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璃月人的眼中, 似乎在璃月港中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变化,平和的日子像是织布机上渐渐延伸出来的布料,温柔的色彩平铺在人们的眼底。

  这里的人, 只要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残酷的时间、无情的时间、珍贵的时间、混乱的时间……还有不值一提的时间。

  时间如同酒水一般, 有人喜欢回味,有人只喜欢入喉的辛辣,有人只喜欢端在手中, 就如同神明和人看待时间一样,千差万别。

  那些无尽的岁月宴道似乎并没什么真情实感,死去的人仍旧活在他的记忆之中, 想念的时候便拿出来念叨,活着的人就在身边,在午后的阳光下看着他, 或者像现在这样一般,坐在昏暗的黄昏之中望向他。

  钟离很从容,他似乎是矗立在宴道心中的一尊石像,永远都在。

  看着眼前的钟离,宴道心间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无形的棉花堵在他的喉间,酒液的辛辣灼烧着他的身体,连带着所有的情感都随之燃烧。

  似乎这个时候……在今天宴道看到锅巴之后, 他才真正地明白,时间究竟带来了什么。

  钟离放下酒杯,摘下了手套, 伸出双手附上宴道的脸庞, 指腹轻轻将他眼眶之中溢出的液体擦拭。

  琉璃百合的绽放会在最美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花瓣变得脆弱, 一阵清风就能将它带走,随着在高天之上悠扬的风声破碎,最后变成万千尘土之中最渺小的那颗。

  马科休斯的名字被众人遗忘,如今的锅巴也失去了曾经的许多……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那,你呢?

  你又是如何一个人守着一个可有可无的契约等待着我的呢?你又是如何……站在那里等着我的呢?

  被白色笼罩的男人询问着自己。

  钟离看着他的样子,那双灰色的、无神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样子,然后溢出滚烫晶莹的泪水。

  俊美如铸的男人用双手抚摸着那人的眉眼,丹红色的眼角带着异常柔和的色彩。

  天色渐渐黑暗,远处节日的灯火将天空映照通明。

  “海灯节来了。”

  这样就好了,你能这样看着我就好了,时间就这样持续就好了。

  *

  那天晚上,璃月港的烟花很绚烂,港口还有舞狮表演。

  胡桃邀请了钟离和宴道去看烟花,但到场的只有钟离一个人。

  “钟离,宴道那家伙怎么没来?”胡桃遗憾地询问着。

  钟离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看着他的样子,胡桃也明白不易多问了,便也不再多询问了。

  钟离带了留影机,在烟花最绚烂的那一刻拍下了它们绽放的样子。

  胡桃看着拿着照片站起身的钟离,歪着脑袋。

  “这就要回去了?”

  “嗯,海灯节,是要回家的。”

  钟离微笑着,看着手中已经成像的相纸,珀金色的眼睛里含着光亮。

  “这样啊……”胡桃笑着,挥了挥手,“告诉宴道会有要给本堂主赔不是,他今天可是放了本堂主的鸽子。”

  “嗯。”

  钟离转身走向璃月港之中,他的身影隐入璃月港的建筑之中,像每一个走向璃月港的男女老少一样,成为这里的一部分,与某人某物某事结下羁绊,将余生的所有都留在这里。

  往生堂的胡堂主看着钟离消失的背影摸了摸帽子上的梅花,轻轻一笑,眼瞳之中梅花样的印记充满生气。

  “世事漫随流水,不如甘卧一睡。”1

  宴道喝了点酒,情绪波动得厉害,钟离把他送回来之后本想跟胡桃请罪留下照顾宴道的。

  可是喝醉了的宴道却依旧念叨着那没有看到的烟花,那转瞬即逝的绚烂让喝醉酒的男人异常的执着。

  带着照片回来的钟离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睡着的宴道,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坐在床边缓缓俯下身。

  睡梦之中的宴道感受到了唇上湿润的温热,原本紧闭的眼睛渐渐睁开,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熟悉的金眸,然后抬起手抱住他。

  “钟离,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关于爱,很久以前的摩拉克斯曾问过宴道,他固执地想从宴道那里知道爱是什么,可是宴道说:爱就像是归终对她的子民一样。

  可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直至今日,无数的碎片拼凑了他的爱,回味时带着细细刺痛的爱,爱里藏着他的宴道,只属于他的宴道。

  魔神的手臂是温热的,抱着苍白的男人,紧紧地抱着。

  *

  金发少女看着嘉明和他父亲和谐交谈的样子,笑了起来。

  派蒙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看向远处飞起来的风筝,上面的图案十分清晰,是漂亮的小团雀。

  七七和瑶瑶将风筝高高放起,察觉到不远处的旅行者和派蒙时,还回头高兴地挥挥手。

  荧将耳边的发丝拢起,朝着两个小女孩的方向挥了挥手。

  “今年的海灯节也好热闹啊!”派蒙的语气之中带着兴奋。

  “不是年年都如此吗?小派蒙每年玩得都很尽兴啊。”荧弯着眼睛看向派蒙,眼中含着温柔的光。

  派蒙想了想,“那倒也是,每年璃月的海灯节都好热闹啊,就像……”派蒙顿住了,不知道接下来的应该用什么样的措辞。

  “就像什么?”

  “就像回家了一样。”

  派蒙说着,飞到了荧的身边,牵住了她身后裙子上的飘带,笑得十分开心。

  荧怔住了那么一瞬,然后转过头看向派蒙。

  “看着我做什么?被感动到了?”

  “你要是敢把糖葫芦弄到我身上,今天你可就别想上床睡了哦。”荧笑着。

  派蒙:……

  胡桃在璃月港闲逛,一眼就看到了荧和派蒙,果断上前打扰。

  “哎呀,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和小派蒙吗?这是在做什么啊?”胡桃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可爱的刻意试探,古灵精怪的样子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是胡桃啊,我们在这里看风景呢。”

  派蒙趁机松开了手中荧的衣服,朝着胡桃的方向挥着手。

  胡桃站在荧的身边,看向远处的风光。

  月亮高悬在半空之中,月光铺洒在璃月港的水面上,似是笼上了一层薄雾,岸上热闹喧哗,确实是处观景的好地方。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吧。”荧也看向远处的景色,开口问身边的胡桃。

  “确实很不错呀。”

  平日里胡桃身边都是跟着钟离的,钟离若是不在那便是在宴道身边。

  “钟离是去找宴道了吗?”荧还没问出这个问题,小派蒙先问出了口,毕竟璃月港的熟人她们都见得差不多了,但唯独宴道是连根毛都没见到。

  “是啊,本来今天约好了一起看烟花的,可惜啊,一个两个都放本堂主鸽子,可怜的堂主我啊,现在只能一个人在璃月港闲逛,真是可怜啊。”

  胡桃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虽然知道她是做戏,荧和派蒙还是忍不住怜惜胡桃了,要不是因为不礼貌,派蒙都想把自己吃了两口的糖葫芦塞到胡桃手里。

  “不过也不怪他们了,本来他们就有自己的私生活,本堂主去打扰也不好了。”

  胡桃摆了摆手,完全没有被宴道和钟离影响到心情。

  “那接下来我们一起去玩吧。”荧看着胡桃,笑着伸出手。

  胡桃看着荧伸出来的手,眨了眨眼睛,笑着将手搭上去。

  “那可要照顾好本堂主哦。”

  荧带着胡桃在璃月港疯玩,途中还遇到了申鹤和甘雨,她们都穿着新衣,十分漂亮,原本的队伍又大了大,几个人倒是难得玩得这么开心了。

  海灯节的热闹从黄昏晕染到深夜,只可惜宴道并不知道,他喝下肚的那杯酒不仅让他在钟离面前哭了很久,更是让他错过了海灯节最热闹的时候。

  宴道醒来时,钟离还没醒,宴道的手还落在钟离的光洁的后背上。

  枕边放着的几张画片,上面映照着昨天晚上最好看的烟花。

  拍照的人似乎对留影机的使用并不熟练,画片上的烟花看起来也没有宴道想得那么美丽。

  烟花就是烟花,和其他千万朵在璃月港上空消逝的烟花没什么区别,至少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宴道躺在床上,他要将其拿得很近才能看清,看着上面的烟花,他似乎都能想起钟离拿着留影机拍烟花时的样子。

  另一只手附上了宴道的双眼,似乎很不满他现在醒来。

  宴道将画片放到一边,摸着覆在自己面上的手,放缓了呼吸。

  这日子过得真悠闲啊,工作不忙,还有人陪,真好。

  只不过,宴道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既然想不起来,那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了,所以记不起来也无所谓了。

  宴道完全忘了海灯节期间要帮胡桃去边界帮忙的事情了,更别提其他的什么事了,比如,海灯节之后酒坊是要继续营业了,而今天酒坊的老板睡到了日上三竿都没起来,更别提准备晚上开业的食材和酒水了。

  饭饱思□□,宴道在某些方面来说,和钟离还是蛮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