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刺墓gl>第14章 万劫

  “白姑娘这是何意?”林旸眼眸微眯,看着自己身前挺剑傲立之人,目中已是杀意隐隐。

  白霁神情冷淡,周身寒意却不似玩笑,霜寒冷刃悬悬抵在林旸咽喉,“个中内情已尽告知与你,若任你离去会有泄露之险。”

  “如此说来,白姑娘是想将我留下了?”林旸冷眼瞧着白霁,唇边溢出一声冷笑,腰间玄鞭骤然击出,出手如电,“不知你可有这本事!”

  那鞭子鬼魅灵活,如灵蛇般直向白霁面门扫去,带起厉厉风声,却在即将触及对方时倏地顿住了去势。

  林旸目光微凝,转看向白霁身侧的清寒白衣,眼底有难言的情绪一闪而过,这人同自己携手对敌之景仿佛仍在眼前,那时她如何细致地护她周全,如今却长身立于旁人身侧,手中握着自己攻向旁人的鞭子。

  “不可私斗,林姑娘。”洛渊注视她的目光依然柔和,手中力道却未松半分,“若是再被发现,便留不下了。”

  耳边窃语声四起,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此处变故,林旸目光流转,最终落回洛渊身上,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她,洛渊亦不避让,淡淡与之对视,许久,林旸长睫垂下,手腕一抖,将玄鞭从洛渊手中抽出,正欲入座,颈侧忽而传来一阵轻微刺痛,一滴温热沿修长白皙的脖颈缓缓流淌下来。

  林旸动作顿住,既未后退,亦未低头查看伤处,反在这时抬眼看向洛渊,神情冷然,眼眸深暗,桌面上“吧嗒”一声细响,洛渊目光微晃,凝在桌面灼眼的鲜红之上,开口时声线微沉,“阿霁。”

  白霁执剑不语,冷冷盯视林旸片刻,回剑入鞘。

  洛渊视线仍随着林旸颈上蜿蜒而下的一缕鲜红,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异色,抬手欲触,“林姑娘,先处理伤处。”

  林旸冷眼看着洛渊抬手,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满是嘲讽,后退一步躲开,好似避之不及,“洛姑娘竟还会担心人么,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洛渊落空的手指在半空停顿片刻,缓缓落下,“如此林姑娘便自行医治,莫耽误了。”

  “小伤,不劳洛姑娘挂心。”林旸冷冷瞥她一眼,转身便走,洛渊注视着她背影离去,即将踏出门时,那道袅娜身影却又忽然停步,回眸觑了洛渊一眼,“还不走。”

  洛渊神情微怔,“去何处。”

  “自然是别处。”林旸琥珀色的瞳仁如奇石般,倒映出栈内暖黄摇曳的烛火,分明温暖,却又隐约显出摄人心魄的妖异,令人难以张口拒绝,“动兵刃,见血光,两条忌讳都触了,不走难道等人来抓么?”

  三人离开客栈时外头天色已全然黑了,三人于村中悠闲地闲逛一圈,未发现可疑之处,最后在村外河滩上止了脚步,村外这条河乃是封目村的生养之河,平日里村民洗衣做饭皆由此河就近取水,河水源自万劫山,溪流汇集,渐趋成势,至村前已是奔腾浩荡,声势惊人,稍往深处几步便会被流水裹挟带走。

  林旸寻了处僻静所在,也未同她们客气,开门见山道:“你们当真缺我这一人,硬要拉我入伙?莫怪我未提前说明,我一向独来独往,若是之后遇见麻烦,动起手来,我可没有救人的习惯。”这一事上她倒未糊弄二人,她从来行事果决利落,决不自找麻烦,只是遇见某人后,这一原则便被打破了不少次。

  “非是想你助力。”洛渊随她止步,面向河面,夜风凉爽,习习清风卷得她衣袂飘动,发带飞扬,“你我目的一致,万劫教主尸身极可能是为黑袍人所盗,他既能将雷霆山庄少庄主尸身炼作尸人,万劫教主想必于他而言更有助力,‘恶鬼’吸食婴孩之血,与万劫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调查‘恶鬼’,必会牵连出其背后的黑袍人。”

  洛渊言及于此,语声微顿,黑如点漆的眸中隐隐显出几分黯然,“我知你想要黑袍人骨笛,此番若是能捉住他,骨笛可任你处置。”

  林旸闻言一惊,极快地瞥了白霁一眼,对方正背身注视河面,并未于此多言,“你不问我要它做甚么?”

  洛渊轻轻摇首,双眼凝视林旸,正欲开口,身旁却在此时骤然响起一声低叱,一道玄青身影应声掠出,翩若惊鸿。

  “甚么人。”

  两人循声望去,白霁掠出的方向正是河岸上向内凹进的一处水湾,河水流势在此减缓,堆积了许多杂草浮木,接近岸边的黑水下此时正隐隐伏着一人,掩在杂乱交错的水草下,随水流无声飘荡起伏,奔腾的河水将好掩去了对方动静,若非白霁一直望着河面,很难发现如此近的地方竟还藏了一人。

  那人似乎察觉到自己已被发现,“咕嘟”一声往深水中潜去,待两人来到对方藏身的水湾,只见到深黑的河水奔腾翻涌,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洛渊找不见人,面上亦不见急色,双眸凝视水面,语声淡淡:“阿霁已经追去,我们在此等她。”

  林旸看得好笑,兴致一来,便想揶揄她两句,“你倒沉得住气,就这么相信那冰块脸能追上对方?”

  洛渊初闻“冰块脸”三字,深眸中缓缓漾开笑意,淡若薄雾,语声亦是清淡缥缈,“阿霁与我身手相当,若是她追不上,我们现下追去亦是无用。”

  林旸闻言挑了挑眉,一看便要借着由头生事,“哦?洛姑娘言下之意,是觉着同我身手也不相上下……”话未说完,余光瞥见河面上一道身影踏风而来,身侧并无旁人。

  这下林旸便彻底高兴了,抬手搭在洛渊肩上,笑得格外明媚张扬,“看来与你相当的白友人未能擒住那人,不知洛姑娘亲自去追可能追上么?”

  白霁转眼便至两人身前,语声冷淡,气息平稳,“人已逃了,对方水性甚好,我抓住了他肩膀,被他挣脱后潜进深水,若是之后碰见肩膀受伤之人,便可知晓。”

  洛渊淡淡应了一声,神色亦无甚起伏,“逃便逃了,只是不知被他听去多少,若与万劫教相关,想必接下来会针对我们有所行动。”说到此处,目光再度转向林旸,眉目柔和,语声轻缓,比之说服,倒像是在哄人一般,“咱们被人发现来意,接下几日恐怕不会安生,安全起见林姑娘还是与我们同行,以免遭人各个击破。”

  林旸右眼皮跳了两跳,腹诽着谁与你咱们,对上洛渊沉静柔和的视线,欲出口的话便先泄了气,林旸古怪地蹙了蹙眉,觉着自己有些奇怪,思来想去,还是因前次害得她性命垂危所致,欠人一次,总归是要还的,何况她原本不愿亏欠旁人。

  林旸蹙眉盯了洛渊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妥协而郁闷地自鼻腔中“嗯”了一声。

  洛渊唇角勾起浅淡笑意,语声中带着好听的气音,“多谢。”

  洛渊声线本便低柔,一笑起来更如和风化雨,撩拨心弦,尾音都带着十足十的撩人余韵,林旸给她简单二字说得心尖一颤,好歹还记得要躲避这人,转过身去只作未闻,迈步便走,未走出两步,忽觉身后两道目光幽幽看着自己。

  林旸转身回望,满目迷茫,“怎么,还有事?”

  白霁目光凉飕飕的,只盯着她不说话,一旁洛渊幽幽然开口:“林姑娘,我们适才到此,并无去处。”

  林旸:“……”

  合着你们硬要拉我入伙,便是为了占我房屋家产?奸诈!狡猾!无耻!空手套白狼!

  林旸满脸无奈地看着二人,面前两人皆是身修腿长、风姿无双的绝色女子,若落在平常人眼中,只怕是满心赞叹无法尽述,无怪“白洛”之名无人不晓,只怕见过她们出手之人是少,折于她们风姿之人是多,然而再如何出尘绝世,落在此时的林旸眼中,却是一人冷得敲不碎,一人笑起来便有坏水,显然这两人当下都未起甚么客套之心,林旸同她们对望一阵,重重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转身向村内走去,“我可先说好,那屋子小旧得很,就只一张木板床,我作为主人自然是要睡床的……”

  冷月如霜倾洒于三人身上,那时她们尚不知晓,今后许久许久,她们会一直如此并肩而行。

  日子风平浪静地翻过三日,期间并未发生甚么变故,三人在林旸自称以美貌向村民借来的草屋中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三日,除去白霁因着“冰块脸”的绰号忍无可忍地拔剑六次。

  第四日清早,万劫山上终于来人召起人来,名义上是教主尸身失踪,为防盗尸人毁尸灭迹,不宜耽搁过久,加之想要相助之人已基本来齐,便先带领众人往教主失踪处查看,一行人由此浩浩荡荡上了山。

  万劫山山势陡峭,道路狭窄,常人无法并行,一众人只得一个接一个地排出长队,攀爬得十分缓慢,林旸走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偷偷向洛渊搭话,“上山后我先入教打探一番,免得遭人算计。”她一心想要尽快了结麻烦,无意与洛渊交往过密,万劫教此番门户大开,若不能抓住机会,再想潜入便难如登天了。

  洛渊行走在她后侧,林旸看不到她神色,等了片刻,未听到回答,便要独自往前处看看,未等加快脚步,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温淡语声:“莫要独自行动。”

  林旸脚步微滞,洛渊一向话语寥寥,说出这句后便不再开口,林旸沉默地随队伍向前,她并非不明白洛渊方才一句话中的含义,想来自己的疏远太过明显,洛渊有所感知,连关心亦是毫不越界,想到此处,林旸抿了抿唇,本欲加快的脚步稍作放缓,安稳地留在了队伍中间。

  万劫山单峰兀立,高耸入云,山势如斧劈刀削,险峻非常,众人一路上心惊胆战,走走停停,甚至有几人大意之下从道旁踩空跌落,所幸被身旁之人拉了一把才未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待一行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峰顶,天边早已是暮色昏沉,斜阳半落。

  万劫峰顶被开辟得平坦开阔,殿群簇立,巍峨堂皇,一看便知远非常人手笔,山门外一位伛偻老者负手而立,似已等待多时。

  老者与山下所见教众一样藏身紫袍,周身阴暗诡异,巨蟒缠身,唯一不同之处便在覆面黑布,老者面上盘曲了一只金鳞巨蟒,狰狞暴虐,看上去显贵非常。

  老者见众人次第抵达,却不上前相迎,待人来得差不多了,方才扫了扫袖摆,语气轻蔑傲然,“今日时候已晚,各位便于我神教休息一晚,明日再寻教主尸身,各位来此的真正原由你我心知肚明,我劝大家都莫起歪斜心思,神教内为防盗尸者守备森严,若见到鬼祟之人不会放过,望各位好好掂量。”

  说罢,径自转身离去,语气之强硬,根本不惧众人发怒不满。

  林旸与洛渊对视一眼,这一番话中的警告意味自不必说,只不过她们与其余人目的不同罢了。

  万劫教占地甚广,诸殿错落,内部结构怪异复杂,道路难寻,众人被分别引入诸殿小室,彼此分开,然而那些引路教徒前脚将走,林旸后脚便偷溜了出来,还不惧艰难不远万里地喊了一脸冰霜的白霁同去洛渊房内,经过整日奔波,夜色终于全然笼罩下来,万劫教内处处灯火通明,随处可见往来巡逻的执刀教众,足见老者所言非虚。

  室内,林旸一脸无趣地倚坐桌前,手中滴溜溜转着一只白瓷杯,神情似十分倦怠,“万劫教也才这几年将冒出头来,怎会如此财大气粗,将整座峰顶都铲平了?”

  “怪异之处不在钱财。”洛渊将门插好,返身坐于林旸对座,语声清冷,“峰顶殿群规模之大,须耗费极大人力物力,短时之内亦无法完成,至少十数年。”

  十数年前万劫教是否存在尚未可知。

  林旸单手支颐,修长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对洛渊将本想摸黑潜出的自己一手提回的行为表示抗议,“如此说来万劫教岂非强占了旁人地盘?可这殿群如此恢弘富丽,原主总不会是无名小卒,我怎从未听说过蛮州境内竟有覆灭的名门大派?”

  这一句话未得到回应,林旸见洛渊垂眸不语,复又热切地倾过身来,煞有介事地开口:“凭空猜测自是毫无头绪,不如直接绑个人来问问,兴许便能捉到个刚好知晓内情的人呢。”

  洛渊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抬起,好似扇动起一阵清风,长睫投下的阴影中眼眸漆黑,沉静自持,“教内现下守备森严,草木皆兵,若被抓住必无转圜余地。”

  “不被抓到便是了。”林旸不服气地反驳一句,语气却低软得很,见洛渊不应,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然而当真让她干等一夜,却又实在难熬,林旸目光飘动,落在一旁阖目养神的白霁身上,顿时又恢复了几分生气,“冰块脸以为如何,单我们二人总说服不了对方,你多少也给个主意,你说我特意寻你出来商量,你这木头说一字都嫌金贵,我还当这位洛姑娘便够闷了,偏偏还能交到位更闷的朋友,我整日同你们两个闷罐子待在一起,迟早要被你们憋出病来……”

  白霁不愿与她多费唇舌,阖目只作未闻,林旸批驳得正在兴头,白霁突然间睁开眼来,目光落向门口方向,几乎同一时候,林旸闭口不语。

  “叩叩叩。”刻意放轻的敲门声在外突兀响起,打破了长夜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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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碰瓷

  (这里其实是小白没收剑时林旸自己一动碰上的,也不能怪人家小白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