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的父母并不喜欢祁炎,接受他也就是看最近几年他的事业有所起色,人似乎也靠谱了不少在,再加上木已成舟回不了头,这才勉为其难不得不承认下来。

  对于余景的父母,祁炎向来是尊敬的。

  以前没钱,豁出命赚的那三瓜两枣全都交到余景手里。

  余景也舍不得花,除了给自己父母买了东西,用祁炎的名义送过去,剩下的都攒起来。

  一开始,那些东西怎么送过去就被怎么扔出来。

  余景一向乖巧,第一次和父母产生矛盾就是现象级的。

  狠话说了个遍,也不愿意妥协,倒是隔壁家的连珩妈妈心疼孩子,把东西一个一个再捡回去,倚着和余景父母有点交情,平日里都小心劝着。

  这样的持久战打了近十年,终于在余安长大一些后有所缓和。

  小孩嘴甜,哄得爸妈高兴。

  余父余母心一宽,也懒得去及计较余景那些看不上眼的破事。

  妥协一旦开了个头,后面就顺利了不少。

  直到如今,祁炎都已经能带着东西进屋坐上一会儿,虽然依旧不被余父待见,但也算是不往外赶了。

  小心翼翼陪了半天笑脸,战战兢兢吃了一顿午饭。

  下午余景父母没有继续留他们的意思,余景便跟祁炎一起回去。

  一出家门,祁炎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

  可能是余景父母的不认可,十几年下来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按着平常,余景高低都会安慰上一两句,只是今天他不想说话,也顾不上去照顾谁的情绪。

  沉默蔓延一路,和余景一起被关进封闭的车厢。

  地下车库,祁炎拉起手刹:“你早上想聊什么?”

  聊什么?

  余景想了一下。

  聊他怎么突然在外面洗衣服?

  聊他为什么忘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聊他最近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情况?

  还是直接聊我觉得你不对劲你是不是出轨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余景脑子里胡乱闪过,这么多的东西也就一秒钟的考量。

  他偏头看向祁炎,对方靠坐在椅子上,左手搭着方向盘,右手握着手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长得英俊,侧脸线条无可挑剔。

  眉骨、鼻梁、下颚,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勾勒出男人挺拔的样貌。

  余景的视线摩挲过这张无比熟悉的侧脸,他记得祁炎皮肤上每一处细小的伤和淡淡的痣。

  他们曾亲密无间,也曾争锋相对。

  余景在家里受到的委屈无人发泄,亲情的流失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那段不见日光的一段路,是祁炎陪在他的身边,纵容他的乖戾任性,包容他的无理取闹,搀扶着他一点一点走过去。

  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余景慢慢的察觉到了双方在感情中并不对等的地位。

  他学着用同的方式去包容祁炎,去理解他的艰辛与不易。

  只是不巧,在余景摸索着学习时,祁炎却已经偏离预设的轨道,只剩下他一人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发现了问题,却连往哪儿使劲都不知道。

  如往常一般直接问出来?

  余景甚至可以预想到结果,除了让祁炎一点就着的情绪更加糟糕、以及给他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继续添堵,没有一点别的用处。

  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无一不在暴露着他们之间产生的问题,可真要追根究底,却又拿不出一个准确且有针对性的证据。

  这样的揣测猜忌比直截了当的争吵更让余景心慌,他不知道自己和祁炎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已经变成这样貌合神离。

  余景叹了口气,摇摇头:“先回家吧。”

  垂眸握住车门把手,打开却发现已经落锁。

  祁炎指尖不耐烦地敲打着方向盘,转过脸看向余景,语气中略微有些烦躁:“我睡觉的时候你非要聊聊,我不睡了,你又不聊了。”

  余景诧异道:“我没说不聊。”

  矛盾总要解决,他只是在想一个合适的方法和祁炎有效沟通。

  而当前的环境明显不适合促膝长谈。

  然而,祁炎的态度越发暴躁:“那就聊!”

  余景皱了眉:“开门。”

  祁炎不为所动。

  余景重复一遍:“开门。”

  他有些愠怒,对于祁炎这段时间的异常。

  分明满肚子委屈,却好像自己才是犯了错的人。

  车门打开,余景先一步回了家。

  祁炎跟在后面,及时按下即将关闭的电梯按钮。

  封闭狭小的空间内更容易感知对方细微的动作,余景几乎能听见祁炎略微急促的喘息,从整面落地镜里看见风衣下起伏的胸口。

  他不明白祁炎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不仅仅是今天。

  这小半年内,祁炎就像一个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炮仗,有时余景无意间的一句话,就能让对方不分青红皂白跟上一大段语气不佳的质问。

  好似所有事情都是余景的错,他不该怀疑不该质问,更不该干涉他的工作,打扰他的生活。

  可他们分明是一体。

  到了家,房门落锁。

  余景脱了大衣,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祁炎从身后抱住他,一声不吭,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余景抽了片洗脸巾,把指尖的水渍擦干净。

  祁炎“嗯”了一下,声音闷在厚厚的毛衣中。

  余景抬手揉揉对方蓬松的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到底是自己多疑。

  “都年底了,休息休息。”

  “就是年底,才不太平,”祁炎双臂箍紧了些,鼻尖拱进耳廓,含住那一小块微凉的耳垂,“宝贝,别想太多。”

  低沉的声音如砂纸般磋磨着耳膜,余景耳后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他崴了下身子,祁炎的手撩开衣摆,掐住他的侧腰,温热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祁炎对付余景向来有自己的方法,说理说不过,做一顿就好了。

  只是这次,余景并没有顺着祁炎的意思下去。他按住对方的手腕,后仰着身体,结束了这个气喘吁吁的吻。

  “阿炎,”余景抵住他的额头,“昨晚你怎么没接电话?”

  他们离得近,睫毛就要戳在一起。

  头顶亮着灯,往眸中投进一点光亮。

  祁炎睫毛轻颤,羽扇般轻轻扑了一下,眼中的光暗了些许,像晕开一滴浓稠的墨。

  他放开余景,重新直起身子:“在忙。”

  祁炎大学时期白手起家,和一帮同学一起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能把公司夸大成现在横跨餐饮、娱乐、休闲几大区域的规模,背后的艰难辛酸不可估量。

  初期资金紧张,余景一个理工科专业,硬生生考了金融会计等一堆证件,在祁炎公司里身兼数职。

  后来公司慢慢有了起色,祁炎舍不得余景那样累,歇了小半年后干脆考了个教师资格证,一举入编,当起了高中老师。

  至于其中原因,都是后话。

  想起祁炎在外打拼不易,余景抿了抿唇,也不想和对方继续计较:“下次回我一条信息。”

  他侧开身子,祁炎打开水龙头洗手。

  “我在忙,怎么回信息?”

  余景不解:“有这么忙吗?”

  水流戛然而止。

  “不然呢?”祁炎从镜子里看向他,“年底了,什么鸡零狗碎的事都冒出来,我在公司里恨不得一个人劈八瓣用,回家了还得因为不接电话被你盘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怀疑我背着你出去乱搞?昨天我在公司呆了一夜,你要不信就去调监控。”

  余景压住心里的怒火:“我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说不明白就闭嘴,在这含沙射影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

  余景闭了嘴。

  两人静了片刻,大概是祁炎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便主动开口:“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余景扭头就走。

  “只许你这样不许我这样?”祁炎紧跟其后,“余景,你别太霸道!”

  “我霸道?”余景也有点火气上头,“发条信息的时间都空不出来吗?你以前也不是这样!”

  “我以前挣多少现在挣多少?你当那些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公司现在正是上升期,我早就说过了事业起来之后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你以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没关系,事业重要。可现在呢?就因为我没回你信息?你就夜不归宿,跟我闹一天的脾气。”

  祁炎这段话处处有毛病,余景每一个字都想反驳。

  然而他只是动了动唇,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竟突然觉得陌生。

  根本就不是一条信息的事。

  祁炎根本就不明白他在意的点。

  “我不可能特别完美的平衡事业和家庭,两者之间总要有所舍弃,我以为你会理解,可你并不能如我所愿。”

  余景皱了眉。

  “你不信任我,”祁炎继续说,“你怎么变成这样?”

  余景怒极反笑。

  “祁炎,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做了什么事失去了我的信任,而不是在这里责备我没有无条件信任你。怎么?就因为我爱你?别想用爱情来道德绑架我,你刚才那些话对我又有丝毫尊重可言?”

  “你要查监控,我们就查,我倒是真想看看你昨天干了些什么,能忙到一晚上都摸不着手机,就缺那一两秒时间敲给我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