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谢天影咬牙,不敢硬接三圣剑,腰一拧,飞身避开。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剑光破开重重迷障,骤然缠上了长洲剑仙。
那是!
“回去!”闻世芳厉声大喝,手中的不惊枝刺向长洲剑仙骤然暴露的后心。
一身白衣的剑客没有理她,风驰电掣般扑向癫狂的长洲剑仙,手中的天心剑是无边杀意。
那一刹那发生了许多事——
不惊枝堪堪触及那一身灰白的法袍,枝头已经冒出了素白的花骨朵;天心剑如坠星般自上方斜刺而去,几近刺目的剑光将枯瘦的老人照得面目模糊;无名的嗡鸣声中,象牙色的拳头携着可劈山断石的伟力冲向长洲剑仙的右臂。
近乎皮包骨的老人双目血红,瞪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苍白干涸的嘴唇猛然张大,带着无边怨毒的声音响起:“死!”
音波一层层荡开,无边剑气汹涌肆意,不惊枝如同探入了一片虚空,随后便被狠狠顶了回来。倒飞出去的青衣人骇然发现,长洲剑仙肉眼可见地更干瘪了,近乎一道灰白的虚影,只有三圣剑的煌煌剑光越来越大,仿佛顶天立地。
泛着金色的剑光中,天心剑的雪亮剑光消弭于无形。正是春雨绵绵之季,无边剑气如雨丝般坠落,只是却不如雨丝那般无害。
倪霁感受着周围近乎实质的剑气,前所未见的锋利,似乎永不回头的决绝,每一道都带着无边奥义。周身已经出现了无数细小的伤口,每一道伤口都像是一道印记,在熟悉的血色中,她慢慢抬头望着威严的三圣剑,眼神极亮,血液一点点鼓噪起来,天心剑发出阵阵兴奋的剑鸣。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飞速生长。
谢天影半跪在地,猛地吐出一口血,滚烫的鲜血迅速化作细细的血雾融入了她周身致命的朱紫色气劲中。她抬头起身,眼神恐怖而暴虐,恍若杀神临世。
三圣剑在对抗四方明境,它要出去。不,更准确地说,它要杀光这里所有人!
耳边嗡鸣声更盛,弟子们惊恐地发现,周围的白雾染上了一点点血色。
闻世芳飞快按住谢天影,“你还有四方明境,我来。”
但还有人比她更快。
说话间,一道隐没于无边剑光中的身影骤然现身,蚍蜉撼树般飞向偌大的剑影。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慢很慢,一道熟悉的云纹飘扬在半空,一点点接近巨人般的三圣剑。
闻世芳一脸空白,她想抓住那道身影,但,太远了。
那一击如孤鸿飞掠天际,又似浩荡江水奔走过群山万壑。
风仿佛停了一瞬。
中陆城中,无数人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山前的剑光。
浩大的三圣剑影一寸寸、一片片龟裂,先是剑柄,然后是剑身,最后剑尖一点璀璨的光芒骤然湮灭,像是被风吹熄的一支残烛。
天地六合,一片寂静。
还算晴朗的天穹中,一颗火红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遥遥坠下。
那是!
众皆骇然——元君身殒!
茶馆中,风廿四起身,不慎带歪了棋局上的几枚棋子,对面的杨照夜摇摇头,再度摆回去。
中陆城外,一步百丈的川君骤然停下脚步,城门已是遥遥在望。她轻捣一下拐杖,长叹一声:“来不及了。”
谢家大门外,了尘和素心真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远山堂中,顾简阳一脸惊骇,手中的白瓷茶盏滚落在地,清冽的茶水在赤衣上溅出一块深色的痕迹。对面,杨心岸遥望着薄雾弥漫的杏花洲,如云似雾的杏花和缭绕的雾气将那一小片江心洲化作了仙境模样。她回头望着顾简阳,眼中关切似乎做不得假,轻声道:“节哀。”
倪霁半跪在地,一身雪色衣袍化作斑驳的血衣,天心剑支着她半边身体让她不至于倾倒下去。
漫天剑气已然消弭。
对面,枯瘦的剑仙心口破了一个大洞,滚烫的鲜血一经流出便化作点点灵光消散。这是油尽灯枯之兆。他慢慢低下头俯视着不远处的倪霁,血红的双目一点点恢复清明。
闻世芳几乎头晕目眩,伸手抱住倪霁时才发现自己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直至此时,她才理解倪霁当时在青州找当她时的心情。
怀中人脆弱得好像随时都可能飞走,而她却抓不住她。
“我还有你,怎么舍得走。”
剧烈的喘息中,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青衣人恍恍惚惚地低头,骤然发现,她怀中浑身浴血的剑客居然还在笑!
另一边,昔日的长洲剑仙聚起最后一点力气,凄厉嘶吼道:“池既明和闻世芳意图祸世,联手害我!”
撕心裂肺的声音荡开,传遍了整个杏花洲。
闻世芳抚向倪霁脸颊的手一顿。
倪霁一怔,随即暴怒,再度呕出一口血来。
再回首,长洲剑仙干瘦的躯体已然飞快虚化,那双赤红的眼睛直到最后还在死死盯着她们。
那天,一阵浩荡的灵气吹过整个中陆城,无数点灵光自杏花洲飘散而出。
那风很烈,呆立在长街之上的行人们只觉得脸颊一阵刺痛,便是三百里外的东阳城也似有所感——今日的风似乎格外冷一些。
为什么?
静雪亭中,手刃长洲剑仙的天心剑主还在沉眠,外面沸反盈天,各种说法如长了八百条腿飞快传遍了中陆城,大抵过不了几天,三洲就都该知道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闻世芳看着天边逐渐远去的纸鹤,抿紧了唇。这些天,她眼见着无数纸鹤腾空而起,也眼见着无数人登门拜访却被拦于山下禁制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