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述在找到房子之前一直都住在江叙家,他们两个每天都要上课,碰面的时间不多。
但是江叙那段时间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只要两人一见面,他总能挑出一些话题和裴述聊,他说话一语惊人,裴述脸皮又薄,总是被逗得脸红。
裴述像平常一样洗漱好准备睡觉,门口却不合时宜地被人敲响。
裴述知道是江叙,若无其事地给他开了门。
他发现自己对他慢慢地没了疏离感,反而往另一个更加恐怖的方向发展。
江叙没进来,他递给裴述一个文件袋,靠在门框上说:
“这个是关于你抚养权的信息,受益金额高达两千万,还有附加的公司股份,我估计你叔叔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裴述打开文件袋看了一眼,协议书上的受益人已落了户,写的正是裴袁的名字。
裴述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你是怎么查到的?”
江叙闻言,唇角微扬。
“人都住我家了,还不信我啊?”
“我没那个意思,”裴述退开一步,把门留了出来,“你先进来坐吧。”
江叙仍是靠在门框上,没动。
他说:“不用了,我给你说清楚就行,不打扰你休息。”
“资料是我托人帮忙找的,至于为什么帮你……”江叙淡然一笑,“你知道的。”
江叙这么一说,裴述心里顿时清楚了,不过他还是犹豫了那么几秒。
他话里的意思,是之前他说的,还是有别的什么……
裴述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两个字。
“谢谢……”
“口头上的感谢太没意思了,能不能来点有诚意的?”
江叙话一出口,裴述脸都黑了一圈,他一个一年四季都没给别人送过礼的人,哪知道怎么做才会有诚意。
裴述想了想,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能拿得出手。
他从兜里掏出卡,看向江叙。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用我的卡去刷,就当我还你个人情了。你要是不满意……那我再想想。”
江叙被他这一番操作逗笑了,他右手撑在门框上,笑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发现你还挺会计划的,不过呢,我不缺钱,所以这招对我没用。”
裴述感觉自己被耍了,眼底的情绪冷了下来。
他的脸早就染上了红晕,现在撇着嘴非但不具有攻击性,反而有一丝……可爱。
他不知道哪来的情绪,拧着眉头道:
“我只有这个了,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江叙听后眉眼一挑。
这小白眼狼,不是说不满意他可以再想想,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江叙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本来只是想试探试探某人的诚意怎么样,没想到这人恩将仇报,竟然还有意图诋毁恩主。”
裴述:……
诋毁恩主?
裴述脸都快扭曲了,他哪里诋毁他了?
他忍无可忍,“江叙,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如果你对我有意见,我现在就可以……”
“等等!”
江叙见话题越扯越偏,急忙打住。
“这些话我都是乱说的,对你没意见,也不会有意见,你别瞎想,赶紧睡觉。”
裴述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叙就把门牢牢关上了,等他开门出去,江叙已经不见人影。
……
剩下一周的时间,有了江叙的陪伴,裴述虽然没能从其中走出来,但也没有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
尤其是那个再次风雨交加的夜晚,江叙给足了他安全感。
那天晚上又下起了雨,雷雨交加,比之前那次还要猛烈。
裴述那段时间的睡眠质量很差,总习惯开着灯睡觉。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偶尔听到窗户边缘传来风席卷的声音。
倏地,头顶上的灯灭了。
裴述察觉到了,他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外面的雷声突然响起,发出一声巨大的霹雳,一道闪电应声而过,照亮了卧室的一处角落。
裴述不由地开始心慌起来,他耳边不断闪过医生说的话,脑海里浮现出裴衡简和叶乔出车祸时奄奄一息的样子。
头部传来阵阵剧痛,他颤抖着身躯,把自己紧紧裹在被窝里,不敢乱动。
江叙这时亮着灯从外面敲门,他敲了半天没人应,以为裴述睡着了,打算离开。
走之前他瞥了眼窗外的景象,脑海里闪过裴述前几天被他抱在怀里的模样,他感觉不对劲,到客厅拿了钥匙后把门打开。
江叙一进门,就看到把自己紧紧裹住,正捏着被子瑟瑟发抖的裴述。他走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抓了一把头发。
过了几秒,他坐到床的边缘,附身说道:
“裴述,我在这,你别害怕……”
江叙刚想把放在地下的台灯移到床柜上来,还没等他行动,自己的腰就被人搂住,让他不得动弹。
裴述把脸抵在江叙的胸口,他脸上挂满了泪珠,没一会就把江叙的睡衣给浸湿了。
他浑身颤抖,声音夹着哭腔,手笨拙地紧紧搂住眼前的人。
他一声又一声地喊:
“妈……妈……别离开我……”
江叙的手浮在半空中,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犹豫了片刻,最后把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拍了拍裴述的精瘦的背,温声道:
“好了,不哭了啊,没事的。”
裴述感受着江叙怀里的温度,慢慢地冷静下来。
等他缓过神来,理清眼前的一切的时候,急忙从江叙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不敢抬头去看,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没反应过来……我……对不起……”
江叙被裴述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愣在原地几秒后,弯腰把台灯摆在床柜上。
他没管裴述嘴里嘀咕的什么,低眸问他。
“现在好点了吗?”
裴述闻声愣了愣,随后点头。
“没……没事了,谢谢你……”
江叙扶额撩了一把头发,他从床上起来,临走前说道:
“浴室里有备用灯,你拿着灯去按门口最下面那个开关,我先去换身衣服。”
裴述盯着江叙的背影,直到完全没了影,他才如梦初醒般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拿着灯进了浴室。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在最窘迫的状况下,都有江叙的存在。
他回想起刚才拥抱,脸不自觉地红了。
……
裴述洗好澡出了浴室,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江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那么多的灯,整个卧室都被点亮。
他盘坐在折叠垫子上,正低头看手机。
裴述神情麻木,“你这是……”
江叙闻声,给他腾了个过路的位置。
“我已经联系过物业了,他说电线出了问题,要等明天雨停了才能维修。”
裴述:“……”
谁问你这个了……
“灯是我怕你睡不着给你摆的,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江叙拍了拍自己手下的垫子,“我睡这陪你,行不行?”
裴述一愣,低着头没说话。
“你要是介意的话……”
“谢谢……”裴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江叙,谢谢你。”
江叙抬头看他,又匆匆移开眼。
裴述刚洗完澡,身上的热气还没散,脸上还衬着点红晕,他穿着黑色的睡衣,雪白的皮肤好似发着光。
江叙尴尬道:
“挺晚了,睡吧……”
裴述躺到了床上,他又胡思乱想一段时间,最后闭了闭眼,一夜好眠。
……
裴述在江叙家的这几天,他决定了要留在榆阳市继续读高中,这一决定被他深深刻在心里,直到无意间听到江叙说的话,才被动摇。
裴述发现,自己在和江叙相处的过程越来越依赖他,他当时身边只有江叙在真真的关心他,所以在听到他说那样的话后,脑子一时短路,才会有一种被人抛弃了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往那方面想,可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相处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的人,就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让他在那段时间不那么痛苦。
这个问题,直到离开江叙之后,裴述才发现,那种感觉并不是依赖,而是对他的一种贪恋。
他在那段时间里,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裴述联系裴袁的那天,他刚好准备从江叙家里搬出去。房子是江叙帮忙找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那就必须要解释清楚。
裴述走之前和江叙说了很多,内容无非就是感谢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江叙听后没说话,他一直盯着裴述的眼睛看,似乎是想从里面索取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裴述以为得不到回应,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一把抓过裴述的手腕,声音沙哑地说:
“你要过得好……”
他说完就走,留给裴述的背影有些狼狈。
裴述当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