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的语速飞快, 听起来严肃而压抑, 似乎是在匆忙之中送出这只传音纸鹤的。
夏悠猛地将纸鹤抓紧在手里, 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不安。
听这个语气, 到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时间紧迫,荒显然没有多余的功夫和她一一解释背后的原因,夏悠只能先按照他说的去做。
她脚步匆匆地朝屋内快步跑去,找到正在添柴烧热水的玉藻前, 迅速地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玉藻前原本担忧焦急的面容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 随后眼中便涌上了愤怒的火焰。
“夏悠, 你替我照看一下抚子,我去探一探就回来。”
京都中的那群阴阳师,到底想做什么?
玉藻前眼眸深沉地丢下手中的木柴,幻化成本体的模样, 不动声色地朝着山下飞速赶去。
妖怪的视力很好,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妖怪,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中,兽目也能将周围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狐爪扒着粗糙的树干,玉藻前很快便攀上了京南山中那棵最高的枫树, 就如夏悠所说那般,他很快远远地瞧见了自京南山通往平安京的小径上,隐约闪耀着数目众多的点点星火。
那是京都的阴阳师们正提着灯笼往山脚下赶来!
冬夜的冷风呼呼作响, 玉藻前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心中迅速计算了一下对方赶来的时间, 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回赶去。
而夜色下的小径上,年迈的阴阳头正带着一群阴阳师朝着京南山进发。
在他的两侧,赫然是中年巫女真纪以及另一个陌生面孔。
那少年约莫只得十七、八岁,身姿秀雅,容貌清俊绝伦,一双狐目微微上挑,隐约带着几分勾人的韵味。即便是不说话,也像是含着几丝笑意一般。
在一群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中,他却依旧气质出众,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忍不住把目光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晴明啊,一会儿还需要你协助阴阳助将符咒稳妥贴好,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阴阳头大人尽管放心。”晴明微微点头,态度恭敬却不显卑微。
阴阳头满意地笑了,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得意,他拍了拍晴明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道:“大江山组与奴良组的妖怪危害一方已久,这次若将京南山下的结界屏障修建好,你自然也功不可没,天皇陛下必定会大大嘉奖你的!”
“除妖驱邪一事,向来整个阴阳寮的使命与责任,晴明作为阴阳生自当为京都效劳。”
少年微微一笑,滴水不漏地将所谓的“功劳”从自己身上摘得一干二净,又不留痕迹地说起对阴阳头的溢美之词来。
“更何况,新年雪夜本是全家团聚的时刻,阴阳头大人如此年纪,仍亲自出马为守护平安京而劳碌,实令小辈惭愧又敬佩,怎担当得起功劳与嘉奖?”
虽年纪轻轻,却已是个胸有城府的人,深谙官场之道。
阴阳头被他的话哄得很开心,不由又对他亲近了几分,眼前这少年可以说是整个平安京天份最高的人,自小便显露出不凡来,一直是众人所关注的对象。
如今安倍晴明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阴阳头心中又怎能不得意。
晴明闻言,微微一笑,低垂的眸中却划过一丝暗光,“晚辈不才,只盼能为阴阳寮分忧解难,这些日子寮中人士为了后天晚上的祭祀奔波劳碌,晴明未能帮得上忙,实在惭愧。”
“你年纪轻轻又天资卓越,想在阴阳寮中出人头地又岂是难事?别急,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阴阳头爽朗地大笑了几声。
“承蒙阴阳头大人认肯,晚辈这便放心了。”他微微一笑,转而眉头又好看地皱起,“不过,晚辈倒是一直对祭祀筹备之事很好奇,也十分钦慕阴阳头大人,不知哪一天也能像阴阳头大人一样主持祭祀活动。”
对于寮中的阴阳师来说,能够参与主持祭祀是无上的荣光,阴阳头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年轻人嘛。
不过阴阳头笑了笑,却似是十分忌讳这个话题,几句话敷衍了事又把话题带到了其他事情上。
晴明很识趣地没有不依不挠地追问下去,可对方越是表现出这副模样,他就越发好奇。
为何家中长辈与寮中资深神官们提起祭祀来,都是这样讳莫如深?
晴明渐渐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中。
这一次前来京南山是接到阴阳头的命令,似乎是城外的妖怪势力近几天来活动频繁,影响到了京都中平民们的安全。
而他由于天资奇高,灵力深厚,被阴阳头要求协助阴阳助和他的人手们,在京南山脚下的岔路附近设立符咒路障,以防止妖怪在新年的日子里混进京中伤人。
冬日是妖怪们为了食物频繁出没京都的日子,再过两天就是平安京最重要的祭祀,绝不能因为妖怪而生出任何差池。
一路走来,等到达山脚下的岔路口以后,堆满积雪的山中却隐约传来几声巨响,惊飞树梢一群暗鸦。
年轻的阴阳师身体微微一哆嗦,慌道:“好强的瘴气,看来有妖怪在山中交锋!”
真纪猛然抬起头,紧张地对着阴阳头道:“大人,那处不是抚子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吗?”
“我的爱徒如今正住在半山中,她还怀有身孕,不日就将生产!”
真纪脸色发白,似是十分担忧爱徒的样子。
阴阳头望着山中,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很快又沉下脸,严肃地回道:“抚子虽叛离了阴阳寮,但阴阳寮却不能不义,到底是在我寮中长大的孩子,我当然也不忍心看见她落入危险之中。”
“真纪,你和我的人一同随我去探探情况。晴明,你留在这里协助阴阳助,我们去去就来。”
说罢,阴阳头便带着真纪和五、六个心腹朝着半山去了。
晴明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目光闪烁。
“好了,剩下的人也别愣着了,赶快布置结绳树立结界!”
阴阳助一声令下,余下的十来个年轻阴阳师便开始忙碌了起来,晴明也收回了目光上前去帮忙。
在附近光秃的树干上贴好几张符咒,他的目光落到阴阳助哪里,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大人,您为何要贴着引火符?”
建立阻挡妖怪的灵力结界封住他们去往平安京的路而已,只需要贴防御性符咒就可以了,而这些引火符则带有灵火的攻击效果,稍有不慎,便会让这里起火的。
虽是冬天的雪夜,可灵火不同于普通火焰,足矣让雪地中的枯树都被点燃。
阴阳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忙你的便是,这样做不过是想给那些不怀好意的妖怪一点教训罢了,赶快干活!”
晴明接过他递来的符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和阴阳助这个等级的人叫板,只能一切听从命令。
可是,阴阳头一向心思慎密,做事怎么可能会留下这样的隐患。
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
眉头紧蹙着,晴明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他望着手中的引火符咒,不着痕迹地用灵力擦去了上面的一点字迹,然后若无其事地贴在了制定的位置。
字符不完整了,符咒便也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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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自玉藻前走后,就开始在木屋附近忙碌起来,荒要她按照话语中的指示在这附近设立一个特殊的结界阵法。
以她的力量,还不足以独自完成这么强大复杂的阵法,因此荒特意送来了最重要的阵眼,那便是纸鹤。
传音纸鹤解开后,赫然是一张强力的符纸!
夏悠按照荒所说的那样,将符纸埋在了庭院最终养的雪地内。然而这个阵法到底怎么才会被触发,夏悠完全不知道,也不懂荒的罐子里在卖什么药。
做完这一切后,她的手已经被厚厚的雪层冻得失去知觉了,双颊也一片绯红。
今天的雪夜,真冷啊。
呼气暖了暖自己冰冷的手,玉藻前终于从半山中回来了。
“怎么样?”
“京都那群讨厌的阴阳师果然在接近这里。”玉藻前神色冰冷,语气无情地道,“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若是妄图伤害抚子,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若不是因为抚子,他一介九尾妖狐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这些阴阳师?
玉藻前冷笑一声,带着担忧的眼神朝抚子的房间中赶去。
“我对人类已经足够耐心了,只盼他们不要不识好歹。”
玉藻前自认为还没有人类能够与他匹敌,若做出让他不快的事,他不介意让这些人类感受一下他的怒火。
夏悠抿了抿唇,心中一阵不安。
总觉得今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就在她心中惶惶不安的时候,茨木终于带着酒婆婆来到了玉藻前的庭院中,她立刻大喜地迎了上去。
在看到茨木破掉的盔甲衣衫后,夏悠却微微一怔,讶道:“你的衣服怎么了?”
“夏悠,带着酒婆婆进去,把门关好不要出来。”
茨木却不答,一把将她和酒婆婆推进了灯笼摇晃的温暖室内。
夏悠错愕间,还来不及再此询问他,就感受到木屋外高高的木栅栏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劈碎,无数锋利的木屑都朝着她飞了过来。
房门还未来的及关上,茨木神色一紧,瞬间将她护在怀中,挡下了所有的木刺。
“茨木童子,怎么你这一路上只会逃吗?还是你怕了……以为躲到九尾妖狐的居所处,我就奈何不了你?”
冰冷的饱含着愤怒与恨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令闻者心下不由自主地生出寒意。
夏悠浑身一震,这声音是……奴良滑瓢?
这一瞬间,夏悠方才感受到附近有一片混杂的妖气,起码有二十来只数量不等的妖怪!
茨木一把将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把夏悠隔绝在了安全的门内,冷淡的金眸看向了那个金褐色瞳眸的男人。
冷笑一声,他轻嗤一声道:“我为什么要怕一个手下败将?”
奴良滑瓢神色一沉,愤恨之色更显,咬牙道:“茨木童子,北面领地之事奴良组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万万想不到,你大江山组嚣张狂妄,竟杀死我最重要的朋友,此仇奴良组非报不可!”
“没错!不能就让哥哥这样白白死掉,我鸩鸟一族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带着哽咽和恨意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鸟类的悲鸣。
房内的夏悠听着这段对话,想要推开门,可房门却被茨木的手按的紧紧的。
焦急之下,她只好冲到窗户边去探看外面的情况。
奴良滑瓢扛着刀站立在庭院外,身后赫然是他手下的妖群们,而旁边的则是当初那对抓她的鸩鸟兄弟。
其中一人已变回了本体的模样,了无生气地被抱在对方怀中,鲜艳的羽毛林乱不堪,满是鲜血。
夏悠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错愕。
那只鸩鸟死了……是大江山的妖怪杀的?
茨木微微抬起下巴,即便面对众多敌人也丝毫不显慌乱畏惧。
“那只小鸟的事情我可不清楚,不过……鸩鸟前些日子故意毁掉我大江山的药田,其心可诛,不管是谁杀了他,都只会叫我心下大快!”
“你住口!”奴良滑瓢怒吼出声,金褐色的瞳色几近发红,“分明是他当年毒伤你,你怀恨在心!”
这鸩鸟兄弟是最早跟随在他身边的妖怪,虽是部下,却亲如兄弟。如今有一只遭到大江山组的毒手,叫奴良滑瓢如何能不怒不恨。
“我本以为茨木童子虽嚣张,却也是个敢做敢当的妖怪……竟然连报复都要先为对方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了吗?”
茨木闻言,眼中也立刻闪过一丝怒色,“我要杀他,才不会这么弯弯绕绕!”
“呵……莫须有的罪名?你的部下不仅毁我药田,还打伤地神,如今遭到天谴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滑头鬼,你的脸皮可真让我意外啊……”
“药田?地神?你再胡说八道一句侮辱我的部下,我定将你斩于刀下!”
“呵呵……我可是有证据的,那鸩鸟毁坏药田不慎将羽毛落在了地上被我们发现,奴良组还敢不承认,需要我拿出证据给你们看看吗?”
茨木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已经失去毒性的两根鲜艳羽毛,神情尽是不屑与森冷。
看到死去鸩鸟的羽毛,鸩鸟弟弟立刻失去了理智,“你杀了我哥哥,还拔了他的羽毛抹黑他,茨木童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鸟儿悲鸣一声,不要命地朝着茨木冲去。茨木面无表情地握紧鬼爪,意图将它一爪撕碎。
奴良滑瓢神色一紧,连忙冲上去护住了鸩鸟,然后亲自持刀朝茨木袭去。
“多说无益,来战吧!”
大江山组又怎么样?他滑头鬼从来都不怕!
“你我近日,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庭院中数道妖气在顷刻之间已经完成了多次交锋。
然而茨木再厉害,却只是一个妖怪,又怎能敌得过奴良滑瓢和他那么多部下?
“茨木!”
门被茨木在外面锁上了,夏悠又气又紧张的想要掉眼泪,又听到屋内传来抚子惨烈的叫声,她微微一哆嗦,连忙小步冲了进去。
“她怎么样了!”
玉藻前正在一旁握着抚子的手,紧紧地咬着唇,神情紧绷。
雪夜下,抚子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额头一片汗水,发丝凌乱,显然痛急了。
“人类女子第一次生孩子,约莫要花上至少六个时辰,可抚子怀的是半妖,就有不一样了。”酒婆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这一胎会生的很快,又是两个,自然极痛。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她坚持下去,是很凶险的事情……”
话音落下,酒婆婆方才想起身边的夏悠,一拍大腿道:“嗨呀!老婆子我怎么给忘了!”
“快,丫头快过来帮她,用你的灵力去帮她!”
这孩子和抚子一样,也是个灵力高强的人类。
“婆婆,抚子她要紧吗?”玉藻前慌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放心吧,有夏悠在,她不会有事。”
望着蹲在旁边将灵力灌输给抚子的夏悠,玉藻前终于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夏悠,然后朝着庭院外走去。
“多谢你,别紧张,我去帮茨木那家伙!”
听到这句话,夏悠方才松了口气。
有她帮忙,抚子的痛苦立刻就减缓了许多,趁着这个空档,她连忙问酒婆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今日下午老婆子也本想早些来这里,奈何地神被奴良组的妖怪打伤,鬼城里一片沸沸扬扬,忙碌不已,这便耽搁了。”
“随后不久茨木大人便寻到我说抚子即将生产,我们这才赶了过来,哪料到途经药田不远,竟碰上了前来寻仇的奴良组妖怪,硬说什么大江山的妖怪杀了一只鸩鸟,叫嚣着要报仇。”
“茨木大人担忧你们,不敢在路上耽搁时间,这才没有和他们多做纠缠。一路上,为了护住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被那滑头鬼砍伤了。”
酒婆婆深深地叹了口气,话语中也全然是对奴良组的不满与敌意。
夏悠微微一怔,心中迅速地涌起一种微妙的诡异感来。
方才听奴良滑瓢和茨木的话,双方都不像是在作假。
更何况新药田附近驻守的妖怪战斗力并不强,怎么能够轻易杀掉那满身剧毒的鸩鸟呢?而且茨木向来行踪隐秘,又怎么会恰好在这个时候被奴良组的妖怪找到,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夏悠紧紧地抿住嘴唇,很快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对劲,仿佛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因抚子生产而陷入慌乱的玉藻前,因哥哥死去而陷入悲痛的鸩鸟,互为仇敌二十多年的茨木与奴良滑瓢,目前没有人可以冷静下来用理智去分析这件事的异常之处。
“好了,乖孩子,抚子目前已经稳定了,你先歇歇吧,不要耗费太多灵力,她一会儿还需要你的帮忙。”
生孩子是持久战。
夏悠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抚子确认无碍,庭院里巨大的声响才将她一下子吸引过去。
跑到窗户外面一看,她才发现外面的整个院子一片狼藉,几乎快被这几只妖怪给彻底毁掉了。
有玉藻前帮忙,茨木不至于落到下风,但滑头鬼不是一般的妖怪,手下又有足足二十多个部下,双方暂时势均力敌。
夏悠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们双方身上多多少少全都挂了彩。
在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打的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
夏悠瞳孔微微一缩,似是在混乱紧张的思绪中抓住了什么。
玉藻前之前谈看过,京都中的阴阳师在往这里赶来。
而荒在传音纸鹤中告诉过她,一定要防备阴阳寮的人,那些人,一个都不要相信……
手指微微一抽,夏悠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呼吸微微一窒,随后浑身一激灵,跑到了屋子里翻找起背包里的东西来,很快便掏出一个不同凡响的符咒。
这是荒为了教导她而亲手画的束缚符咒。
一把将符纸攥在手里,夏悠打开门冲了出去,颈间的紫色勾玉在夜色下发出淡淡幽光。
荒说过,这个勾玉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动保护她。
庭院中,奴良滑瓢的刀正朝着茨木砍去,他闪避之时,猝不及防地看见夏悠从门里跑出来,顿时惊怒交加地大声道:“进去!”
他的脸上沾染了一片血迹,似是之前不慎被奴良滑瓢的刀擦伤了。
奴良滑瓢抓住他慌乱紧张的错愕一瞬间,立刻眼中冷色一闪,持刀大力地挥下去,誓要将他砍成两半。
怎料这一瞬间,那眼熟的少女像是道光一眼飞速地扑了过来。
瞥见她的脸,奴良滑瓢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攻势,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刻,他想也没想,没有丝毫犹豫地松手将刀扔了出去。
沾着鲜血的刀落在雪地上,压出一个深深的印痕,血色与白雪混在一起,开出朵朵妖艳的红花。
见到这一幕,夏悠顿时吃惊地看向他。
她没有想到奴良滑瓢竟然会松手把刀扔了。
思绪回到现实,随着身体的惯性,夏悠朝着奴良滑瓢冲去,两人一同重重地跌在了雪地里。
“夏悠!”
看到她离自己的仇敌如此之近,茨木大惊失色,这一刻连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被夏悠压在身下的奴良滑瓢也满眼讶异地看着她,“你……”
虽然痛恨奴良组的妖怪,但他没想过要杀夏悠这样的人类少女。
不料下一刻,那少女抿了抿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脸上突然被贴上一道符咒,奴良滑瓢的身体立刻不得动弹,感受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力量气息,他的心里瞬间涌上一种不妙的预感。
此时,夏悠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从他的身上爬起来,然后吃力地把奴良滑瓢扶起来,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大将!”那只还活着的鸩鸟见到这一幕,肝胆欲裂。
“都不准动!”夏悠沉声怒喝,视线猛然瞪向他。
奴良组的妖怪在这一刻,瞬间全都停止了攻击的姿势。
她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挑眉道:“现在,你们这些妖怪,全都给我退到五十米开外去,否则你们的大将小命不保!”
“……”
“都退下!”鸩鸟虽然不甘心,却还是不得不下令让其他妖怪撤退。
“哎,等等,你也给我留下来,没错,就是说你呢。”夏悠指了指那只抱着哥哥尸体的鸩鸟,勾勾手指招呼他也过来。
对方抿了抿唇,一脸生死看破,悲愤欲绝地留了下来。
“你……”奴良滑瓢的俊脸瞬间黑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道,“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早知如此,刚刚我就不该手下留情!”
“……我卑鄙无耻?”夏悠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蠢!”
她这么一下子冲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明明既勇敢又机智好不好?
说完,她还抬手拍了拍奴良滑瓢神情扭曲的脸。
奴良滑瓢的身躯微微一僵,顿时气的发抖。
对,都是他蠢。居然两次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还用的是同一个伎俩!
将奴良滑瓢和被捆起来的鸩鸟带到旁边的另一间屋子里以后,庭院大战方才终于停止。
奴良滑瓢神情冰冷地靠在墙壁上,他闭上眼,不带任何感情地道:“是我太过愚蠢,随你们如何处置吧。”
作为一方将领,保留心中的柔软和仁慈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夏悠看着他们上司部下两一个一脸生无可恋、速求痛快一死的模样,顿时抽了抽嘴角。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他们了?
茨木赞赏地看了夏悠一眼,又看了眼狼狈的阶下囚奴良滑瓢,顿时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他冷笑一声,“哈!算你还有点骨气,那我就如你所愿,给你们个痛快吧!”
说着,他的鬼手上凝聚出可怕的紫黑色鬼焰,神情冰冷地朝着奴良滑瓢走去。
夏悠一惊,连忙上去阻止他,“等等!别动手!”
“你阻止我做什么?”茨木又惊又怒地看向她,“夏悠,快松手!”
“不行!你不能伤他!”夏悠倔强地摇了摇头,一把抱住了茨木的手,睁大了眼睛瞪他。
“这混蛋是大江山的仇敌!”
听见屋子里的争执声,奴良滑瓢才再次睁开眼睛朝他们看过去,嘴角微微一抽。
夏悠此刻正牢牢地抱着茨木的手,整个人都挂在了上面,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背后绝对有阴谋,她要把事情的真相解开。
“你……为什么?”茨木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那混蛋刚刚还砍伤了他,夏悠难道看不到吗?
“这……他、他是被我抓到的!怎么处置也应该让我来才行,反正你不可以!”
这一爪子下去,对方不死也惨,夏悠都甚至怀疑茨木要是真这么做了,会不会把现实的秃头版老年滑瓢也给炮灰没了。
“……”
闻言。茨木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还是对她无可奈何。
奴良滑瓢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向她,沉默不语。
这丫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