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次, 换她一声不吭地趴在茨木的背上做一个乖巧宝宝了。

  茨木背着她, 背后的手上还提了好几个大袋子,夏悠忍不住悄悄往一旁歪了歪脑袋去偷看他的脸色。

  他的侧颜很好看, 清爽的短发让脸庞的线条勾勒的更加清晰明显, 紧抿的薄唇与微蹙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冷酷。

  夏悠恍惚间想起来,其实这才茨木最真实的模样。

  就像在山洞初遇的那个晚上,月色下的回眸一瞥,对方的凶狠神色与冷淡气质让她产生发自内心的颤栗与害怕。

  只是茨木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太过温柔,极度的耐心与低姿态让夏悠渐渐忘了他最开始的样子。这两天, 她甚至敢开始对他大声说教,向他做的错事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夏悠想, 假如是换做刚刚认识的那会儿,她敢如此对待他, 说不定早就不耐烦地一爪子挥过来了吧?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茨木不知道她在发呆, 只以为自己刚刚的态度吓到她了, 很快又让自己的脸色柔和了下来。

  大约这是除了酒吞以外, 唯二能够让他这样放低姿态的人了吧。

  可没办法, 谁叫他是那么的喜欢她呢?

  “我是在气这个鞋子不好, 以后你不要穿这样的鞋子了。”茨木抿了抿唇,将她略微下滑的身体往上挪了挪。

  夏悠不经意间心下一动。

  这个妖怪当真是喜欢她极了, 愿意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

  “嗯!这个鞋子不合脚, 以后我不穿了。”她大大地应了一声, 弯起嘴角乖巧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茨木……”我们这个样子, 其实好像已经是情侣了吧?

  仔细想一想,其实她也没那么抗拒这只妖怪。

  “怎么了?”茨木不解地问她,“是不是脚疼得厉害?”

  夏悠失神了一刻,回过神来之后,摇摇头道:“没有,马上就到家了。”前方熟悉的房屋与栅栏门都映入了眼眸中。

  但是……若答应茨木的话,藤原滋和藤原塔子那里该如何解释呢?

  想起这个世界的生身父母,夏悠退缩了,将方才没有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与此同时,心底产生的是一种既甜蜜又苦涩的复杂情绪。

  感情真是种令人头疼的东西。

  回到自家门口,夏悠示意茨木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进去,茨木却不依不饶地坚持一直背着她回到了客厅中。

  开门的夏目贵志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了,他温和的目光骤变成激光射线,脸色深沉地在茨木身上打量着。

  “小悠怎么了?”

  “没事,今天穿的凉鞋不合脚,把脚踝磨破皮了,多亏茨木一路把我背回来了。”

  夏目贵志闻言,立刻转身走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翻找起创口贴来。

  茨木把夏悠轻放在沙发上,再次重复,“我说过了,不要用对我用这种感激的语气。再说了,我们不是伴侣关系吗?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吧。”

  “你说什么?”夏目贵志身形一僵,神色错愕,手上的创口贴都掉到了地上。

  “伴侣?”斑瘫软在沙发上的身躯一下子就紧绷着跳了起来,“你在开玩笑吧?”

  “我茨木童子从不开无聊的玩笑,而且夏悠今天已经在她的朋友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了,着代表她已经答应了我的追求。”

  夏悠哭笑不得地抚额,“那只是一时之计……”

  要不然她该怎么和忍足侑士解释?这位和她关系一向最熟,连她有几个多大的表兄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胡说八道根本瞒不过他的。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你已经承认了。”茨木倔强地说道,坚持夏悠已经答应了做他的伴侣。

  夏目贵志的神色顿时变得有几分扭曲,夏悠连忙眼疾手快地在他情绪爆发之前岔开了话题,“你别理他胡说八道,我脚疼快把创口贴给我。”

  一听她说脚疼,夏目贵志也顾不得和这个觊觎他妹妹的妖怪计较了,“等等!我先拿点酒精给你消一下毒。”

  茨木本也想围上去查看她的伤势,却被斑三两下跳到肩膀上阻止了他的意图。

  “你最好识相一些,在我出手前立刻下去!”

  “啧啧,年轻人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嘛。”斑晃了晃短尾巴,笑眯眯地悄声道,“过来和斑大人说说你和夏悠的事如何,难道你不想让贵志接受你吗?那可是夏悠的哥哥啊,不和贵志搞好关系是不行的……”

  茨木微微一皱眉,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干脆坐在了一旁,冷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咳咳,你在夏悠之前还有几个伴侣?”招财猫模样的五花肉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开始盘问起对方的底细来。

  “以前没有,现在和以后都只有她一个。”

  “嗯……年轻人,不错嘛。但是光是深情还不够,除了征得夏悠的同意,你还要搞定她的父母和哥哥才可以。”

  “你说得对。”

  斑抖了抖胡子,眯了眯眼睛,怎么看都是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要掌握了关于夏悠家人的习性和喜好,才能对症下手从而博得他们的欢心……”

  “有道理。”

  “咳咳,你明白就好。所以呢,现在眼前就有一个善良威武且强大可爱的妖怪愿意协助你并提供消息。”

  茨木眉梢一挑,扫了一眼这只肥猫,“你会这么好心?”

  这妖怪早上还因为抢电视和他差点打起来呢,明明满眼都是嫌弃,现在却说得这么好听,定然有所企图。

  “你想要什么?”

  “可恶!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斑老脸一红,气鼓鼓地说道,“我是那种妖怪吗?难道我就不能为了夏悠的幸福着想而大发善心吗?”

  “你伤害了的心,现在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治愈我,那就是献上你那挚友酒吞童子的妖酒给我尝一尝……否则在幼小的心灵被治愈之前,善良的斑大人是不愿意帮助你的!”

  “……”

  其实这才是肥猫的真正目的吧?

  夏悠抖了抖嘴角,万万没想到这酒鬼为了那么几坛子酒,就这么把她给卖了。

  夏目贵志正在用酒精帮她的脚踝消毒,听闻动静扫了角落一眼,担忧地望向夏悠,小声说道:“小悠,他是不是让你感到为难了?如果是的话,一定要和我们说,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强迫你的!”

  夏悠连忙摆了摆手,“别误会,没有的事。”

  “真的吗?”

  “真的啦!其实茨木他……是一个很好的妖怪,虽然倔强了一些,但绝对不会强迫我什么的……他一直都说话算话。”

  夏悠笑了笑,当初茨木说不伤害她,就当真没对她动手,答应带她离开森林,就真的保护了她一路。

  甚至……现在也在履行着当初那句“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承诺。

  夏目贵志默默地听着夏悠讲述关于茨木的事情,话里话外都在消除他对初见茨木的不良印象,或许她没注意到,自己是那么的维护这个妖怪。

  夏悠好像并不讨厌这个妖怪,相反……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神情语言里透露出来的东西,包括甜蜜与苦涩中夹杂的失落,夏目贵志都敏感地全部察觉到了。

  其实她也在因为对方甜蜜而为难着吧?只是夏悠所为难的东西,和他刚刚询问的不一样。

  良久之后,夏目贵志只是静静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愁绪和苦笑。

  夏悠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果换做是往常,夏目贵志一定会开口鼓励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哪怕对方是妖怪也没关系,这个家里还有他在,藤原夫妇不是只有一个孩子。

  可是……

  想起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夏目贵志真的很担心,担心自己会成为拖累家人的存在。都说温柔的人也会被世界温柔所待,若真是如此,就请上天对他仁慈一些吧……

  回到家里之后,从下午到晚上睡觉前,夏悠都在和茨木讲解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试图让他尽快了解这里的常识。

  现在,她正在教茨木如何看钟表,以及教他了解这个世界的时间概念。

  茨木很聪明,抛开了初来乍到的不适感以后,许多东西一点就会,哪怕夏悠只说过一遍的话也照样能够记得很清楚。

  “不错!既然这样的话,就奖励你一下好啦!”

  “奖励?”茨木眼前一亮,心中雀跃不已,难不成夏悠愿意同意他今晚睡在一间房里不成?

  “喏,戴上吧,反正你已经学会看时间了。”夏悠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哆啦A梦造型款手表戴到了他手上。

  见状,茨木心下略有些失望,不过这块手表上都是夏悠的味道,他也很开心。

  他一定不会轻易摘下来的。

  那个手表是夏悠平常上学的时候会戴的,尤其是考试的时候经常用,就是对茨木来说有点小。不过今天在外面的时候并没能想起这一茬,只好等下次再换一个合适的手表。

  看气质自傲张狂的茨木却戴着这么一个卡哇伊的手表,夏悠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夜晚,她照例刷了刷绿丁丁网站,询问管三新阵图什么时候才能批下来,又浏览了一下那些待接受的委托。

  仔细想想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完成过事务所的委托了,这次学了那么多新东西一直没派上用场,感觉手痒痒。

  夏悠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浏览那些一个比一个奇葩诡异的求助委托,突然上方一个新弹出的委托求助立刻抓住了她的眼球。

  这条委托消息是被重红色标记的,表示发布委托者很急着要解决遇到的事情。

  夏悠点开那条委托一看,身形微微一顿,眸光凝聚在了上面挪不开来。

  “我在立南桥遇到了鬼打墙,请事务所速助我。”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和其他委托里详细描述的事件都不同,发布委托者似乎很着急。

  右下角委托人处有几个大大的字,再熟悉不过。

  忍足侑士。

  夏悠眼皮一跳,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立刻接下了这份委托,然后起身穿起外衫往外面赶去。

  “夏悠,你要去哪儿?”茨木正在把玩着手表,见她突然穿上外衫和鞋子,立刻跟了上去。

  “侑士出事了,在立南桥,我看到了他的委托。”夏悠急匆匆地解释道。

  绿丁丁事务所是一个奇怪的网站,这个网站并非任何人都能随意打开。非事务所工作者,只有那些沾染上了妖气的人类才可以打开,妖气就是他们连接这里的信号。

  换句话说就是,忍足侑士碰见了妖怪。

  “有妖怪出现了吗?”茨木脸色微微一沉,“我和你去。”

  夏悠知道他脾气倔强,这个时候是绝对劝不动茨木的,而且她也没时间劝了。出事的人是像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这次她怎么也无法保持往日处理委托时的冷静。

  “哥哥他好像已经睡了,我们从窗户出去,不要惊动他们。”

  如此短距离的传送对夏悠来说并不难,几乎是一瞬间她就从房间里出现在了自家大门栅栏外,茨木紧跟其后。

  离开房间前,夏悠匆匆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心下一沉。

  23点21分。

  这个时间已经很难打到出租车了,而且即便是出租车,赶到那里也至少需要二十分钟,以她的力量,还无法瞬移那么远的距离。

  茨木看出她眼中的焦急,立刻按住了她的肩膀,“你指路,我背你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夏悠没有忸怩,立刻趴在了茨木的背上,对方背着他,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闪电般地穿梭了起来。

  他的速度远比轿车更疾,夏悠没料到茨木的奔速如此之快,忍不住吓了一跳。

  随后她立刻反应过来,在夜色下撑起了一个无形的透明结界,把两个人的身形抖罩在了其中,完美地躲过了路口那些监控摄像头的监控。

  *****

  此刻,忍足侑士正冷汗淋漓地坐在方向盘前,白着脸望向那桥边的奇怪女人。他觉得,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大概说的就是他本人无疑了。

  自从做噩梦以后,他心中就对立南桥有着深深的阴影,虽然这里是他从实习医院回家的最捷途径,可只要是很晚回家,他都会绕远路避开这里走。

  被噩梦缠的身心惧疲,忍足侑士甚至快要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怨灵存在,就差向那个什么绿丁丁事务所发起委托了。

  直到夏悠搬家后的几日,他得到了对方送给他的御守,噩梦竟神奇般地消失了,他又忍不住猜测这一切是否都是巧合。抱着好奇的心态去试着打开了那个传说中的事务所网站,可是却根本连接不上。

  难道一切是因为他学业压力太大,精神紧张产生了幻象?

  有一次,他没有开车,一同实习的人提议载他一程。想着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忍足侑士点头答应了,两人从夜晚下开车从立南桥经过。一切正常。

  从那以后他便大胆了一些,咬咬牙试着独自开车从立南桥上回家,一个多月来却依旧无事发生,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他的舅舅忍足理士也在这里出了事,才令忍足侑士再度回忆起这个噩梦来。

  到底是否真的是妖怪作祟?

  仗着有御守在身,忍足侑士从照顾舅舅的医院中离开后,仍旧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选择了从这里回家。只是当他开车到这座桥上,不知不觉间被迷雾罩在其中之后,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今天将御守遗落在了舅舅的病床旁。

  天气预报说过明天是晴天,温度很高,夜晚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起这样的大雾。

  忍足侑士很快察觉到了不妙之处,顾不得违反交通规则,当机立断调转车头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他极力按耐住心下的恐慌和焦急,打开了车上的音乐,让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不那么抖。可是一切为时已晚,他足足开了七八分钟,却好像依旧在原地踏步。

  耳畔隐约传来女人的哭泣声,熟悉中夹杂着几丝恼怒与愤恨的冷笑,令人不寒而栗。那个带着红围巾的女人站在在远处的栏杆边,就这样泪中含笑地看着他,嘴角的微笑诡异之极,静静地望着他怎么也离不开这座桥。

  “这一次,不会让你再逃掉了。”

  耳边似有人在低语,忍足侑士头皮发麻,亏得他自小就心理素质极强,遇到这样的事也没有瞬间崩溃。

  心怦怦跳个不停,但与生俱来的理智和冷静让他迅速在这诡异的情形中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车子已经不停地开了七八分钟,虽然无法离开这里,那个古怪的女人却迟迟没有动手。

  忍足理士说过,他是靠近那个女人之后坠落入河中的。恍惚间,忍足侑士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的时候,也是下车走到一半后突然回到车中,顺利地离开了这里。

  或许,他虽然出不去,这个女人却也无法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来找他。

  振奋人心的摇滚乐曲还在车上响个不停,但是雾气越来越浓,连坐在车里的他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好像衬衫与鞋袜都被微微润湿了。

  继续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他冷静了下来,迅速地拿起还有电的手机准备报警,可之前还满格的信号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大大的叉。毫无意外的PP号与网页也全都打不开。

  然而就在忍足侑士心沉至谷底,手指因惶恐而错点开一个被收藏的网站之后,他立刻愣住了。

  那个之前他因好奇而尝试着登陆过的妖怪事务所网站,居然在这根本没有信号的地方,神奇的以光电般的速度被打开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在这个连登录和注册都不需要的网站上发布了自己的委托。

  做完这一切,他摸了摸似是有些浸湿的深蓝色衬衫,苦笑一声静静地待在座位上,任由大声的摇滚乐曲盖住了自己速度飞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