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时，总局倒是难得从一片沉寂冒出了数丈高的水花。
杨百万记忆里的除夕和大年三十，都是以前还是个弟子时所见的模样，自然也就将如今的总局布置成以前的模样。
自半山腰打眼望去，山顶红彤彤一片，也不晓得是除了红灯笼和对联，他又挂了什么。
常珺回了总局，顺带把少卿也捎上了。
山腰一时间变得有些冷清，山腰虽冷清，但玄又和弦锦一点儿都不冷清，虽然她二人从未过过除夕和大年三十。
本是摆放墨宝与书画的长桌上堆满了折子，还有几分友人迟来的问好，说是问好，实则是打探少卿的消息。
窗子外的朱厌魔君和青鸾神女也被叫进来一同递折子。
玄又同弦锦面对面坐着，手边的帝君印玺几近盖出火星子。
倒是在总局的少卿和常珺被一群圆毛围着，走一步便有圆毛跟一步，而这些个圆毛全是苏小白的灵宠。
她十几分钟前才被圣夏叫去在总局的每间屋子上贴上对联，照顾一群圆毛和两个小孩的重任就落在了常珺和少卿肩上。
常珺望着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方欲伸手将脚边的三花抱在怀中，灵识便忽地一动，眨眼间白狐就显现在她的臂弯。
一双纯白的爪子扒着常珺的羽绒服，待被她抱起后，眼风略带挑衅地扫过一众圆毛，顺带还有个少卿。
海正华坐在狗熊的背上，和一纯黑的大狗玩着少卿递给他的蜻蜓——他有的时候很好哄，只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好。
少卿落在一堆圆毛中间，同一长角的羊面对面，沉默了半晌，方想转身，就听一阵鞭炮声响，面前的白羊受了惊，顶着角就冲少卿冲来。
少卿急急侧身，掌心浮现一道真言落在白羊额顶，抚平后者的情绪。
她方一松口气，但听耳边又是响亮的哭声。
少卿转头便和常珺对上的眼神，二人目光落在海正华身上，只见他手背上煽动翅膀的蜻蜓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海正华指着黑狗嘴的哭声。
常珺和少卿皆是默了默。
半晌，常珺抱着狐狸朝少卿走去，“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帮忙吧，至少比这个情况要好一些。”
已至筑基的沈慕抱着前些时日引气入体成功的方好匆匆走来时，恰巧就听见她那压根看不见身影的便宜师父说的话。
沈慕瞪大了眼，环顾着苏小白已经变得乱糟糟的院子，头顶食堂飞出的不晓得什么品种的灵鸟，艰难开口，“师父，你们真的要去帮忙？”
常珺只来得及匆匆对她一笑，沈慕只觉手上一重，低头一瞧，是根无糖棒棒糖，再抬眼，便宜师父就不见了人影。
倒是少卿认真地看她一眼，然后留下认真地点头后，也不见了人影。
沈慕不晓得她是谁，但她此时正站在孩哭狗跳的院子里，望着早不见人影的便宜师父和不知名女修离去的方向，深刻的感受到了社会的险恶。
沈慕又看了眼挣扎着跳下去蹦蹦跳跳的找海正华的方好，再次觉得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比如，筑基的她打不过海正华父亲留下的灵力虚影。
沈慕望着一见方好就止住哭声的海正华，咬牙切齿地生出了几分白菜被拱的愤怒。
红红火火间，四周灵剑虚影上下翻飞。
圣夏周身每柄灵剑虚影上都挂了一张对联，剑影啪的一声贴在木门上，便立即和苏小白贴上胶布，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出错。
二人对着急匆匆路过不晓得在忙什么的常珺问了声好，心道幸好来的不是剑主方渊，若是他，必定会给骂个狗血淋头。
待到食堂里忙活的宁时欢的传音响彻在耳边时，总局的年夜饭终是在一片乱糟糟又慌乱中开了场。
惨兮兮带娃的沈慕一手拉一个，领着两小孩，终于在食堂里见到了早早跑走的便宜师父。
便宜师父的肩上蹲着一只白狐，正坐在那不知名的女修身边，对着一桌子佳肴眼睛冒光，后又将目光落在不知名女修身上。
总之就是没落在旁人身上，哦，还稍稍匀了点给桌上的长辈。
总之就是没落在沈慕身上。
沈慕愤愤地咬着筷子，打断海正华偷偷用手指沾酒送入嘴里的动作。
年夜饭吃的差不多时，沈慕才见她那便宜师父终于肯分了点目光给她。
常珺望了眼准备离去的方渊，摸出个有些老旧的剑谱递给她，“这是我小时候方老师教我练的。”
她想了想，又看了眼杨百万，摸出个一把符纸和墨宝，还有一本记载数道符法的书递给沈慕。
“我也不知道你是想学剑还是符，但这两本都是我两位老师给我的，你先拿回去看看，喜欢哪个就练哪个，两个都喜欢就都练，都不喜欢的话，总局还有幻修、儒修、法修等等，你可以去藏书处看看，喜欢就练。”
沈慕发誓，这是她便宜师父对她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最多的一段话，甚至比以往加起来都多。
沈慕接过常珺递来的东西，目光在她和少卿身上乱飘，憋了半晌后，凑过去小声问：“师父，那个女修是哪个师叔？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好。”
常珺今个吃了好些佳肴，心情也自是开心的紧，只望了眼少卿，转而严肃地道：“她是你师娘。”
“哦师娘好，”沈慕端着酒杯就要向少卿敬酒，途径半道，忽地瞪大了眼，“师娘？！”
她这一嗓子，比海正华的哭声还大上许多，桌上还未离去的众人皆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苏小白、叶相思和楚禾倒是心下有个准备，面上云淡风轻的盛汤，倒是圣夏和宁时欢等人懵了一双眼。
也莫说圣夏懵了一双眼，师娘本人也是懵了一双眼，愣愣地望着常珺。
少卿拉了拉常珺的袖子，见她面颊发烫，狐疑地闻了闻她的杯子，只闻到一股子醇厚的酒香。
少卿心下顿时晓得她这怕是喝多了。
哪知常珺目光清明，她早晓得自原先的杯子被苏小白换成了酒，从头到尾也只是沾了一点儿，现下脑子里清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