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七年之痒【完结】>第28章

  余景眨了下眼。

  他是醉了,接收外界信息比较迟钝。

  但他不傻,知道嘴唇覆过来时温热的触感。

  他只是不懂,脑子像卡住了,不明白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还在想,连珩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眼睛被捂上,随机而来的是一个紧密的拥抱。

  衣料摩擦被褥,在耳边发出窸窣轻响,余景仰躺着,看着天花板。

  连珩话说得放肆,却没有乱来,只是轻轻压着他抱住。

  余景手腕上的力道撤开,便自然放下,按在连珩肩膀。

  像亲昵地搭着,又可以随时推开。

  侧颈能感受到喷薄的灼热呼吸,微凉的鼻尖抵在喉结左侧,轻微的脉搏跳动,一下一下,像摆钟里计时的钟摆,清晰地描摹出此刻一分一秒流逝着的时间。

  他们贴在一起,挨得很近。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连珩窝在余景怀里睡觉时的感觉。

  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是除双亲外最亲近的家人。

  他没对连珩说过一句重话,没对他动过手。

  以前是,现在也是。

  余景抬手,轻轻按在连珩的颈后。

  那一小片头发被推得有些短,小刷子似的刷在他的掌心。

  他记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哄过连珩,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后脑勺,轻声道:“我们不要这样。”

  余景很少对连珩说“不”,他一直都很惯着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

  连珩也很依赖他,从小就喜欢黏着他。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存在,不管在学校,还是家里。

  但不是这种亲密。

  也不该是这种亲密。

  房间安静,只余浅浅呼吸。

  空气中氤氲着余景呼出来的酒气,淡淡的,醉人。

  连珩感受到自上而下收拢起来的手臂,圈在他的耳边,像是密不透风的围墙,替他遮挡最后一丝窘迫与尴尬。

  温热萦绕在口鼻附近,连珩觉得自己是不是也醉了。

  ——不要这样。

  可余景说不要这样。

  连珩身体有些微微的僵硬,片刻后,他按着余景腰侧的床铺起身,说:“好。”

  余景的手臂垂下来。

  连珩离开得很干脆,门被“咔哒”一声关上,不留余地。

  余景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能感受到上唇传来的隐隐刺痛,舌尖还带着些许腥甜。

  等到耳边没有一点杂音,他这才缓慢地回忆着醒来后发生的一切。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怎么都无法在脑内复盘经过。

  余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逻辑,去解释这所有的一切。

  他太累了,又很困。

  不愿意深想,不愿意去想。

  酒精侵袭大脑,最终沉沉睡去。

  -

  隔天,余景被敲门声吵醒。

  他头痛欲裂,按着床铺坐起身。

  缓了几秒清醒大脑,还没完全缓过来劲,对方就已经把门打开了。

  余景往胸前拉了拉被子,看周老板拎着盒饭走到床尾。

  “啧,”他环顾四周,摇了摇头,“朋友,已经中午十一点咯。”

  余景:“……”

  他下意识想拿手机看时间,却突然想起来昨晚上手机被顺走了。

  “喏,”周老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扔过去,把午饭放在桌子上,“看你怎么还不清醒?酒量这么差吗?”

  余景拿过手机,屏幕刚一亮,就看见密密麻麻的未读信息和来电。

  来没来得及点开,便听“唰”一声,刺眼的阳光仿佛一颗威力巨大的镁光弹,悄无声息地再房间炸开,刺得余景眼睛一疼。

  窗户旁的周老板转过身:“学校那边连珩给你请过假了。”

  连珩。

  这两个字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匣门。

  对话与感触翻涌着闯入大脑,余景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老板走到床边,弯腰在他面前挥了下手:“嘿,回魂了。”

  余景低头,使劲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嗯?”

  “你昨天和连珩怎么样?”

  余景偏头对上周老板笑眯眯的视线,仿佛能看见对方眼底一望无际的瓜田。

  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余景双目空洞面如酱色,周老板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神秘微笑:“多喝热水,解酒的。”

  床头柜上的水杯冒着热气,周老板走得别有深意。

  余景又发了会儿呆,直到手机震动,这才微微回神。

  他刚收到一条新的未读信息,是连珩的。

  低头划开屏幕,把余景给看皱了眉。

  连珩:有任务,我五一回来。

  短短几个字,却那么莫名其妙。

  他还以为会收到道歉或者解释,可这是什么?

  报告行程?

  交代假期?

  回来干什么?不会还想把他按床上亲吧?

  余景扶了下自己的额头,一想到就觉得离谱。

  他的头还是有点晕,但睡了一觉已经比昨晚好太多了。

  最起码能够顺利的思考问题,比如为什么连珩会对他……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是不是自己以前和祁炎的事影响到连珩了?

  这算什么?以后怎么和连叔叔连阿姨交代?

  余景简直心烦意乱。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再点开其他信息。

  从昨晚到现在,祁炎一直在给他发信息。

  问他在哪,怎么没来学校。

  祁炎去学校了?

  余景狠狠拧了下眉头。

  他简单回了信息,说自己有事在外面。

  发送完便撂下手机,按着床边起身洗漱,飞快解决完周老板带来的午饭。

  很快,祁炎的电话打过来。

  对方声音很沉,只问在哪。

  余景犹豫片刻,并没有说出确切地点。

  “你是不是和连珩在一起?”

  余景心上一惊。

  他不自觉地垂了目光,皱眉道:“没有。”

  这应该不算撒谎,毕竟此刻连珩的确不在他的身边。

  “你现在在哪?”祁炎又问,“别让我说第三遍。”

  无法,余景只好告诉对方一个附近的路口,挂了电话后就连忙赶了过去。

  祁炎到得很快,余景上车后只扫了一眼,目光却稳稳落在他破了的唇上。

  “喝酒了?”

  余景不自在地抿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扣号安全带。

  “我得去学——”

  他的话还没说完,祁炎一脚油门直直把车开了出去。

  强烈的推背感让余景往后一倒,恶心从喉咙深处往上蔓延,他捂住了嘴。

  “祁炎,你开慢点,我有点晕……”

  祁炎置若罔闻,压着最高车速一路开进小区,也不顾余景面色苍白,下车后直奔副驾,连拉带拽把对方拉出了车子。

  余景的手腕被握的生疼,踉踉跄跄进了电梯,却止步于自家门外的楼梯间,死活不愿再进门。

  这样的祁炎太让余景陌生,他甚至不确定在房门关闭后对方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愤怒似乎已经充斥着祁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他的目光都变得狠戾,好像随时都能把余景生吞活剥。

  “你怕我?”祁炎逼近余景,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双颊,目光锁在唇上,意有所指,“阿景,你干了什么亏心事?”

  余景偏头躲开对方,压抑住心底的委屈与愤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现在放手我们还有得谈。”

  祁炎怒极反笑:“怎么?我不放手你以为你能走得掉?”

  余景像是被人当胸一拳,有那么一瞬间喘不上气。

  下意识躬了脊背,重重咳了一声。

  祁炎抿了下唇,还是松了手。

  余景后退几步,抵在墙上。

  “我们好好谈,”祁炎也压住了情绪,“你昨晚去哪了?”

  余景盯着他,只觉得这个质问特别熟悉。

  他以前问过,问过好几遍,可祁炎是怎么回答他的?

  “你怎么有脸来问我?”

  心里的委屈蔓延上涌,和鼻根抑制不住的酸楚一起,变成眸底蓄起来的温热。

  “你以前好好回答过我这个问题吗?!”

  余景的音量很高,大声质问着祁炎。

  他以前多么希望有一场彻彻底底的争吵来解决矛盾,可现在矛盾越积越多,已经变成了难以化解的心结。

  “我心虚?心虚的是你吧!”

  “是你夜不归宿,拈花惹草。也是你,杯弓蛇影,恼羞成怒。你莫名其妙,觉得我指桑骂槐。是你出轨,你犯错,你有什么脸在这跟我叫嚣?!”

  祁炎愣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余景嘴里说出来的。

  “我就算再怎么样,那顶多算我们扯平了。我敢说我余景没干对不起你祁炎的事。你呢?你敢说吗?!”

  余景满脸的泪,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

  像是没有酒醒,说完人都是虚的。

  可能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并不可控,祁炎按耐住性子,搬出之前的那套说辞。

  余景的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祁炎,你也就只能骗骗我。你身边那么人,有保镖有秘书,如果你不想,谁能爬上你的床?”

  祁炎愕然。

  “你不会走吗?不会喊人吗?察觉到身体不对劲不会打电话报警吗?你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弄不过一个女人?你真当我傻吗?”

  余景恨不得自己真是个傻子,就这么实打实信了,然后稀里糊涂地,跟祁炎把这辈子都过完。

  等他死了,祁炎爱跟谁上床跟谁上床,他管不着,也不知道了。

  可他偏偏不傻。

  从出事到现在,余景一直避免让自己去想这些。

  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始细究,就没办法回头了。

  他没办法彻彻底底解开这个心结,也没办法就真的原谅了祁炎。

  他需要时间去骗自己,去说服自己。

  可祁炎偏偏不给他。

  “我真的很累,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吗?”

  -

  余景回到职工宿舍时,学校刚下课。

  外面闹哄哄的,响着放学铃声,他也没换衣服,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倒头就睡。

  下午一点半,进了通电话。

  余景在兜里摸到手机,迷迷糊糊按了接听。

  “喂?”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余景登时就清醒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

  是连珩。

  余景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闷着声“嗯”了一下。

  “哦,还理我,”连珩语气轻松,好像昨晚压根就无事发生,“怎么样,你还好吗?”

  想起昨晚那一通乱来,余景突然又急又气。

  但对方没有提及,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这份子郁闷往哪儿撒,憋了半天也只得重新又憋回去。

  他看了眼时间:“我上班了。”

  “嗯,你去吧,”连珩不急不缓,“我本来就是怕你睡过头才给你打的电话。”

  余景慢慢皱起了眉。

  他的语气那么不好,连珩听不出来他在生气吗?

  这样格外自然友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连珩昨晚上发的疯都是他的幻觉?

  余景摸摸上唇,刺痛感仍在。

  连珩是亲了他吧?应该是亲了吧?

  “连珩。”

  连名带姓地叫他,余景这次非常严肃。

  正准备开口拒绝,却听对方扔下一句“不说了抓人去了”,留下一串忙音和余景面面相觑。

  余景:“……”

  肯定是故意的。

  从那天之后,祁炎老实了不少,连信息都没敢发来几个。

  反倒是连珩,突然就活跃了起来,有事没事就给余景发一些日常废话。

  昨天抓了三个犯人,今天收留了一窝小猫,明天打算给老太太修水管,后天五一放假了,但是他们案子还得跟进,争取早点结束回去过节。

  余景其实挺想问他们刑警队怎么还负责管道工,但是忍住了,硬是没回复。

  再后来,五一小长假。

  连珩回来了。

  接到对方的电话时余景正在中介看房子。

  连珩按着地址找过来,两人在店门口打了个照面。

  虽然之前给自己做过心里建设,但真正看见对方,余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别扭。

  好好一个弟弟,怎么就弯了?

  而且弯向谁不好,偏偏向着自己。

  余景错开视线,重新返回店里。

  连珩在他身后进去,仿若无事地同他一起看贴在墙上的广告:“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余景地视线扫过一个个汉字,内容已经不进脑子了:“随便看看。”

  “三室两厅?”

  “大了。”

  “一室一厅?”

  “小了。”

  职工宿舍住着不太舒服,他打算在附近租个短租房。

  资金尚且还够,他打算租一个两室一厅离学校近点的,万一祁炎过来了,就让他自己一人睡一屋。

  祁炎。

  余景眸色微沉。

  祁炎还会过来吗?

  “……怎么样?”连珩的话他听了一半。

  “什么?”余景问。

  连珩偏头看他:“去我那住。”

  余景:“……”

  如果他的无语能实体化成省略号,现在估计已经堆出二里地了。

  余景没有接话,扭头看广告。

  连珩若无其事,继续推销:“反正也没人住,你去了还省得我妈过去给我打扫卫生。”

  余景果断拒绝:“不用。”

  连珩微挑眉梢,尾音上扬:“你介意?”

  像是带着丝玩味。

  且意有所指。

  “我介意什么?”

  “你心里清楚。”

  短暂的沉默后,余景皱了皱眉。

  “连珩。”

  又是连名带姓。

  连珩闭了嘴:“嗯?”

  “那天的事我当没发生,以后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余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已经不太想继续呆在这了。

  他转身离开,连珩却快他一步,挡在他面前。

  余景停下脚步,抬眸等连珩说话。

  可连珩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前倾了身体,缓慢地往余景面前靠近。

  余景先是后仰身体,直到动作有些过分了,才勉强后退一步。

  他侧身躲开连珩,将两人拉开一些距离,问:“干什么?”

  连珩把身体直回去:“你以前会直接把我推开。”

  余景耷了下睫毛,看见对方单薄衣服下隐约可见的胸肌轮廓,心说还是算了吧。

  “怎么不推了?”

  余景绕开他出了门。

  连珩勾了勾唇,也跟着出去。

  “真和从前一样?”

  余景拧着眉头,转身看他:“我没跟你发火就已经不错了,别得寸进尺。”

  隔着一步距离,连珩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换别人会发火,我就不发是吗?”

  这是一个余景从未想过的崭新思路。

  多少有点暧昧了。

  “你怎么……突然这样?”

  余景发出心底最大的疑惑。

  从年前祁炎出事那天开始,到上个月连珩发疯的晚上,期间的小半年时间,连珩跟他交流都挺正常的,怎么突然一下就直接上了嘴,还……动了手。

  余景简直连想都不愿意想。

  “突然吗?”连珩想了想,“还不是因为你拎不清。”

  这也算是掏心窝子说实话了,余景有点火气上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回点什么。

  就怕他原谅祁炎?不惜亲自上阵也要拆了他俩?

  未免也太拼了。

  “你可以好好跟我说话。”

  “我说了你听吗?”

  “那你也不能——”

  余景没说下去。

  连珩看着他,慢慢勾起了唇。

  余景被笑得浑身难受。

  “你喜欢男人?”他别扭地问。

  “嗯哼。”

  “喜欢我?”

  “嗯嗯。”

  余景更难受了。

  “你是不是被我和祁炎影响,对自己的情况造成了误解?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看小女孩穿裙子吗?大男人有什么喜欢的?”

  虽然余景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但非常时期非常办法,为了劝连珩迷途知返,也算是拼尽全力。

  “我什么时候喜欢看小女孩穿裙子了?”连珩觉得好笑,“大男人能喜欢的地方多了去了,我给你掰扯掰扯?”

  可拉倒吧,余景赶紧打住。

  他掏心掏肺,真心实意地劝一句:“小珩,你换一个。”

  只要不是自己,就算是男的他也支持。

  “行,”连珩干脆得让他惊讶,“但我有个条件。”

  余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什么条件?”

  只要不偷不抢不离谱,他都愿意尽力满足。

  “你也换一个。”

  余景:“啊?”

  换一个?换什么?

  “找个人品好的,能过日子的。”

  余景这才反应过来。

  连珩让他把祁炎换掉。

  但这怎么能换掉?

  “我和祁炎都那么多年了……”

  “你以为我从那晚才开始吗?”

  余景张了张嘴,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连珩掏了掏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绳编起来的铃铛挂坠。

  余景不解:“这不是你车钥匙上的——”

  他的话在中途打住。

  因为余景诧异的发现,挂坠的另一头还坠着个小小的黄铜钥匙。

  “这是你的,”连珩拉过余景的手,把铃铛放进他的掌心,“祁炎当年扔掉的,我捡回来了。”

  这是他高中时丢掉的那把。

  “祁炎……扔的?”余景不敢置信。

  连珩微一点头:“扔垃圾桶里了,我给扒拉回来的。”

  轻描淡写一句话,余景仿佛都能看见刚上高一的小矮子踮着脚在垃圾桶旁边扒垃圾的辛酸样。

  “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用,”连珩耸了下肩,“你会原谅他,不是吗?”

  余景无力反驳。

  这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更重要的,是那时候余景太喜欢祁炎了,连珩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轻飘飘的屁,孰重孰轻显而易见,他不想去自取其辱。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连珩笑了笑,“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本以为你会离开祁炎,但你比我想象中要更爱他一点。不过没关系,你不是傻子,有眼睛,会自己看的。”

  余景托着那个铃铛,收拢五指,攥进掌心。

  麻木地看向连珩,焦距虚虚地穿过他,也不知道定在那里。

  “连珩,”余景低头把铃铛收进口袋,认真道,“就算我和祁炎真的分开,我们也不可能。”

  连珩还保持着那点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是我弟弟。”

  “我们不是一家。”

  “我把你当弟弟。”

  “我没把你当哥。”

  “……”

  “试试。”

  “……”

  “又不亏。”

  余景简直想暴走:“我和祁炎还没分手呢!”

  连珩笑了:“他都出轨了你跟他比道德?”

  余景心脏又被刺了一下:“好的不学学坏的。”

  连珩却道:“坏一点什么都有了。”

  余景到最后也没答应这个离谱的请求。

  当然,连珩也没想着他能答应。

  两人在路口分开,连珩回来的第一顿还是得在家里吃。

  余景同他告别,看着对方坐公交离开。

  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

  他挺佩服连珩的坦荡,喜欢就是喜欢,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事别憋心里,猜来猜去对谁都不好。

  只是……

  余景从口袋里摸出那一串红绳系着的铃铛,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就算和连珩有一样的东西,让祁炎吃了醋,可这是他妈妈去寺里求来的。

  余景贴身用了十来年的东西,也是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祁炎竟然就这么扔了?

  他想起钥匙丢掉后自己与祁炎焦急寻找的那几天,只觉脊背发冷,好似什么都不像真的。

  正发着愣,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连珩:我可以追你吗?

  余景抿了下唇。

  连珩:试试。

  连珩:不亏。

  -

  余景在假期里回了趟父母家。

  没喊祁炎,就他一人过去的。

  余母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的微妙关系,又跑余景面前冷嘲热讽问东问西。

  余景就听着,也不说话,左右也留不了不久,吃完午饭就回去了。

  “哎,”临走时,余母又叫住他,“小珩和你同事怎么样了?”

  余景听见连珩小名浑身一震,可接着又是什么同事,他没反应过来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那个小记,”余母提示道,“年前带家里相亲那个。”

  “哦——!”余景想起来了,“不知道。”

  余母冲他一撇嘴。

  “唉,真愁人,小珩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昨天问他,他说心里有人了,我还以为他跟小记成了。”

  余景一脑门冷汗。

  “小珩的事你操哪门子心?”搁阳台晒太阳的余父道,“反正不会像你儿子一样带个男人回来。”

  如芒在背了。

  “你什么意思?”余母气冲冲地朝阳台走去,“怎么着?我一人生的儿子?他没爹?”

  夫妻俩一说到余景就要吵架,当事人连忙告辞匆匆离去。

  结果一开门,连珩在门口站着。

  余景差点没直接再窜回屋里。

  “听见你声音了。”连珩笑着说。

  余景头皮发麻,也不看他,关了门就低头就往楼下走。

  “哎,”连珩跟在他的身后,“不是跟以前一样吗?”

  余景的原话,现在堵的自己喉咙痛。

  他哽了一下:“有事?”

  “有,”连珩一本正经,“我妈催我相亲。”

  余景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这关他什么事?

  “我说我谈了个,现在出去找他。”

  余景如遭雷劈。

  他赶紧扭头,看身后左右上下都没人,这才放心下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连珩觉得好笑,“就算我妈看见我俩走一起,也不觉得我们在谈。”

  余景恨不得堵上连珩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说话注意点!”

  “嗯嗯,”连珩点点头,“下午去哪儿?”

  余景一脑袋火:“别跟着我。”

  连珩丝毫不介意:“你以前对我没这么凶的。”

  余景加快脚步,拔腿就走。

  连珩笑着追上去:“你等等我。”

  -

  余景下午计划是去超市买点日用品。

  他昨天刚找到房子搬进去,一扫眼过去什么都缺。

  如果是以前,他还挺乐意连珩跟着,毕竟人高马大一男人,无论是搬家还是购物,都是个不错的苦力。

  但现在不一样。

  好吧,余景承认他之前说的都是屁话。

  连珩那一嘴啃上来,他们俩之间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

  再怎么劝自己都是别扭的。

  换个人余景都能直接抄凳子哐哐往对方头上砸。

  但是连珩不行,连珩另说。

  这其实参杂了一些愧疚。

  余景高考后的暑假,正好是连珩升高三的关键时期,他和祁炎的事情败露,被关在房间,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当时能与他接触的只有连珩。

  但余景并没有给连珩好脸色看。

  他心如死灰,对谁都没好脸色。

  但连珩是怕的,余景从对方的眼睛里能看出来。

  却也没进行任何补救。

  之后余景和祁炎离开,就没再见连珩一面。

  他时不时会想自己当初的态度会不会影响到连珩高考。

  不过还好,连珩的成绩并未让人失望。

  “你当年,怎么想去考的警校?”

  余景将一袋洗衣液放进身边的购物车里。

  连珩正把着推车扶手,屈了手臂,往前微微弓着身。

  “有编制。”

  余景:“……”

  他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打开格局的梦想和追求。

  “当时想学散打。”

  有那么一点热爱了。

  “主要还是考得差。”

  余景又拿了提抽纸:“也不错了。”

  他没买多少东西,主要是刚好够装进一个大号购物袋里。

  结完账连珩要拎,余景没让。

  “回家去吧,晚上不留你吃饭了。”

  连珩笑笑:“你这么怕我?”

  余景无语:“嗯,怕。”

  毕竟连珩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弱鸡了,真要对他怎么着,余景还真没什么还手之力。

  这太危险了,绝对不能往家里领。

  “你的新家,不带我认认门吗?”

  余景赶紧摇头。

  他脚步放快了不少,避免和连珩搭话。

  只是连珩像个跟屁虫似的甩也甩不开,跟着余景上出租的速度那是比谁都快。

  “去哪?”司机按下了“空车”的牌子。

  副驾驶座的连珩也跟着转身:“去哪?”

  后排的余景抿了下唇,报出地址。

  新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约摸着也就步行十分钟的路程。

  小高层,有电梯。

  余景多少有点抗拒,但连珩非跟在后面他又不能直接让人滚蛋。

  本打算放下东西就把人带出去吃顿晚饭,结果电梯门一开,余景还没走出去就傻了眼。

  真是离谱了,门口站着祁炎。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余景甚至能感觉到连珩上一秒那种懒散随意的气场“刷”一下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看见两人一同从电梯里走出来,祁炎皮笑肉不笑。

  连珩不逞多让:“巧啊,祁总。”

  祁炎压根没理他,目光死死锁着余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祁炎想的那个意思。

  只是此刻,余景从祁炎的眸中看见了纠结与痛苦。

  他突然就理解了连珩昨天说的话。

  ——“知道怎么报复最痛快吗?”

  有一点知道了。

  余景垂了视线,从祁炎面前走过。

  他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急赤白脸地去解释自己和连珩到底怎么了,就只是按住指纹锁把门打开,再转身接过连珩手上的购物袋,放进门内。

  再回头,他的视线在门口的两人身上挨个过一遍。

  祁炎和连珩都看着他,似乎正等待他接下来说些什么,或干脆领一个人进屋里。

  然而,余景就这么看着,后退一步走进屋内,再“砰”一声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