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裴述哽咽的声音,江叙的眼尾瞬间染上了一抹红。
他恨自己刚才走得太急,如果当时他留下来,现在可以把裴述搂进怀里,至少让他不再是一个人。
江叙有种想返回的冲动,但怕再吓次到裴述,他还是断了这个念想。
“你先调整一下情绪,咱不哭了好不好?“
江叙僵硬地坐在沙发上,语气里的心疼快要溢出屏幕。
“你要是再哭下去,我都快撑不住了……”
江叙没撒谎,因为小时候的原因,他最反感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掉眼泪。
但凡有人在他面前哭,他都不屑去理会,更不会退而求其次的去安慰。
可这个人偏偏是裴述,他从小到大秉持的原则都可以为了他而破例。
裴述胡乱地去抹自己的脸,拼命地想要抹尽再次滑落的眼泪,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
他做事一向都是收放自如,从不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眼泪都难以自控。
“对不起江叙哥……”裴述一开口,江叙的心就狠狠地揪了一下,“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宝贝,这怎么会是麻烦呢?你是我惹哭的,该道歉的人是我,我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江叙心疼地指间都在轻抖,他低声哄着。
“现在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原谅这个混蛋?”
“错……错不在你,是我……我自己太敏感了,然后你……你也不是混蛋。”
裴述支支吾吾地说,每一句话都深深扎在江叙的心上,让他又疼又痒。
裴述怎么可能说不,他这一天被江叙哄了那么多次,他是该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个人。
五年前江叙会照顾他的小脾气,五年后他仍然没有改变,会一直放纵敏感多疑的他,在他的雷区上来回蹦哒。
“好了,不许再哭了。”
注意到裴述情绪缓解了点,江叙低声威胁道:
“你要是再哭下去,我现在就去你家楼下,让你当着我的面,哭给我看。”
裴述脑海闪过江叙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有一瞬间想笑,失控的情绪也随之恢复过来。
见裴述那边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江叙担心裴述又被自己的话吓到,轻声喊道:
“裴述?”
裴述赶紧收回自己扬起弧度的唇角,声音又委屈了一个度。
“我没再哭了……”
裴述看了眼时间,欲言又止。
“你……你别过来了……”
江叙听他说话不再夹着哭腔,终于松了一口气,眸间闪过一丝温柔。
这是被吓到了?
还是被哄好了?
江叙又忍不住逗他:“真不哭了?”
裴述托着鼻音回答,声音懒懒地:
“真的……”
他补充道:“比金子还真。”
江叙薄唇微挑,坦然一笑。
“别这么着急解释,哥哥又不是不相信你。”
裴述听到哥哥两个字就想到自己刚才发过去的语音,脸腾地红到了耳根。
裴述没说话,他脸皮薄得像张纸,不好意思开口。
客厅里的时钟报了整点,江叙见已经到了半夜,没再纠缠下去,让裴述赶紧去洗漱然后睡觉。
裴述在江叙挂断电话之前喊住了他,他还想再确认最后一件事。
江叙问他:“怎么了?”
“我们……还会见面吗?”
原来想的是这个。
江叙把自己最温柔的一面全数留给了裴述,他弯唇笑了笑,坦然道:
“当然会。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每天都见面。”
……
挂了电话后,裴述到浴室冲了个澡。
温热的水冲击着他的雪肌玉肤,浴室间的热气蒸腾,把他本就潮红的脸晕染得很加红晕。
裴述把热水器往反方向转,一阵凉意从头顶浇下来,他的身体逐渐降了温,方才被江叙点燃的情绪却没有任何波动。
他脑海里闪过江叙挂断电话前说的话,白皙的脸庞上仍泛着红意,不见丝毫退减。
从浴室出来后,裴述进了卧室,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香烟,碾在手指间,用打火机点燃,递到唇边吸了一口。
裴述吐了口烟后盯着手机上的消息失了神,直到烟芯烧到他的指间,裴述才反应过来,火急火燎地把烟给撇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裴述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这种熟悉的感觉,和五年前的一切,完美映衬。
裴述躺在床上,记忆被自己复杂的思绪扰乱,慢慢地追溯到了五年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高一的那次军训,是裴述和江叙的第一次见面。
裴述长相突出,总能引起不少的关注,同时也惹得一些人眼红。他本身也不太喜欢和别人沟通,所以那个时候,他身边没有玩得拢的朋友。
军训那天,他低血糖的毛病犯了。
排队的时候,教官要求每个人在队伍里站上半个小时再休息。起初裴述并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只不过是和别人一样,觉得头上的阳光刺眼。
站了大概十几分钟,裴述胸口蓦地一沉,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呼吸困难。头上的昏厥感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意志剥夺,他紧咬唇瓣,双眸像是隔了层雾,除了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几乎要被眼前的黑暗吞噬的瞬间,裴述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下去了,他头疼得睁不开眼,在原地晃动了几下,导致重心不稳,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身边的人听到了动静都纷纷回头看,他们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有几个想要上前扶他,见旁人都在憋笑,没有人敢向前。
教官见状赶紧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动。
裴述的脸贴在地上,他眼前的视线由黑暗变为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头还疼个没完。
他从小被呵护着长大,但绝不是一推就倒的病秧子,奈何他现在浑身瘫软无力,根本没办法自己一个人站起来。
教官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只是还不等他进行下一步,裴述就被人拉着手腕一把扯过,然后落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没过几秒钟,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抱了起来,他耳边嗡嗡地响,听不清在说什么,只闻得到身后传来的淡淡的松木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