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事之后，两人的关系好了很多。
有次顾向南问池穆，还记不记得他。
池穆茫然了好一会儿，显然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向南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很难受。
原来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在人家那儿连点小浪花都没激起。
后来秋末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秋游，也是这一年里的唯一一次集体出行。
目的地选在石蒲古镇。
一个古色古香，以凤凰木出名的小镇。
学校包了几辆大巴，分两批运送十四个班。
顾向南他们班是第一批次，座位随便坐，他很顺理成章地和池穆坐在一起。
路上池穆都在睡觉，顾向南看了眼，没有打扰他。
下车后，两人随着人流往前走。
池穆因为被老师临时分配了一个集合的任务，走得快了些。
顾向南本来想跟上，坐在后座的人突然走到他身边，哥儿们意气地捶他一拳，“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下课跟你说话也不理？”
顾向南受到惊吓，瞟他一眼，眼睛里仿佛有一层薄纱。
是吗？
很明显吗？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另一层面。
大概是——
等待太久，期待太久，被捆绑在厚厚茧缚中的“喜欢”终于要破壳而出。
他不想只是每次路过时，假装活动筋骨地往池穆的方位望；不想每次正面相遇时，只能故意提高音量让他听到自己说的话。
暔沨 他不想，只是他自己，在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现在的他，已经从刚进来时的泯然众人，变成稳定的年级前三；已经从毫无存在感的试卷上的英语大神，变成如今全省英语口语大赛的十强。
顾向南一直在默默地给自己打气，默默地栽培自己渺小的信心。
纠结了很久，他终于决定，只要这次期末考试考到班里第一，他就去向池穆告白。
自己都已经觊觎了他这么长时间，他又怎么可以全然不知？
拒绝也好，冷眼也罢，他只想为自己争取一回。
“或许是因为——你又丑了吧！看看你这一颗颗饱满的痘，最近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
顾向南嫌弃地摇头，双手拉着书包带子往前走。
“……”
后桌追上去，猛地敲了下他的头。
“我是在关心你，你到底有没有事？”
“没事啊！你有时间还是多想想怎么抚平脸上的天坑吧。”
“我他妈……最近胆儿肥了，居然敢损我？”
“嗯哼。”
顾向南不以为然，趾高气扬地看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后桌头疼地望着顾向南油盐不进的模样，总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熟悉。
这人被他同桌同化了？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后桌挽起顾向南的胳膊一顿摇晃，“顾小南，顾美南，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人的？咱可是兄弟呀！”
每当后桌想增加自己在顾向南心中的份量时，就以“大家都是兄弟”自居。
熟知他的套路，顾向南正要甩开，他却先一步松开手，并且伴随着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我去！”
他好像被人从后面重重地撞了下，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
后桌气愤地回过头找肇事者，罪魁祸首却已经越过他，镇定自若地走在前面。
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撞了人，池穆平静地回过头，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刚才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是你吗？”
不仅毫无罪恶感，甚至连目光都是赏赐。
后桌：他有一万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向南：他要吹爆池穆30度角转头时的绝美侧颜！
池穆走得越来越快，逐渐脱离自己班的队伍，超过几个班，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
本来是三班领队的林洋，见状将指挥的红旗交给旁边的同学，小跑到他身畔，撞了下他的胳膊。
池穆回头看一眼，没说什么。
顾向南看着那两道协调的背影，攥紧书包带子，兀自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胆小呢，要是自己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跑过去就好了。
没有注意到，男生和旁边人交谈时明显朝后的目光。
“你走这么快干嘛！你们班的人都在后面，要不要这么不合群？”
林洋拍了下池穆的背，谆谆教诲。
他真是硬生生被他磨出了老妈子的心！
两人是之前补习班认识的，虽然池穆很拽，但他人格魅力很强，总是能用三两句话，让人跟着他的思路走，林洋很是钦佩。
“后面太挤了。”
走在后面，会被那两人挤到眼睛。
池穆一下车就在搜寻顾向南的身影，不知不觉走到了三班队伍后。
顾向南好像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朋友，稍不留神，他的身边就会被人霸占。
好不容易有几次集体活动，也会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阻碍。
不要说离他近点，就连视线都会被莫名折断。
比如刚才。
虽然他在队伍末尾，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落下脚步，走在队伍后半段。所以两人离得并不太远。
他贪婪地刻画着他的一举一动，随着他的移动改变自己的位置，始终保持正后方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本来十分和谐，却被突然出现的男生打断。
就像“吱嘎”一声不小心折断的铅笔。
让人很不爽。
于是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不可思议地冲到了前面。
终于，他的目光惊喜地落到自己身上。
“总共这么点人，再挤能有多挤？你就不能忍一会儿？”林洋捶胸顿足，多希望他的智商能多分点在待人处事上。
忍一会儿吗？
池穆有点难过地想。
对于顾向南，他已经忍得太久了。
之于原来的他，对于喜欢的东西，早就主动出击，用实力收入囊中。
哪还会像现在。
他自己都快放弃自己了，又有什么力气去争取他呢？
时间只能磨平最表面的伤痛，而那已经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压抑，只会在暗无天日的潮湿地境自我发酵，茁壮成长，然后在某一天，刺破心脏，放肆挥霍。
有时候会想，如果早一点发现他，再早一点，他或许会主动走到他身边。
告诉他，顾向南，能成为你的同桌，我很高兴。
但是现在，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放弃了，又还有什么资本去介入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他不想，给它蒙上阴影。
更何况，那个阴影还是自己。