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她,闻世芳心头便有些不安。
只有和皇家扯上关系,郑二爷的卷宗中才会出现那些语焉不详的记录。
还有道衍。闻世芳愈发头疼。道衍清醒后便几乎是一问三不知,唯一记得的居然是宋青。后来更是不知为何连道袍都舍去,去做了一位教书先生。
“道衍,你是怎么认识徐姑娘的?”
“我……认识。她医术很好。”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很久以前。”
“你记得宋青吗?”
“……停云?”
若不是后来宋青陡然插了进来,闻世芳都要怀疑道衍口中的宋青和这一位宋青不是同一个了。
“道友!你哪里认识我的?!”
“……我曾经和你手谈过一局,应该?”
无人注意处,幻境的口子悄然裂开了条缝。
“咦,小知礼,你怎么来了?”
宋青突然声音一顿,声音中满是诧异。
拘谨地站在门外的小女孩闻言仰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高得仿佛遮天蔽日的松树。
没错,周知礼,周大娘的孙女,偶尔也能听见宋青的声音。
按照外界的说法,她是个有福缘的孩子。只是可惜,她若是七星乡人,大抵已然和那个消失的镇子一同离去了。
倪霁一边招呼她进来,一边熟练地清走刚刚又落下的许多松针。
虽然只是松针,但宋青怎么说都是大妖,这东西便是已经离体也还是有几分锋利的。
门外,高了一些,不过仍旧跟豆芽菜一样的小女孩默默点头,迈着两条伶仃细腿慢慢走了进来,径直站到了白衣剑客身边。
自从那天意外躲雨,倪霁突发奇想为她折了一只纸鹿,小知礼便似乎认准了她。
“怎么了?”倪霁笑眯眯地问道。
周知礼低着头,许久才摇摇头。
定然是出什么事了。
倪霁和闻世芳对视一眼,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周知礼虽然寡言,但也不会向今天这样。
另一边,仗着自己能听风知雨的宋青已经开始直接查探全镇。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用过早饭了么?”倪霁继续道。
露着两个发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红绳晃悠着擦过了些许杂乱的头发,“奶奶叫我来这里呆半天,就半天,很快就走。我一定不会打扰道长们清修的。”
倪霁一怔,“没事,别急,你想呆多久都可以。周大娘呢?”
周知礼没说话,一时众人耳边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学堂!”宋青一声惊呼,“学堂出事了!”
闻世芳眼中陡然一寒。
秦氏来人了?
“周一元在干什么!?他疯了么?!”
宋青一向欢脱自在,三分的好玩也能被她说得有七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生气的模样。
许是听到了宋青的声音,一直垂着头的周知礼抹了把脸,抬起头哽着声音道:“我爹回来了,硬说高大娘是逃出来的不三不四的人,逼着高大娘给他钱。奶奶已经被他气病了,徐大夫来他也不听……”
倪霁沉默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周知礼太过瘦弱的背。
“没事的,别担心。高大娘不是寻常人,我们和树仙也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的。”
闻世芳:“我去一趟学堂。”
学堂内已然一片狼藉,深深浅浅的墨点溅得到处都是,平日里整整齐齐的几案东倒西歪,四脚朝天,散落的纸页甚至飞到了屋外,整个学堂像是被洗劫了一般。
“……我知道的,你不就是个年纪大了、没人要的东西么?我看你那儿子生得也还不错……”
“够了!”
闻世芳到的,正是这个时候。
高初云站在一堆倾倒的书册前,发髻光滑,上面只别着一只最简单不过的木簪,粗糙裙角已然染上了点点墨迹,看向周一元的眼神冰冷得有如看死人。
对面,衣着较之乡民精致华丽了不少的男人满脸得色,眼神一遍遍地打量着高初云。
几步之外,杂乱的几案后,半大的少年双目赤红,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随时都能冲上去,给得意张狂的男人狠狠几拳。
他身后,一身青衫的道衍正死死按住他,脸色难看得出奇。
“这里是学堂!”
“学堂又怎样!?你不还是在这里教书么?算得上什么清净之地!我二弟的病若不是你带来的,还能是哪里来的?!今日你若不给医药费,我便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