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刺墓gl>第66章 旧识

  洛渊神色清冷,淡淡看向来人,“请我。”

  “正是。”女子点点头,待洛渊很是客气,“还望公子赏脸。”

  “我初来此地,与颜姑娘并不相识,不便前去。”洛渊轻描淡写地推拒一句,便要带林旸离开,女子显然未料到有人会拒绝颜姑娘的邀约,赶忙上前一步,面露为难道:“颜姑娘吩咐,务必请公子上楼一叙,还望公子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洛渊眉眼间尽是疏离,还欲开口,林旸却突然将身子倾靠过来,凑近洛渊耳边轻声笑道:“我便说洛公子生了副颠倒众生的面相,只在楼下听曲便能被闻名神都的花魁相中,可是天降的好桃花了。”说罢,不等洛渊回应,便作一副白面小生模样,招蜂引蝶地对那女子拱了拱手,“洛公子生性怕生,这才假作推托,姑娘带他上去便是。”

  洛渊并不拂她的话,静觑林旸片刻,转向那女子道:“他与我同去。”

  女子看着林旸,面现犹豫,过了片刻才点点头,“二位请随我来。”

  两人跟随女子上楼,经过平台,拐入一条幽静狭长的走廊,女子请两人等候少顷,自己则进入了走廊尽头一扇古朴的木门。

  洛渊见女子进门,墨色幽深的眼眸定定注视林旸,“还没玩够。”

  林旸瞧见她的神情,便知洛渊不愿来会外人,趁着周遭无人悄悄牵起洛渊的手,好生哄她道:“我晓得你只喜欢我,自然不会在意你与旁人相会。”

  洛渊不作回答,只是眼中似乎愈发危险,“吱嘎”的开门声恰在此时响起,令引火上身的林旸稍稍松了口气,先前的侍女返回身来,又向两人行出一礼,“颜姑娘说,请白衣公子进去相谈,另一位公子在此暂候片刻。”

  林旸眉梢一挑,脸上有意露出惋惜神色,低叹一声,“看来我无幸得见颜姑娘真容了,洛公子可要替我好好看看。”

  洛渊不言不动,像是要看林旸还能演出什么路数,林旸心虚地靠了靠洛渊肩膀,低声哄她道:“我在此等你,以后绝不再玩了。”

  洛渊深深看她一眼,方才随侍女迈步,女子引着洛渊进入房间,径自阖门退了出去,洛渊余光扫过,并未多言。

  房间内装饰简洁素雅,古色古香,不难看出主人品味不差,正对房门的墙面上挂有一幅写意山水画,笔意挺秀,运笔自然,寥寥几笔便将云山雾罩的迷蒙意境表达得分明,风格甚是独特,洛渊耳目清明,一进门便察觉屏风后的细微响动,见对方不愿现身,便自默默观察起画作来。

  “洛姑娘可还记得这幅画?”

  洛渊正隐约觉着这幅画眼熟,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语声,隐含期待,洛渊循声转身,目光触及对方面容时略一停顿,“是你。”

  眼前人身着月白襦裙,一头柔润青丝被琉璃发簪绾起,弹奏时的遮面白纱也已摘除,肩头圆润,肌肤细腻,一双美目流盼生辉,正自定定注视洛渊,“洛姑娘,好久不见。”

  洛渊眉目不惊,淡淡点了点头,“临安一别,确已过去数载,想不到会于神都与颜姑娘重逢。”

  颜刈楚见洛渊神情冷淡,眼底难掩黯然,连唇边笑意都变得苦涩起来,“临安有幸得洛姑娘援手,得以从青楼中赎出身来,如今却又再度委身于这烟柳之地,实在辜负了洛姑娘当年好意。”

  洛渊面色依然波澜不惊,言语中却有安慰之意,“各人选择不同,不必强求,颜姑娘琴艺无双,留在此处为众人欣赏,与洛渊在江湖中浮沉飘荡,谁又能断言幸与不幸。”

  颜刈楚垂眸一笑,这次却是真心实意,侧身向屏风后让过,“洛姑娘果然还同往日一般不曾改变,请入座罢,我唤人来上些新茶。”

  洛渊静立不动,眸现思忖,颜刈楚看在眼中,柔声笑道:“我会嘱人带另一位姑娘前去外间小坐,洛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是今日见到故人,心生感慨,想要叙些往事,不会耽误洛姑娘太久。”

  话已至此,洛渊便不再推拒,声线清冷道:“请颜姑娘找人知会林旸,我稍后便会回去,莫令她等得心急。”

  颜刈楚见洛渊如此体贴那位女子,眸中不由微晃,面上却依然浮起恬静笑意,“知道了,洛姑娘稍等片刻。”说罢,自行走到门前,与外头候着的侍女吩咐几句,又返身坐回桌前。

  两人的初遇发生于五年前,一名凌霄弟子在处理完事务返回凌霄的途中突然死于青楼,事务中极为重要的一本名册因此不翼而飞,洛渊奉命前往接手此事,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师父独自处理任务,尚不知繁华外表下掩藏的肮脏手段,是以虽乔装后进入青楼,实际却早已被人盯紧埋伏,在楼内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倚仗着身手好,拼力冲出重围,仅余的力气却无法支撑她顺利逃脱,无奈下洛渊只得以血迹诱人往城外追杀,自己则仍躲藏于青楼之中,那时她带着满身血腥气闯入的,便是颜刈楚的房间。

  颜刈楚本也是江南商贾之女,家境殷实,广结善缘,因着娘亲早殁,爹爹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这独女身上,自小便令她随先生学习琴棋书画,将她养成了临安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女,而后颜家家道中落,巨额债务将颜父逼得发疯投河,她亦被人卖入青楼之中,为那些不通音律肥头大耳的男人弹曲来还债。

  洛渊撞入颜刈楚房间时,她正独自坐于桌前垂泪,乍见到身上血迹斑斑的洛渊,吓得险些惊叫出声,对方显然亦未料到房内有人,并未直接进来,只在门外默默注视着她,不知为何却未上前来挟持,颜刈楚听着楼下杂乱接近的脚步声,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没由来的冲动,快步走到门前,一把将她拉了进来,语气急切道:“藏到里面去。”

  追逐声转眼已转至廊上,洛渊默然听着,再不犹豫,闪身进入内室,将隐去身形,门便“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一大批手持利刃之人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外,为首的独眼男子一见颜刈楚,一把便拽住她手腕,目露阴狠道:“方才可见到过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女子?”

  颜刈楚那时亦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独眼男满脸横肉人高马大,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颜刈楚强忍住手腕痛意,吓得声音都在发颤,“没见过……我一直待在房内,未曾见过外人。”

  “没见过?”独眼男翻着眼珠看她,手上再度用力,将那皓白腕间直握出一圈青紫,“没见过你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做甚?”

  颜刈楚痛得眼含泪水,硬是忍着未流下来,勉强吸气道:“时候晚了,我想去后堂寻些吃食,今夜还要弹曲。”

  独眼男一听颜刈楚今晚弹曲,随即便松了手,他知道这是青楼几月前新进的上品女子,身上有其他莺莺燕燕所不具备的书卷气,既能弹曲又能吟诗,颇得那些伪君子的喜欢,倒也不能真将她弹琴的手给伤了,独眼男将信将疑地盯看了颜刈楚一阵,见她并不避讳与自己对视,方才不再继续难为,带人往楼下追去。

  “那些人都已走了,你出来罢?”颜刈楚在窗口见到那些人出门,便尝试着低唤了一声,方才她亲眼见到独眼男在内室搜找,却并未发现人的踪迹,那人是不是已趁乱逃了出去?颜刈楚心中犹豫,余光瞥见头顶一道白影落下,落地时微微摇晃,却是静然无声。

  “你……”颜刈楚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对待这周身血气却一脸平静的女子,“对了……我这里还有些伤药。”

  颜刈楚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在台面的收敛盒内一通翻找,当真让她找出一只青花小瓷瓶,正要拿来给女子,转身时脚下却被木凳绊住,身子一倾,竟扬手将瓷瓶抛了出去,眼见便要落地摔个粉碎,半空中突然探出一只柔白的手,稳稳将其接住,颜刈楚一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不必与我伤药,我这便离开。”洛渊将瓷瓶置于桌上,眸中一片沉静,“多谢姑娘。”

  “等等……”颜刈楚见洛渊果真要走,下意识出声叫住了她,洛渊止步回眸,静看着她,颜刈楚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你身上还在流血,会被那些人循着血迹找到的。”

  洛渊无声垂眸,见自己身上点点落红灼目,右肩被利刃划出了一道大伤口,鲜血正由着指尖不住滴落,静默片刻,低声开口道:“暂扰姑娘片刻。”未受伤的手利落撕下布条,开始缠裹右肩的伤。

  颜刈楚在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脑海中一片空荡,过了一阵,发觉自己实在帮不上忙,方才慌乱地道了句:“我去找些吃的给你。”不等洛渊回答,急匆匆地出了门去,这时天色尚亮,颜刈楚神色惊慌地摸入后堂,也不敢仔细挑拣,手忙脚乱地包起几个包子,又想拿一壶茶水,找了一阵却能未找到,只得顺了一壶酒回来。

  待颜刈楚偷偷摸摸地潜回房间,已然是一刻钟之后,她心中莫名担忧,推门时见那道清冷身影仍端坐桌前,不由松了口气,小心地将包裹在桌面展开,“我怕被人抓到,便只给你拿了包子。”

  “无碍。”洛渊视线淡淡扫过,最后取过茶杯替自己斟了一杯,垂眼饮下。

  “我无法于此久留,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洛渊将杯子放下,长身站起,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只素白锦囊,随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

  颜刈楚面色立时变了,看向洛渊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怒意,“你……我不是为此才要帮你!”

  洛渊眉目不惊,神情中不见怜悯,“姑娘每日经受皮肉之苦,此处于姑娘而言并非久留之地。”

  颜刈楚闻言一怔,下意识抚住臂上伤痕,“你怎会知晓……”

  “阳和膏是化瘀促愈之药。”洛渊留下一句,再不多言,转身向临街的窗口走去,颜刈楚见她便要跃出窗外,一时冲动,追上前去两步,“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姓?”

  “洛渊。”清冷低哑的语声随白衣疾然飘远,宛如一场幻梦,最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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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洛这个罪孽的女人ˋ_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