递给沈慕,也看着她滴血而入后,这才故作轻松地开口。
“沈师侄,你这师父你可要看紧了,不看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可吓人了。”
沈慕笑着拱手道:“多谢薛师叔提醒。”
薛策扶了扶眼镜,挥手道,“师姐这次领着沈师侄四处云游,还要记得安全,时候也不早了,就在这儿告别吧。”
浅浅地脚步声消失在耳边,薛策再回首望去,常珺同沈慕的身影于昏黄的路灯之下,越拉越长。
“薛师叔!”
一迟迟见不到薛策的沧城分局弟子急急跑来,见到她时,先是作了一揖。
“闻人师叔说东淮夜间冷,叫你别大晚上出去画符,师叔你要是冻感冒了,我回去就死定啦!”
“走啦走啦。”
嘉定秋早,秋分之后,气温骤降。
沈慕本是习惯周身灵力调节温度,却还是学着常珺的模样套了上外套,总归她也有灵力调节,冻也冻不着她,热也热不着她。
二人来的倒也是巧,嘉定分局上个月刚刚迁至市区,藏于市井小巷之中,虽说不起眼,但局内设施焕然一新。
常珺兴致勃勃地参观时,正巧撞上刚开会结束的嘉定分局局长,她一见着常珺便快步上前。
一面耐着性子陪常珺参观整个新建的分局,一面乐呵呵地拍着她的肩,说是好不容易从杨百万手里扣点款下来修成这分局。
分局长是个女修,三十多岁左右的面孔,实则应当是有两百多岁了,滔滔不绝的说着,末了还叹一句杨百万真是抠门。
常珺也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可她那弟子却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转眼,便和分局长聊得开怀。
一路走至任务厅,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墙的的任务卷轴,诸多嘉定分局弟子不时踏进任务厅。
纵使嘉定弟子极多,可常珺驻足瞧了许久,来来往往的弟子皆取了任务出去,可墙上的卷轴仍旧不见少。
见此,常珺亦是上前仔细地瞧一瞧这任务卷轴上都记录了什么任务。
她看了半日,最后取下一记录着因凶杀案之后就一直有闹鬼传闻的市中心小区的卷轴。
待到她将卷轴盖了章出门后,沈慕正和嘉定分局长依依不舍的道别,见她出来了,又欢天喜地的迎上来。
“师父,您接了什么任务?”沈慕好奇地凑上前去看她手里的卷轴。
“是一桩闹鬼的,在市中心东芜路旁边的回迁小区。”
常珺一面说,一面将卷轴展开递给她,好叫她看得清楚。
但见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三十多年以前,东芜路旁回迁小区二栋三单员四零二号一家五口于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在这之后,二栋三单元的住户在半夜间时常能听见那一家五口的惨叫,间杂着几声婴啼犬吠。
三十多年以前刑侦技术并不发达,但由于二栋三单元的住户多数不堪其忧,整日惶恐,要么是将房子租了出去,要么将房子底价卖了,要么连房子都不要就尽快搬了出去。
嘉定分局见此,便遣派多名弟子协助当地警方破案,后于二十年前将逃亡至安青的三个亡命徒抓获。
嘉定分局怕亡魂迟迟解不开执念,分局与当地警方协商执行死刑的地点秘密设置在四零二,可即便如此,闹鬼传闻仍旧得不到平息。
沈慕光是瞧着卷轴上书写的内容就能觉察到亡魂的怨气,可一想起那婴啼便止不住的冒火。
这三个人渣!
她拧着眉,问:“师父,我们是现在出发?”
常珺点了点头,领着她一道朝东芜路走去,一面走一面抬眼望天色,现下出行,估摸着抵达地处,应当是要到天黑。
沈慕闷头跟在后头,走了许久,直至路灯亮起时,这才没忍住开口问道:“师父,你是要去杀了这些鬼魂吗?”
但听前头的常珺头也不回地道:“它们没做害人的事儿,我为何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