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道怀疑摩拉克斯是不是在自己的脑子里安家了, 为什么会如此清楚他在想什么。

  就像他那心中自己都觉得有些许魔幻的情感,摩拉克斯也能解读的如此清晰。

  摩拉克斯的手掌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宴道的温度沾在他的掌心, 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弯着腰为自己描红的男人, 心中的波澜起伏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此刻的他直直的看着摩拉克斯的眼睛,仿佛要通过他的眼睛参透他的内心。

  宴道颓丧的揉了揉头发,有些情绪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就如同魔幻的日晕,正如摩拉克斯问的那样,他确实对摩拉克斯产生了友情和亲情之外的情感, 他无法反驳。

  摩拉克斯松开宴道的手腕,将他手中的笔取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摩拉克斯单手撑着脸, 温和的看着宴道,他面上未完成的眼尾红有一股特别的韵味。

  “你不喜欢我吗?”

  否定的话无法从宴道的口中说出,心口的鼓动仿佛在告诉他,摩拉克斯说的都是对的。

  只是,摩拉克斯呢?他对自己真的有那种情感吗?而他的喜欢是否会给摩拉克斯带去麻烦呢?

  “喜欢……”宴道深呼了一口气, 定定的看着摩拉克斯,似乎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非死即活的答案。

  “那你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摩拉克斯望向身前男人的视线变得十分厚重, 似乎装满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如果是你……”摩拉克斯站起身,又靠近了他一步,将双手放在他的身前, 轻轻抵住他的胸膛, “如果是你,我很高兴。”

  宴道却伸出手搭在摩拉克斯的肩膀上, 正要轻轻的将他推开。

  他很高兴从摩拉克斯那里得到答案,但是他不敢踏出那一步,如果他一旦走错,奉上的代价很可能就是摩拉克斯,这个世界之后的真相也要比想象中的复杂的多。

  摩拉克斯纹丝不动,抵在宴道身前的双手缓缓上移,揪住了他的衣领,那双手如同无法撼动的石锁,毫不顾忌的将他拉近自己。

  “你无法推开我,正如你无法拒绝我,你的生命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你以为你就能脱身吗……”

  岩之魔神早已过了眼高于顶自傲孤高的诞生初期,时间让他沉淀下来,但并不代表他是无害的、谦虚的,他依旧是那个孤高的家伙,不允许任何期待之外的忤逆。

  “就算会付出无比严重的代价……你也要继续吗?”

  两人贴的无比相近,宴道低下头额头轻轻地贴上摩拉克斯的额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似乎带着一样的神采,似乎让摩拉克斯产生了某些梦幻的错觉。

  “不论代价,此刻,我只论结果。”

  “好,这是你说的。”

  无论今日的因,以及日后产生的结果,摩拉克斯既然只要那一份在大义面前毫无重要性可言的副产物,那就给他,至少这样的未来还有他们彼此,而之后的无数倍更改的结果和罪孽,宴道不会躲避。

  只是在宴道做出回答的那一刻,他那双如同沉睡宝石般的灰蓝色眼睛,似乎变成了一种无法描述的铅灰色,哪怕挖空肚子里所有用来描述色彩的文字也无法将那死寂如深渊的色彩贴切的描绘出来。

  ……

  宴道从摩拉克斯的房间里同手同脚走了出来,平时半死不活的脸上似乎鲜活了不少。

  摩拉克斯站在原处,用指尖轻轻附上眼角,体温晕开了那抹不甚完美的胭脂,面上漾起一缕笑意。

  短短的几天里,宴道就经历差点死过去和知道摩拉克斯也喜欢自己这两件大事。

  夜里,宴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摩拉克斯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只是以宴道自己的视角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又什么地方吸引摩拉克斯的。

  不过他活了这么久,也见识过不同世界的文明,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春心萌动……

  第二天,宴道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出来了,马科休斯看着宴道脸上的黑眼圈,十分怀疑黑眼圈才是他的本体,要不然为什么他的黑眼圈总是能复活的这么快。

  摩拉克斯出来的时候已经画好了那两抹眼尾红,看着就好看,比手抖的宴道画出来的好多了。

  宴道抱着碗喝粥,一眼都不敢去看摩拉克斯,但是藏在那白发之后的耳朵已经红了。

  宴道有些羞耻,又忍不住唾弃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表现的如此小家子气呢。

  “马科休斯,之后我就搬去和宴道一同睡了。”摩拉克斯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旁边的一人一熊都吓了一下。

  “噜哈?”为什么还要一起睡?是床太大了吗?

  很早之前是因为院子的屋舍少,三个魔神挤在一张大床上,后来分开之后居住了一段时间,很不巧宴道饱受磨损之痛,摩拉克斯才搬回去,再后来魔神战争开始,宴道成为了完整的魔神,对时间的抵抗力强了许多,摩拉克斯就搬走了。

  不过今天怎么又要回去了?马科休斯想不明白,他只希望这两个不要总是黏在一起,有时候真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真怕他们两个打架。

  “噜哈。”那我也去。

  摩拉克斯没有回答,他今日告诉马科休斯就是为了避免他过来,只是端起碗瞥了一眼旁边的宴道,宴道一个激灵,立即明白了摩拉克斯的意思。

  “我俩,在一起了。”

  “噜?”哈?

  马科休斯摇头晃脑,思索着“在一起”是什么含义,魔神之间对于情感并不敏感,这也导致他第一时间并未想到那方面。

  宴道在马科休斯的眼神中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马科休斯的视线转向摩拉克斯,似乎在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摩拉克斯并没有反驳,他那样子明显就是默认。

  “噜噜噜噜噜噜噜!”你们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宴道,是不是摩拉克斯逼迫你的!

  马科休斯的话刚说出来,他的位置就多出了一块岩石,而刚刚还坐在那里的马科休斯正好被封到了岩石里。

  宴道看着那块岩石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看了一眼摩拉克斯,见他继续安稳的吃着饭,也就没再说什么。

  对不起了马科休斯,我不敢跟摩拉克斯对着干啊,受苦了。

  早饭之后,摩拉克斯就把马科休斯放了出来,之后就带着宴道出门训练了。

  之前的几次已经把摩拉克斯对宴道的信任几乎要消磨殆尽了,明明说好了要保护好自己却每次都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要不然那天头脑一热的摩拉克斯也不会从宴道那里夺走他对自己生命的掌控。

  那份契约对于宴道并不公平,因为这就等于宴道把控制自己生死的开关交到了摩拉克斯的手上,摩拉克斯让他死,他就活不了,摩拉克斯让他活,那宴道就不能产生伤害自己的念头。

  而定下契约的宴道却什么都没说,仿佛对他信任至极。不过他丝毫不后悔,只有牢牢抓住什么才能拥有什么,不好好珍惜之人必将在失去之时追悔莫及,摩拉克斯不希望自己落到那种下场。

  摩拉克斯把宴道带到了无人的荒原,这里的土地贫瘠,没有人烟,是最好的训练场所。

  摩拉克斯召唤出岩枪,宴道一看他的架势就只要对方要做什么,笑话,这么多年在摩拉克斯手底下挨过的打可不少,他一抬手宴道都能猜出那攻击到自己身上能有几分痛。

  岩枪并非只有一柄,民间曾有人见到过岩之魔神召唤数柄巨大的岩枪消灭成群的妖魔,但现在,摩拉克斯却用无数枚岩枪来操练宴道的武技。

  金色的光芒中夹叠着兵戈碰撞的声音,习惯了岩枪的速度之后,这些攻击对宴道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只要碰到摩拉克斯,这场比试就算自己赢了……

  宴道的发丝在空气中飞舞,在空气中划出的弧度都十分优美,衬得那剑光无比凌厉。

  摩拉克斯并没有告诉宴道自己对他的喜欢能从很远很远之前讲起,然后在漫长的时间里慢慢品味,历久弥新,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对他的喜欢要更深刻一些,就像他曾仔细询问过含义的那个字——“爱”

  归终对黎民的爱是站在魔神的角度,要比人对人的爱简单多了,这种爱,就像是烛火,能带来光明也能制造黑暗,即使是摩拉克斯也花费了无数时间才琢磨到一星半点儿。

  只是身为魔神,摩拉克斯对宴道的爱从来都不是无私的,就像梦之魔神抨击过的私心,是自私的、有所求的。

  但是这些他并不会告诉宴道,也许在他的眼中自己依旧是那个沉稳温和的摩拉克斯。

  今天宴道很轻易的就碰到了摩拉克斯,结束了训练,总觉得比平时简单了许多。

  “摩拉克斯,你今天是放水了吗?”

  回去的路上,宴道走在摩拉克斯的身边,侧过头询问他,明明容貌带着沉寂苍白,但灰蓝色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些许莫名的光芒。

  见摩拉克斯没有回答,宴道又开口问道:“是福利吗?”

  “下次我可以用全力。”

  “别别别!”

  *

  “什么!”

  归终直接站了起来,看着马科休斯有些不敢相信,见马科休斯一脸深沉的点了点头,归终深呼吸,半晌后恢复平静又坐了下来。

  “是不是钟离做了什么?宴道那家伙耳根子软的很,稍微磨一磨就什么都答应了……”

  马科休斯一听归终这么说立马想起了刚刚宴道对自己被岩封袖手旁观,双手一拍大腿开始向归终控诉宴道的狠心。

  归终看着马科休斯的一脸哭唧唧的表情,摸了摸下巴,摩拉克斯对宴道确实是上心很多,但是他们四个之中,宴道和摩拉克斯是最早生活在一起的魔神,他们之间关系好自己也能理解。

  只是,宴道表现的并非像是对摩拉克斯产生那种情感的……

  摩拉克斯把宴道送回来之后就暂时出了门,离开时叮嘱了他不要出门,毕竟现在他们这里可是汇聚着八方视线,八虬那样的事情他已经不想遇到第二次了。

  宴道待在家就继续研究各种技艺,像酿酒冶金之类的,经过之前的指导民间已经发展的很不错了,民间也有不少能人研制出了火药陶瓷之类的,不得不说,外面的能人异士还是比较多的。

  既然有了火药,那烟花也差不多有了,但很可惜,此时民间只有简单的鞭炮,尚未衍生出烟花等产物。

  烟花不仅能够用来观赏,也能够用来传递信息,在现如今还是有些许用处的。

  让马科休斯的分身去寻找了一些硝石,把许久未拿出来的书本唤了出来,查找出相关的资料认真研读。

  宴道就这样专心的坐再桌子前,拿着毛笔写着,丝毫没注意身后出现的两个东西。

  马科休斯怒目而视,先是从后面给了宴道一头锤,可把宴道吓到了。

  “你干什么?头盖骨差点碎了。”

  宴道回头看着抱着胸的归终和满脸愤怒的马科休斯,瞬间收敛住了脾气。

  “宴道,你是真的喜欢钟离吗?”归终直接开口认真的询问,她看起来有些担心。

  宴道愣了一瞬,然后果断的点了点头,归终也看清了宴道的态度,似乎松了一口气。

  马科休斯揪着宴道的衣襟,还在用小熊拳制裁宴道,只是没用多大力气,简直就像是在挠痒痒一样。

  “你是真心的就好。”归终坐在宴道身边,双手捧着脸,服饰上的锁纹若隐若现。

  “为什么这么说?”没有表情的宴道看起来有些木讷,似乎像个精致的人偶。

  归终坐直身子,甩了甩衣袖,面上笑着。

  “摩拉克斯很可靠,也很高傲,仙人们没怎么注意到,只觉得他贤明高尚,但是我看的可清楚了,以前他可是个杀神,所到之处冒犯他的鬼怪魔神都会被他杀尽……当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归终伸出了手,指向了宴道,面上的笑也敛去了几分:“如果是他的意愿,就算你们是朋友,你的反抗也无济于事,所以我才问你。”

  魔神就是魔神,而其中翘楚的岩之魔神更是如此,他能走到今日并非只靠他强悍的实力,还有他不自负的高傲。

  “但,他不会害我。”宴道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合上了手边的书。

  “这一点倒是没错,但是你要是真被逼迫了我还能来帮帮你,是不是很够义气?”

  “够义气,想吃什么?”

  “……之前你给钟离做的那种糕点。”

  马科休斯站在一边,抬头看这交谈甚欢的两个人。

  所以,他是被忽略了吗?

  归终在宴道这里蹭了一顿十分美味的饭,躺着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马科休斯不知道因为生气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宴道站在院子里研磨未制成的火药,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十分浅的硝烟气味。

  “吃饱了躺在这里睡一觉简直像死后重生了一眼。”归终伸了伸胳膊,懒洋洋的感慨。

  在一边研磨粉末的宴道从归终口中听到了“死”字,突然就停下了动作,然后转头看向归终。

  “归终……”

  “怎么了?”

  “如果遇到了危险,一定要跑的快一点。”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你,我可是很能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